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打濕了襯衣,又在初升的朝陽下乾透了,王臻調整了個姿勢坐起來,看了看腕表,那頭小豬應該起來了。
難得一個晴朗的早晨,驅散黑夜的陰霾,心情也會跟著開朗一些,何小蘿伸著懶腰,穿著一身粉嫩嫩的運動裝從小巷子裡跑出來,今天她要丟掉所有的煩惱,要做宇宙第一小美女,以健康明朗的笑容給路上買菜的大媽以一天美好心情的開始……一輛綠色的老爺吉普車停在巷子的外面,那麼……眼熟!
根本不是眼熟,而就是,除了王臻誰還會開這麼有個性的汽車?
「你你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何小蘿跑出去一大截又繞回來,她的身後竟然跟著那條黑溜溜的三腳小狗,一瘸一拐地蹭在腳邊,一看見王臻就汪汪叫。何小蘿低頭斥責了一聲,「建國,不許咬!」
王臻一頭黑線,揉了揉僵疼的兩臂,還沒跟何小蘿說話,就衝著下面的小黑狗說:「你再咬我可就把你姐姐騙走了哦!」
小黑狗果然不咬了。
「建國真乖!」何小蘿表揚道,又揚起臉問:「這麼早找我有事嗎?」
王臻垂下眼瞼淡淡笑了笑,睫毛的陰影遮藏住眼睛下面一夜未眠的青黑,「有個不情之請,想讓你與我同往!」
「哦,什麼呀?哎,建國別咬——那是黃叔叔!」何小蘿一邊跟王臻聊天一邊還呵斥著小狗,並對那位街坊黃叔叔報以歉意的微笑。
王臻又是一頭黑線,換了話題,生氣地問:「為什麼要叫建國?這是狗名字嗎?」
「怎麼不是?在居委會的狗戶口上就登記的是王建國呀!」何小蘿很無辜地說。
「為什麼還要姓王……」王臻簡直要吐血……氣憤了半天,覺得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思考這個問題,再跟她爭下去不僅要被她氣死,就連那條小黑狗都要幫著主人跟自己吵架。跑題了,於是又回到自己剛才的話題上來,「我有兩張飛往三亞的機票,有一張送不出去,你要嗎?」
「……」何小蘿看看他裝作很純潔的眼睛問:「去三亞……呃,去做什麼?」
「明天有一個設計師論壇在三亞召開,為期三天,我正好有朋友在那裡組織論壇,有多餘的邀請券,就是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啊?」何小蘿的眼中射出500瓦的光芒,「你說的那個論壇我曉得啊……嗚嗚嗚……早就想預謀去看看,可是我好像走不開啊……」
「要是願意去就能走開,還在猶豫什麼?10點的飛機,趕快回去換衣服,快!」
「啊啊,好的!」何小蘿一溜煙就跑回去了,小黑狗跟在後面一瘸一拐,還不時回頭看看王臻,叫幾聲咬他。在三亞召開的年度服裝設計論壇,是何小蘿做夢都想去看看的,前一段時間窮困潦倒,就把這個理想作為美夢來想像了,可是真的擺在眼前再放棄的話,就暴殄天物了,所以不管那傢伙是怎麼弄到的票,一定要去!至於機票錢,回頭還他就好啦,也不算沾人家便宜嘛,喵哈哈!
何潔汝一聽何小蘿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就開始強勁的問題轟炸,「小蘿你跟什麼人去,是單位的出差嗎,那個人可靠不可靠,除了他還有什麼人……」何小蘿忙著回答了幾個基本問題外,在她老媽問出來那個人他多大了結婚沒有父母是幹什麼的之前,提了箱子落荒而逃,跑到弄堂口才看見小黑狗也跟在後面,只好又把它往回趕,「建國乖,我要出差,不是買菜,不能帶你了,你乖乖回家看電視哦!」
小黑狗委屈的樣子站在弄堂口,眼睛圓溜溜的,看著老式吉普車冒著黑煙一溜煙開走,徒勞地汪汪叫了幾聲,落寞地一個狗回家。黃叔叔坐在一邊刮魚鱗一邊打趣地嘲笑它,「怎麼你的主人終於還是被人騙走了?」
「汪——嗚——」小黑狗罵了他一句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王臻在上飛機之前就訂好了賓館,一下飛機就被賓館來接機的旅行車載著奔往賓館,進了海景區後,又換了電瓶車,在沙灘上面的公路上一邊緩行一邊觀景。三亞是一個風光旖旎的好地方,就連普普通通的人和事,在藍天沙灘椰樹陽光之間,也會顯得極其浪漫。何小蘿從下飛機開始就一直興奮不已,這樣美的地方,只有上大學時跟著學校的社團來寫過一次生。而這次再來,多出一種故地重遊的親切感。
何小蘿被熱的滿頭大汗,趕快脫掉外衣,露出裡面的小T恤,張開雙臂深呼吸,彷彿要將大海擁進懷裡一般,回頭拉扯著王臻的衣袖,「你快看海水好碧綠哦,還有摩托艇啊,好彪悍!快看快看沙灘上奔跑的三點美女,身材辣吧?」
王臻靠在椅背上,被車子搖得昏昏欲睡,「天呀,早知道你這麼吵就不帶你來了!」
「不許睡不許睡,快起來!」何小蘿一邊捶打他一邊興奮地觀景,王臻一頭黑線。
去論壇組委會報了道,何小蘿提議要去海灘玩,瘋玩了一下午,又提議去城裡的小鎮逛逛,王臻昏迷地問:「小蘿,能不能睡一會兒再逛?」
「不好不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定要抓緊時間玩!走吧!」
王臻深吸一口氣,這都哪跟哪啊。
終於逛到何小蘿都精疲力竭,王臻已經在跟死神戰鬥了。坐在一家海鮮燒烤店的外攤上時,何小蘿很高興地挑海鮮時,王臻竟然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剛剛夢到自己躺在一床柔軟舒適的被子裡,突然被一個魔鬼抓住了臉……
「喂喂……醒醒啦……」
一隻大螃蟹正爬在鼻子上面張牙舞爪,嘴上還吐著泡沫,王臻啊地叫了一聲就連人帶椅子扣倒在地上,引得來吃燒烤的眾人七七八八地看。何小蘿慌忙扔下螃蟹,扶起他,埋怨地說:「這麼好的景致你竟然能睡著,真是服你了!王臻你是不是得了嗜睡症,那可是一種不健康的精神疾病,等回到明海市一定帶你去看看醫生……」
「……」王臻重新坐起來,苦笑著沒有說話。
何小蘿一邊啃著螃蟹腿一邊看著遠處的燈火,心情大好,昨日的陰霾暫時全部跑光光。天邊的落日剩下最後一點點光亮,一陣陣晚風從海上刮來,熏熏得很宜人,漲潮了,坐在這裡能聽得見海浪聲。王臻叫了一杯咖啡,皺著眉頭啜飲,滿桌子的海鮮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不吃?」何小蘿奇怪地問。
「不愛吃!」王臻搖搖頭,難道要告訴她一夜不睡覺又瘋玩上一天,有胃口吃海鮮才怪了?何小蘿歪著腦袋想了想,招手叫燒烤店的小哥去隔壁蛋糕店買了兩塊奶油蛋糕,放在王臻面前,「喝咖啡吃蛋糕,味道最好了!」
王臻哭笑不得。
吃完海鮮,何小蘿指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地方,興奮地說:「我們去逛夜市吧,有很漂亮的貝殼首飾呢!」
「能不能明天再去?」王臻覺得要崩潰了,一面求饒地問。
「一共只有三天時間,不抓緊玩怎麼行?」何小蘿不依不饒,但看到他困成那種樣子,就說:「要不你回賓館睡覺,我一個人去玩吧,好不好?」
「不行!」王臻抓起她的手,緊緊地攥在手裡,咬著牙硬擠出一句話來,「弄丟了怎麼辦?」
「……」
何小蘿就算神經再大條,也不能再裝作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他的心她其實都知道。而越是這種心意,越是如同上了厚重的枷鎖,比悶熱的天氣都讓人喘不過來氣。何小蘿心裡想著怎麼能騙他回去睡覺,然後一個人在這喧鬧的人群中好好享受一下孤獨感。
「王臻,我們回去吧!」何小蘿提議。
王臻的目光移到她的臉上,端詳了半天,瞇著眼睛說:「幹嘛?騙我回去,然後自己再出來?」
「……哪有?」
「你不說話我都能看出來你在想什麼,你從小到大就沒有撒過謊嗎?一點都不專業!」
「……」
「怎麼,覺得我很煩很無聊很累贅?」王臻有些受傷,疲憊的眼睛裡閃出一絲挫敗感。
「啊,沒有沒有,怎麼會……咦,看有飛碟!」何小蘿舉起一隻手指著傍晚的天空,卻被王臻捏住了手,「看我,幹嘛逼你,是我不好!走吧,去買串貝殼項鏈,滿足一下你那小小的虛榮心!」便拉起她,又向人群中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