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琳只覺得自己被人狠狠地涮了一把,偏偏還不能去報仇。現在衝上去質問那個傢伙的話,只會被人笑話小氣。不能忍啊,但不得不忍。眼不見心不煩,跑路跑路。
她跑到廣場中間,尋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四下瞄著,看看那邊的人最多。卻發現幾個場地都相差不大,正猶豫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兒的撕心裂肺驚呼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迅速的找到了聲音的來源,蕭清琳看到兩個祭祀正拖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從一棟竹樓裡出來,兩個祭祀的身後,大祭祀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另外四個族人則殺氣騰騰的大聲吆喝著,把試圖接近他們的族人全都趕開。
蕭清琳此時也認出了那棟竹樓,赫然正是暮秋的家。來不及多想,暮秋的妻子從竹樓裡跑了出來,哭喊著上前抱住了那個女孩,又立刻被兩個祭祀拽得摔倒在地。
這一下摔得不重,暮秋妻子爬起來就要再撲上去,卻被隨後趕來的暮秋牢牢的抱住了腰肢,任她如何掙扎,都脫不出那雙鐵箍一樣的臂膀。
暮秋妻子進又進不得,退又萬萬不甘心,一時間涕淚縱橫,嚎啕道,「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你們不要把她帶走,你們快放了她啊,她,她是無心的,求你們放了她吧,求求你們了!」
「娘,娘啊,娘……唔……」小暮雨掙扎著回應。也被祭祀一把蒙住了嘴,喊不出聲來。
她娘兒倆這一番鬧騰,已經驚動了不少的人。不知那些圍觀遊戲比賽的觀眾,就連許多比賽正酣地族人也都戰事休戰,圍攏過來。
小小竹樓很快成了部落中的焦點。繞著七個捉人的族人,裡三層外三層擠地水洩不通,紛紛開口詢問究竟。大祭祀起初本來不願聲張,只想悄悄帶走暮雨。沒料到暮秋的妻子這般混賬的哭嚎,惹來眾人地主意。
大祭祀心裡恨極,然而此時部落裡九成的居民都為了過來,此事終於難以善了。她終於拉下了蒙在頭上的寬大帽子,露出乾癟消瘦的一張老臉,站在小暮雨身前,指著她道,「十幾日前。這個孩子無視祖宗法度,擅自跟隨她的兩個兄弟進入禁地,並且抱出了一隻剛出生不足月餘的幼虎!」
驚訝的喧嘩人群當中轟然響起,對於正沉浸在過年喜悅地暮家族人來說,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大祭祀在部落中地位超然,平日裡十天內九天都是帶領著兩個小祭祀在山谷祭壇那裡祈禱,很少滯留部落,他對虎神的虔誠之心,可見一斑。||||||||
對於眾族人來說。大祭祀不僅尊貴,更加神秘,對於未知的人和事,族人多懷著敬畏之心,這樣一個天天為族人的安樂孤單祈福的超然存在。定然是不會說謊地。之前對祭祀捉人的舉動或揣測或恐懼的的族人立刻調轉槍頭。惡狠狠唾罵起年幼的小暮雨,可憐那孩子何曾見過一向和善的鄰居好友對自己如此兇惡。驚懼交加,之間嚇昏了過去。
大祭司揮揮手,示意眾人不要吵鬧,又道,「擅闖禁地,雖是大錯,然而我與族長念在這三個孩子年幼無知,這孩子的哥哥又被毒蛇咬傷,差點丟了性命,故而免去他兄弟的懲罰,只把暮雨一個人關在山谷祭壇面壁思過。年關將至,我怕這個消息會影響大家過年的情緒,因此也叮囑了當日巡山地祭祀與參與打獵的族人,讓他們對這個消息嚴加保密。」
大祭司把目光投向林雪鴻所住的近水樓,深深看了一眼,繼續道,「神祐我族,就在這三個孩子闖下大禍之時,虎神為我們帶來了五個外族的陌生人,他們中既有褻神的魔鬼,也有一個體帶仙氣,能夠上天飛翔,入地遁走地神奇之人,他為我族人帶來了知識,帶來了福音。我曾在禁地見到虎神地使者跪拜在他的身前,心中惶恐之餘,也頗為欣慰。原以為,若能在奇人地幫助下將今年的祭神儀式辦的隆重,必能讓虎神消去心中的怨恨,免除來年對我族人的懲罰,可我萬萬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族人們幾乎把這聲疑問喊得天響。
大祭司搖搖頭,痛心道,「我萬萬沒有想到,虎神的使者是不容褻瀆的。今晨祭祀暮可來報,那日被暮雨抱走的幼虎受到她身上污氣的侵襲,已經幾天不吃不喝,恐怕活不過三天了。」
竹樓之前嘩然之聲大起,少數心臟脆弱的已經昏倒在地。這個世界的彝族對虎神圖騰的膜拜幾乎可以用瘋狂來形容。在他們眼中,虛無縹緲的虎神即是賜予他們生機的全能,而虎神遺留在凡間的使者……叢林老虎,同樣尊貴無比。
凡是老虎出沒的山林,都被化為禁地,任何族人都不得靠近,以免驚擾了這些高傲兇猛的生靈。那日幾個孩子闖入禁地,李秀才又拿著那老虎百般戲弄,按照大祭祀的想法,這些人全都該就地格殺,以熄神怒。
只是暮家部落已經有數十年沒出現過私闖禁地的事件,獵人們不僅未作懲罰就將他們帶回,也是情有可原。而李秀才本事太強,大祭祀為了族人的安危,也不敢冒然派人進牢房擒拿。只得暫時壓下怒火,一方面對族人封鎖消息,一方面對孩子們的懲罰也是輕到不到再輕,心裡細細的思量,再謀對策。
讓大祭祀欣喜的是林雪鴻的到來。那日她難得的回到部落,正好看見林雪鴻。這個年輕人面如冠玉,氣宇軒昂,身帶淡淡藍色光華,舉手投足之間神風浩蕩,一看就不是凡人。
林雪鴻初次出現就帶來了重傷的李秀才,大祭祀以己度人,當即就料到這人是部落的契機,而褻瀆虎神使者的混賬王八蛋李秀才,已經被他打斷了胸骨與手腳,雖然沒有取他性命,但也是不錯的懲罰了。
自此後大祭祀一直就沒停下過對林雪鴻的暗中觀察,而林雪鴻雖然也知道暗中有人在注視著他,但二少爺眼高於頂,根本沒有把這些彝民中的任何一個放在眼裡,看就看吧,看看也不會少一塊肉,為了蕭清琳的生意,他也不想多生事非,因此從未對大祭祀有任何的回應。
有一日林雪鴻出外溜躂,大祭祀遠遠跟隨。在禁地裡,她見到林雪鴻玩貓兒似的撫弄著那只剛生過小孩的母虎與她的孩子。而一向兇猛護犢的母虎,竟然也乖巧的配合著他,像個小貓一樣,任他把玩揉弄。
這種情景,大祭祀想都不曾想過,然而親見之下,她必須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於是林雪鴻順利的跟虎神大人掛上了勾,也才有老族長尋找蕭清琳商談借用林雪鴻的那一幕。
大祭祀再次高舉起雙手,示意眾人安靜,她肅聲道,「眼下萬能的虎神必定震怒不已,我早上已經問過奇人,連他也對幼虎的重病無能為力!現在,……」她猛然伸手指向暮雨,大聲道,「我唯有把這孩子帶到王庭,將她血祭,方有一線希望平復虎神的憤怒。各位族人,你們讓開吧,都回到你們的家裡,誠心的祈禱吧。」
眾族人肅然而立,鄭重其事齊齊對大祭祀施了一禮,緩緩散開。過年的好心情此刻蕩然無存,每個人的心裡都充滿了惶恐與掙扎,更有的只想把暮秋一家統統抓住送到王庭血祭,千萬別讓這一家子罪人連累了他們。
蕭清琳一直站在人群外頭安靜的聽著,不時的回應林雪鴻幾句,翻譯些他聽不懂的話。對於大祭祀對自己的誤會,林雪鴻深感荒誕,也總算明白了,早上為什麼會有人來問他,懂不懂給老虎治病。
他不信神佛,不願與什麼虎神扯上關係。但想想這個誤會若能幫到蕭清琳,也就去了解釋的心。
對大祭祀的血祭一詞,林雪鴻不得要領,問及蕭清琳,可她也沒學過這個詞,只懂發音,意思完全不明白。
在他們互相問答思索的過程中,人群已經快速的散去。只留下暮秋夫妻心痛的杵在竹樓前,無能為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帶走。
蕭清琳看了看他們,又看了大祭祀一行。下意識了咬了咬唇,還是打消了疑問究竟的心。此時竹樓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淚流滿面的小暮天走了出來,輕輕的拉扯著暮秋的衣襟。
暮秋大怒,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小暮天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重重摔倒。
蕭清琳最見不得人家打孩子,不顧林雪鴻的阻攔,立刻撲了過去,將小暮天扶起來好言寬慰。小暮天哀傷的抽泣,任由蕭清琳給他擦拭著臉上的淚痕血漬,斷斷續續的哭訴道,「姐姐就要被被帶去血祭了,爹打我也是對的,嗚嗚嗚,蕭姐姐,那天,那天我們要是沒去禁地,那該多好,我,我,我真的好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