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坐在黑龍的背上,雙肘撐著大腿,兩手交叉疊在一起,下##在手背上,目光深沉地看著萊茵哈特大師那仍然佇立著的遺體。
吃下治療石,恢復了一部分傷勢的伊麗莎白坐在他身旁,臉埋在手心裡,肩頭不住地聳動,正無聲地抽泣著。萊茵哈特大師是她的教父,等同於她第二個父親。親眼看著大師逝世,堅強的公主也無法壓抑住心中的痛楚。
同樣用治療石恢復了部分傷勢的莉雅和小貓咪,坐在林楓身後,陪著他一起沉默。
小妖精妮悠被莉雅用「回春術」治好了燒傷,現在正和已經能起身的州長一起,為撒克蠍子糾正扭曲錯位的機械骨骼。
撒克蠍子是此戰中最強的近戰主力,卻也是唯一承受了黑龍巨龍形態全力攻擊的重傷員。它雖然能自行修復傷勢,但那需要時間。要盡快好起來,必需有人幫忙。
以沉默拒絕了林楓的治療石和莉雅回春術的黑騎士,用巨劍撐著虛弱的身體,站在萊茵哈特大師的遺體前。他仰著頭,怔怔地看著大師,那向來冰冷的眼神中,已滿是哀傷。
接受了莉雅治療的末日守衛懸浮在空中,巨大的蝠翼不時輕輕地拍動兩下。他久久地凝視著大師的遺體,然後飛臨大師上空,以深淵語大聲吟唱起了咒語。
一道烈焰般的光芒自末日守衛雙手中灑落,將萊茵哈特大師籠罩其中。當那烈焰般的光芒消散之後,大師的遺體,已然變成了一尊火紅色的雕像。
他地雙足與腳下的岩石鑄為一體,而那巨岩也與下面的地面,融鑄成牢不可破的整體。
火紅的雕像栩栩如生,連每一根髮絲、每一片衣角都是那般鮮活,保持著被風拂動時的模樣。他的神情安祥,嘴角地微笑紋就像活人一般。通體火紅的雕像上,只有一雙瞳仁是藍色的。
深藍色,有如最燦爛地藍寶石。
末日守衛落到地面,對著大師深深地一躬身,然後他的身影便漸漸變得虛幻。保持著鞠躬的姿勢,消失在空氣中——他已返回深淵。
……
在大師腳下地岩石上,有著以深淵文、精靈文、獸人文、大聯盟通用文以及龍文銘刻的這樣一段話:
「傳奇術士萊茵哈特·海茵裡希大師長眠於此。傳奇黑龍達爾巴,以他被奴役的靈魂,為大師唱響頌歌。褻瀆大師遺像者,其靈魂必將承受永恆的痛苦,直至位面毀滅——末日守衛卡達斯巴特立。」
而林楓讓州長在這段話的後面,用星空倒影以數種文字加上了幾句話——參與並見證了屠龍之役的所有生還者,將以生命和靈魂,終生守護此誓約。
他沒有讓州長刻上眾人的名字。很多時候,末知地才是最可怕的。看到這段文字的人,將永遠不知道屠龍之役地生還者究竟有幾人,又分別是誰。
惡魔守衛凱恩、地獄火、小鬼、地獄獵犬的遺體,以及虛空行者犧牲自己後留下的一對臂環,分別埋葬在那巨岩四周。5塊墓碑猶如5位忠心耿耿的衛士一般,拱衛著大師的遺體化成的雕像。
至於與大師最親密的娜塔莎……林楓收集了她的一部分骨灰。然後用星空倒影在大師腳下地岩石上挖出一個小坑,葬了進去。這樣,她便能永伴大師左右了。
最後對大師的遺體深深一躬之後,林楓嘶啞著嗓子,對著身旁仍在無聲流淚地伊麗莎白說道:「別再哭了。命運,不會因眼淚而改變。」
伊麗莎白重重地點了點下巴,緊抿著櫻唇,用力擦乾了眼淚。
……
林楓轉頭看向仍怔怔地凝視著大師雕像的黑騎士,說道:「我是古德裡安,是老師唯一的弟子。這位是伊麗莎白,是老師的教女。你……又是誰?」
聽到林楓的聲音,黑騎士好像剛被喚醒一般,收回了那滿含哀傷的目光,低下頭沉默不語。
幾次見面,林楓都未曾聽到黑騎士一句話,甚至沒聽到他發出哪怕一點聲音。就算受傷,他也未曾發出半聲呻吟。
現在見黑騎士又是沉默以對,林楓搖頭歎道:「上次我們之間的衝突,是我們不對。但是那一次,我們並不認識你。現在我們已並肩作戰,對我而言,你已經算是我的戰友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老師的兒子,還是他的追隨者。但既然你能為我的老師豁出性命,那麼從現在起,我將承擔起照顧你的責任。」
說這番話時,林楓心中一片坦蕩,沒有絲毫其餘的念頭,更非貪圖黑騎士的劍和他的戰力。這對從前做任何決定,都非得考慮計算一番成本以及收益的林楓來說,已經非常難得了。
黑騎士還是沒有說話,他攀上了那塊岩石,半跪於大師腳下,###雙手抱著大師的腿,將臉側*在大師腿上,半閉上了眼睛。
透過覆面式頭盔眼部的縫隙,林楓分明看到,黑騎士那半閉的眸中,蓄滿了晶瑩的淚光。
當一滴眼淚自黑騎士的眼眶中溢出後,他跳下了岩石,提著巨劍大步走到黑龍的龍頭前,橫劍於胸。
一陣濃密的黑霧自劍身上冒出,頃刻之間便將黑龍那連著老長一段脖子的碩大頭顱籠罩在內。當黑霧消散時,黑龍的頭已經消失不見。
沒有人阻止黑騎士。
雖然黑龍的頭是眾人合力斬下來的,但若沒有黑騎士的傳說之劍,在場的人便都沒有切斷龍骨的能力。連撒克蠍子都只能鑽破龍甲和龍皮,對堅硬的龍骨也是無可奈何。
而最後地致命一擊是由萊茵哈特大師完成的。從黑騎士看著大師時,那滿含最深沉的哀傷的眼神,便能看出他與大師的關係非同一般。或許,他是大師的親子。
所以,黑龍頭是黑騎士應得的戰利品。
收取了龍頭之後,黑騎士走到小山一般地龍屍前,揮劍剝下龍屍胸脯上的幾塊碩大的鱗片。接著他一劍深深地刺了進去,洞穿了巨龍地心臟。最後他發力一攪,再將劍拔出時,那冒著騰騰熱氣的灼熱龍血,便如噴泉一般湧了出來。
黑騎士站在噴射的龍血下方,任由尋灼熱地龍血淋上他的身體。血液從他盔甲的縫隙中湧了進去,很快便浸遍了他全身。
然後黑騎士於龍血雨中向著林楓冷冷看來,那目光中滿是挑釁。
林楓沒有絲毫猶豫地向著黑騎士大步走去。他將法杖扔到地上,一邊走,一邊脫下了魔法袍和上身的內衣。伊麗莎白、莉雅齊齊色變,剛想上前阻止他,卻被他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兩女滿是擔憂地看著林楓,緊張地小臉兒煞白,身軀微顫。
龍血浴,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洗的!
林楓赤裸著上身,走到了黑騎士面前。他迎著黑騎士挑釁的目光,淡淡地一笑,大步走進了龍血噴泉之中。
黑龍已經死了很久了,可是從他心臟中噴射出來地血液,仍然在沐上林楓身體的一瞬間,便將他的皮膚燙起了無數細小地燎泡。
劇烈的痛楚折磨著林楓的痛覺神經,令他顯得贏弱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猶如風中的葦葉。但是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雙拳握到指節發白,眼神依舊冷靜地與黑騎士對視著。
「噗!」林楓臉上的燎泡爆了一個,濺出幾滴鮮血。
過了沒幾秒,他滿身的燎泡接二連三地爆破。龍血順著被炸裂的肌膚浸了進去。不多時,林楓身上便已再沒有一寸完好地皮膚,整個身體一片血紅,卻又分不清哪處是龍血,哪處是他自己的血。
林楓已經痛得幾乎站立不住了。
他地骨骼卡卡直響,肌肉隆成一個個不規則的怪異疙瘩。他的臉變得面目全非,猙獰可怖。
但他還是堅持著,仍用冷靜的眼神迎著黑騎士冰冷的雙目。
「古德裡安,你回來,不要再淋了……」伊麗莎白大叫著,想衝上去揪回林楓,卻被妮悠的隱形手拽得動彈不得。莉雅一聲不吭,閃電般衝出,卻只前進幾步,便也給妮悠拉住。
兩女恨恨地盯著妮悠,伊麗莎白激動得滿臉通紅,已經準備破口大罵了。
小妖精對兩女殺人的目光視若無睹,她淺笑著,輕啟朱唇,唱響了妖精的旋律——「義人之語所深思熟慮的智慧,她的舌將道出公正的判決。能夠抵受誘惑的人將被祝福。當他通過了考驗後,他必定獲得生命之冠冕。主,聖火,憐憫。噢∼∼∼何等神聖,何等安祥,何等仁慈,何等安逸……」
天堂福音一般的歌聲,瞬間便撫平了伊麗莎白和莉雅的憤怒,消除了林楓的痛苦。雖然傷勢依舊,但是林楓卻已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在龍血中張開雙臂,仰起頭迎接著潑灑的血雨,發出一陣張狂的大笑。
然後他重重地一拳轟出,正擊在黑龍腹部。呯地一聲,龍腹被他這一拳擊得碎鱗亂崩,血肉橫飛!他的拳頭,竟已沒入黑龍腹部,直至手腕!
雖然黑龍已死,其鱗甲和龍皮失去生機和魔力,防禦力大減,但普通的刀斧還是無法劈開的。而林楓,竟只憑肉拳,便洞穿了龍腹!
他的身體,已然挺過了龍血的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