五通客棧是周國最南端的間諜前哨,這座客棧建設之初,本沒有打算將這份事業做得如何蓬勃發達,只因為當間諜的工作辛苦,密探頭子考慮若是著以客棧為據點,可以讓奔波歸來的間諜們吃的好一點,玩的好一點,休息的好一點。這三點考慮,全是出於對下屬的關懷。
這位密探頭子,便是五通客棧的掌櫃,他也是閒江行府上的幕僚出生,當初棄明投暗,不做陽光下趾高氣揚的官宦,反做這塵世陰影中行走的密探頭子,著實讓許多知情的同僚唏噓良久,但從另一方面考慮此事,也可看出閒江行對他的信任,假如有一天,掌櫃的重新站立於陽光下,他的地位身份,必定榮耀之極。
掌櫃的名字暫時已不可考,連姓氏的真實性都很難說。當初密探都叫他何大人,建了客棧之後,改為稱呼掌櫃。既然做了掌櫃,那便要有個掌櫃的樣子。何大人才華橫溢,天生又是個勞碌命。每每處理完機密情報,他都會在玉隆城中的各家客棧中走走,學習經營技巧,回來後悉心揣摩生意之道。
一來二去的,在掌櫃全心全意的經營之下,五通客棧的生意越做越好,店面越蓋越大,客棧中的花樣越來越多,不止是出差回家的密談們過的舒適,就連許多富商官宦,都願意把自己的客人與一些不好在家裡主辦的宴會安排在這裡。而許多退休的密探,甚至都願意在客棧裡某個活計賬房一類的差事,這不禁讓人感歎。掌櫃地果然是個天才。
許多天才身懷的都不止一種絕技,不是因為他們在許多方面都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而是因為,常人往往只看到天才光輝的一面,而忽略了他們在為此付出的汗水,看似驕傲的天才們往往比常人更領會勤能補拙這句話的真諦,為了把自己不擅長的事情辦好,他們願意付出比常人更多更多的努力。^^首發君子堂^^
此刻掌櫃的正笑瞇瞇地立於五通客棧最豪華的一間客廳之中,躬身向兩個盛裝女客行著禮。「二位小姐,裡面請!」
女客們儀態端莊的萬福回禮。矜持的道,「有勞掌櫃的帶路。」她們舉止優雅,既有上位者的優越風華,又不含對賤民商戶的輕視,看似平平常常的一聲客套答謝,卻叫的掌櫃心中舒坦不已,閱人無數的他忍不住啊了一聲,想著兩個女子乍看之下竟然摸不透深淺,果然不是凡人,心裡對她們接下來表現地強烈期待感油然而生。
這兩位女客。正是蕭清琳與藍海風,步入客廳之後,藍海風悄悄向蕭清琳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她自進客棧起就瞧出這掌櫃的是個狠角。與他的接觸萬萬大意不得,蕭清琳剛才地千金姿態扮得惟妙惟肖,今日宴會的第一關,算是合格通過。
今天的客人不多,偌大的長桌上空著不少的位置。主位上端坐著大有猛虎歸山。蛟龍入海之勢地林蒼南。他下首的左手位第一個是閒雲,第二,第三的位置空著,末位坐著桑海。而下首右首位第一個是兩省總督桑達,第二第三分別是三河州巡撫謝正禮大人與玉隆知府彭康德。
掌櫃的陪同著蕭清琳來到了左手第二的位置,互相介紹之前,她先禮節性的向每位在座的都微微低首淺笑,算是打個見面的招呼。這一點頭一微笑看似簡單,實則大有文章。低頭的角度要適當,要讓對方感受到敬意,不會讓對方覺得敷衍,或是輕視,同時更不能表現得過了,讓人覺得是在卑躬獻媚。笑也是一樣。笑容要矜持。儀態要落落大方。
蕭清琳這兩點都做地同樣出色,光看周圍數人的反應就知道。=君子堂首發=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大家風範令掌櫃的此刻更是對她高看了一層,眼前的女子淑女得不能再淑女,跟輕佻放縱完全搭不上邊,想起之前秀水山莊中傳來的關於蕭清琳水性楊花勾三搭四地那些傳聞,他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那些消息地真實性。正要扶著她坐下,掌櫃的忽然感覺到身前地女子晃了一晃,同時壓在他手上的力道也忽然大了起來。
醒來的時候,蕭清琳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客棧的臥房之中,她輕輕的動了動,感覺到身下的床墊柔軟至極,舒服的她正準備伸個懶腰,一震突如其來的劇烈的頭痛卻折磨的她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醒啦?」一直在邊上為她搖著折扇的藍海風停下了動作,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歎道,「還是燒的很重啊。」
按在額頭上的那隻手說不出的冰涼,在這三伏天顯然是不正常的,品味著藍海風的話,蕭清琳立刻明白了什麼,問道,「我,在宴會上暈過去了?」藍海風眨眨眼睛,輕輕點頭。蕭清琳又問道,「我病了?」
藍海風道,「不止是病了,還病的很重,額頭燙的都可以煎蛋了。我說你啊,也太逞強了,身體不舒服就跟我說呀,藏著掖著算什麼事,可惜了宴席上的好酒好菜噢。你沒得吃就算了,害的我也沒口服。不行,我得罰你,罰你明早就好起來,陪我大吃三天。」
原來真的發燒了,怪不得她頭那麼暈,蕭清琳雖然知道藍海風是在跟她開玩笑,仍是歉意的笑笑,道,「對不起啊姐姐,我只當是這段日子沒休息才會不舒服的,沒想到真會熬不住。」
藍海風搖搖頭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要跟你自己道歉,不好好對待自己的身體,可是大罪一樁。」想了想,她又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不過你在這個時候生病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不用看那些政客醜陋的嘴臉。」
蕭清琳聞言就知道有故事聽了,顧不得頭暈眼花,扯著枕頭靠著坐了起來,抓著藍海風的手問道,「什麼嘴臉,什麼嘴臉,我暈過去之後,有人演了出好戲嗎?你快給我說說。」藍海風白了她一眼,「你倒是很來勁啊,一聽有故事,病就好了一半了。」蕭清琳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八卦可是包治百病的良藥啊。」
「其實也沒什麼,」藍海風又從床頭拉了個枕頭過來,讓蕭清琳靠的舒服一些,說道,「還記得你在有福客棧殺死的那個桑田嗎?」
「記得,怎麼不記得,那死胖子,我恨不得多捅他幾十刀。」蕭清琳的眼裡綻放著仇恨的火焰,「難道他是兩省總督桑達的兒子?怪不得那麼像,都長得圓頭豬腦的一副蠢相。」
藍海風揪揪她的臉蛋,笑道,「那也不是,閒江行的夫人姓桑,由於這一對的婚姻,桑閒兩個大家族被綁在了一起,這你是知道的,下面我要說的,你就不知道了。桑夫人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哥哥就是周國宰相桑年,兩個弟弟一個叫桑達一個叫桑業,桑達是兩省總督,桑業是兵部尚書。那個桑田,就是桑業的兒子。」
「照我估計,桑田在有福客棧的所作所為已經被稟到了閒江行那裡。桑家為這事肯定丟盡了臉面。你暈倒之後,桑達只是象徵性的慰問了幾句,然後調轉矛頭,馬上攻擊起林蒼南來。先說閒雲一進客棧就是病的著,又說你一個女兒家,身份又是如此特殊,怎麼也會勞累過度以致忽然昏倒呢。究其原因,自然是林蒼南師徒照顧不周,把你們兩個不會武功的人當作身強力壯的武夫來對待。」
蕭清琳哈哈一笑,「這個好玩著呢,可惜我聽不見他們吵架。」
藍海風道,「好玩的還在後面呢。那桑達雄赳赳氣昂昂,說得頭頭是道。先說林蒼南自大狂傲,連閒家的二公子,如今的雲王爺都敢不好好伺候。又說林蒼南自不量力又小雞肚腸,自己不能進入隱仙谷取得天兵,也不把立功的機會讓給他人。說他這麼對你一個本來就失憶的可憐人,那是居心叵測,有意而為之。他要在皇上面前好好的參上一本,看他林蒼南林大都督如何解釋。」
蕭清琳吐了吐舌頭,「沒那麼誇張吧,他還是真是能扯啊。不過話說,若不是跟林蒼南朝夕相處,我可能還真會相信呢。那個魔芋森林,真的太可怕了。哎,對了,照你這麼說,天兵一事難道在周國已廣為流傳,連玉隆知府都有份旁聽?」
藍海風道,「那也沒有,你暈倒之後,我與閒雲輪流給你把脈,都看出你是積勞成疾。謝正禮彭康德兩個豬頭只當你快死了,都搶著回府取人參給你吊命呢。當時除了那客棧掌櫃,整個大廳再無旁人。」
「哎呀,誰要人參吊命啦,他們才是要死了呢。」蕭清琳條件發射似的叫了起來,想想她又覺得不對,這多半是藍海風拿她打趣,正要拿她是問,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一個侍女小心的問道,「藍小姐,請問蕭小姐醒了麼?」
藍海風道,「醒了,什麼事?」那侍女道,「三河州巡撫謝正禮大人與玉隆知府彭康德前來探病,掌櫃的問小姐見是不見。」
「不見不見,」蕭清琳沙啞著嗓子沒好氣道,「讓他們把東西放下就回去吧。噢……」她本來還想說,記得把東西送過來給我瞧瞧,虧得藍海風一把摀住了她的嘴,蕭清琳這才意識到,自己貪財愛寶的暴發戶心理又開始蠢蠢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