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國君有意禪位給護國公閒江行的傳言在整個國境內悄悄傳播已不是一天兩天了。事實上,早在三四年前,閒家掌管的樞密院密探就已經開始有意的散播這個消息。
禪位的原因五花八門,流傳最廣有以下兩種,其一是說國君只愛風月詩畫,對治理國家不感興趣,另一種說國君身染無藥可解的惡疾,在世上的日子已屈指可數,事實上,這兩種傳言也還算有根有據。
皇帝已有五年沒有出過皇宮一步,上朝的時間也由十年前的每天一次改為十天一次,再在五年前改為一月一次,到近三年的半年一次,每次上朝是心不在焉,對百官的稟奏提不起絲毫興趣。這一點或可說皇帝的心根本不在朝堂之上,也可說皇帝身體不適,這一代國君在位近二十年,膝下竟無一個皇子,只有七位公主,更是讓人懷疑後一條傳言的真實性。
真實的情況是,皇帝智商不高,也確實懦弱,但還未到達昏庸得不理國事的地步,他膝下無子,跟宮裡的御醫宮女奴才們也脫不開關係,二十年中流產的嬪妃多達數十人,這個秘密是住在宮城外的百官們無法知曉的,每當皇帝在外臣面前說漏嘴的時候,也是這個外臣老老實實依附與閒江行,或者是他生命走到盡頭之時。
當年這位皇帝還是一個普通王爺的時候,閒江行便已跟隨在身邊,皇位爭奪戰中。閒家的財勢助他良多。最終,他得到了皇位,卻失去了天下。
以商人起家再步入政界的閒家由一代戰神閒維開始進入了朝堂地核心圈子。深諳商之道,取有餘而補不足的閒江行更是把這條哲理引入了政治當中。不同與尋常的朝臣,只注重天下大勢,對政事細節瞭解不多,閒江行更堅信機會往往隱藏在最容易忽略的細節之中。=君子堂首發=
在閒江行的手下光高薪養著的幕僚就有數百位之多,每個幕僚職司各不相同,每每需要作出決策之時,都是至少數十人一起開會。各抒己見,最終取眾人認為最好的處理方式來執行。這樣處理政務的方式已有些接近現代的議會,閒江行雖貴為國公,職權甚至大過宰相,但他從不以身份壓人,依附在他府中的幕僚只要真有才能,他們地意見均有機會被採納,出眾之人,要做個大官也並非難事。
二十年中,從國公府脫穎而出被舉薦到各地為官的幕僚已經破百。每人都感懷閒江行的知遇之恩,忠心不二,辦事格外認真。除了這些親手培養的嫡系,朝堂中每年新站到他這邊的官員也不在少數。在五年前,閒江行獲得了朝堂派系戰爭的全面勝利,幾乎架空了皇權,將朝堂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裡。皇位對他來說,幾乎是唾手可得。
關鍵只在於。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登基。兵變政變那是造反,只有禪位才是正途。閒江行與皇帝的談判已持續了十年,後者寧願做個傀儡都不高興退位,這讓閒江行很是頭痛。
終於數月前周倉通過密探送回來的魏國軍事密報成為了壓死駱駝地最後一根稻草,皇帝知道憑自己是不可能打贏這場戰爭的,周國確實需要一個新的帝王,傾舉國之力抗衡夏魏,才有一線生機。他接受了禪讓之後保他全族富貴安康的條件,昭告天下宣佈禪讓。在這位不夠聰明地皇帝看來,即使周國戰敗,夏魏聯軍也不至於為難他一個退出歷史舞台的落魄皇族。反倒是如日中天的閒家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就在小丁向林蒼南稟告了知府巡撫總督三位大人前來拜訪的消息後不久,蕭清琳結束了洗浴,心情愉快的踱出房門,想要找點樂子。她前腳剛剛走進華美院落中花園。後腳兩個侍女便乖巧地跟了上來。亭亭立在她的身後,滿臉笑意盈盈。一言不發。
「你們要過去嗎?」蕭清琳發現了身後的尾隨者,以為是花園路窄,自己橫在哪裡擋住了她們的去路。「真是不好意思,擋著你們的道了。」說著她提起裙角往邊上閃了閃,自覺這番做派絕對算得上彬彬有禮,對得起和藹可親一個的大家閨秀的身份,但出乎她的預料,兩個侍女面露惶恐之色,直接往地上一跪,顫聲道,「奴婢知錯,請小姐責罰。」
看兩個婢女害怕的樣子彷彿惹惱了自家地惡主一般,蕭清琳被駭得啞口無言,她新換的這身絲質的鳳紋霞帔確實是華美異常,但想來還不至於就可以讓見到她的客棧侍女自動變為她的丫鬟吧,這樣戰戰兢兢的認錯,彷彿她是什麼手握生殺大權地公主貴妃一樣。
「你們,在向誰認錯?」蕭清琳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地所見,下意識的往身後看了看,發現並沒有第四個人存在,這才指指自己,疑惑著又道,「我?」
兩個侍女初時見到蕭清琳對她們說不好意思地時候,便以為自己沒有自報家門,或是杵在那裡沒有上前盡心服侍,惹惱了這位貴人,因為從來沒聽說過世上存在對下人說不好意思的千金小姐。待到她問她們是不是在向她認錯時,更以為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反話正說,這是鐵了心要借她們立威了。兩人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跪在那裡只記得發抖,哪裡還想的出一個字,熬了半天,其中一個侍女才細弱蚊蠅的吱了一聲,「求小姐饒命!」
「饒,我當然饒,你們都起來吧,」蕭清琳心有所悟,乾脆順著她們的意思發揮起來,「你們都是什麼人呢?跟著我幹什麼?」
侍女們如蒙大赦,卻仍然跪伏在地,不敢起來,只用後腦對著蕭清琳,哆哆嗦嗦的朝氣招起供來。
原來這二人也屬於密探一流,因為受過良好的訓練,所以臨時客串起侍女的角色。她們早知道蕭清琳的身份來歷,也知道不出意外這女子就是未來的太子妃,甚至於未來的皇后。二人初時微笑不語,一是因為從未見過她這麼大的牌,倉猝間不知如何挑起話頭。二是幻想著假如把這位貴人服侍好了,日後榮華富貴如意郎君自是有了一點盼頭。
蕭清琳藉著機會,又多問了幾個問題,密探出生的二人與軍人相似,也恪守對敵人絕不透露任何情報,對主子忠心不二,言聽計從,絕不留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因此蕭清琳瞭解到了比自己想要的更多的情報。
例如今日的晚宴上會出現的三個大人物,例如閒江行已登基為皇,帝號文帝。他的大兒子閒博被奉為儲君,成了太子。其餘兩個兒子閒雲與閒定雖尚未封王,其實也只是為等著閒雲回家而已。
至此,蕭清琳這才明白自己剛才是禮貌過頭引起了誤會,而她的人生,也自這個誤會開始,再次處在了轉折點上。
眼下侍女們已明白了蕭清琳確實是個和善的好主,驚恐一過,立功的心思立刻又佔據了上風,二人話頭完全打開,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介紹起玉隆的風土人情來。蕭清琳對水鄉風貌是非常喜歡的,之前路上因為擔憂閒雲,沒有細細觀賞,現在藉著她們的嘴,正好過過乾癮。
每聽到什麼好吃的東西好玩的地界,蕭清琳都牢牢的記下來,她打定了主意,在自己對閒家尚有一點利用價值的時候,一定要把握好機會,吃好玩好,以後給不出天兵線索又對付不了閒博的時候,還有點美好的回憶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真聽在興頭上,院子裡一間客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冰清玉潔的大美人來。蕭清琳認出那人是藍海風,她顧忌著身份不敢胡亂吆喝,於是差了侍女過去將她請來。
兩人見了面眼光一對,蕭清琳立刻看出藍海風眼中異樣的神色,她揮揮手將侍女們趕到遠處候著,壓低了聲音對藍海風道,「海風姐姐,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啊,我的好妹妹,」藍海風小聲道,「恭喜你啊清琳妹妹,馬上就要做太子妃啦。」
蕭清琳聞言大吃一驚,她賊精精的往周圍瞟了瞟,確定附近沒人之後,這才對藍海風耳語道,「怎麼,這事你也知道啦,我正在為這事頭痛呢,對於那個我一點都想不起來的男人,該怎麼拒絕他才好呢。」
「該怎麼拒絕?」藍海風冷笑一聲,對她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你這身衣衫,除了直系皇族的公主與待嫁的妃嬪之外,有誰敢穿?你既然穿了衣衫,那就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怎麼著,現在才想起來要休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