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磊不情願的拖延下,時間很快過去,汴京病重的劉太后,終於沒有撐到趙磊進京,四月初五一口氣沒上來,歸天了。
早朝,朝裡朝外一片肅穆,滿眼雪白,整個汴京都變成麻布白衣的天下,舉國正在給太后披麻戴孝。
劉太后死了,一心想學武後,立七廟當女皇的劉太后死了,這個消息就像九天轟雷,將朝廷百官震的渾渾噩噩。
集賢殿大學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呂夷簡,右僕射、樞密使張耆,樞密副使夏竦,參知政事王曙和陳堯佐等太后一手提拔上來的朝廷執宰大臣們,都心中十分悲痛,他們的靠山劉太后走了,向來不喜歡他們的趙禎執政了,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想,這些人都將被貶出汴京,估計一輩子都休想踏入汴京這個繁華的大宋權力中心了。
有人憂慮,當然有人歡喜!
立場靠近趙禎的那些官員,曾經上奏折讓太后還政官家的那些官員,如晏殊、韓琦、范仲淹、宋綬、林獻可、劉渙、孫祖德等人,都在歡慶,雖然很多人都被劉太后貶出汴京,但是他們現在已經看到重返汴京的希望。
更高興的還有趙家宗室中人,這些年劉太后垂簾,對趙家的打壓,可不是一點半點,連趙家宗師代表人物-鎮王趙元儼,都嚇得閉門思過去了,其他宗室中人,更是夾著尾巴做人,過得那個憋屈啊!劉太后終於死了,為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的趙家宗室中人,放煙火慶賀的心都有了。
劉太后被追封了章獻明肅皇后的謚號,這劉太后還沒有下葬,大宋的朝廷之上,又再次亂了起來。
原來這劉太后病故之後,居然留下一封遺詔,讓趙禎尊太妃楊氏為太后,聽政如舊規,軍國大政讓趙禎和楊太后一同裁處。
這個劉太后,人都死了居然還留這麼一手,想扶起一個人繼續打壓趙禎,氣的官家在皇宮大摔東西。
但就是這封詔書,卻有人買帳,那些失去劉太后這個靠山的朝廷執宰大臣們,也想再扶起一個太后繼續壓著趙禎,繼續當他們的執宰大臣。
但是晏殊、韓琦等人怎麼可能答應了,而趙家宗室之人更不答應,於是兩邊人居然將劉太后的靈柩遺忘在腦後,為應不應該在立一個太后吵起來。
「啟稟官家!既然章獻明肅皇后留下這道遺詔,我們身為臣子,就應當遵從章獻明肅皇后的遺願,尊太妃楊氏為太后,繼續輔佐官家!」身著紅色蟒袍的樞密使張耆,大殿之上,大義凜然的說道,一幅忠孝的面孔。
「張大人儘是謬論之言!當年章獻明肅皇后輔佐官家,是因為官家年幼,無力處置國家政事,現在官家威嚴日重,治國有道,難道還需要輔佐不成!」趙禎的太子舍人,現任尚書吏部侍郎,三十多歲,但已經有二十四年官場經驗的晏殊,馬上站出來大聲反駁說道。
「官家當然需要輔佐,國家政事,多如牛毛,就算日理萬機,也難以周全,如果官家不需要輔佐,那還要我們這些臣子幹什麼!」樞密副使夏竦為了權力,馬上出列幫腔說道。
「官家既然有了我們這些臣子的輔佐,為何還要太后輔佐呢!是不是章獻明肅皇后認為有些臣子心無朝廷,私心太重,所以才需要太后輔佐呢!本官看根本無須太后輔佐,只要朝廷沒有那些心無朝廷,自私自利的臣子,官家才能治國有道啊!」翰林大學士宋綬,馬上出列指桑罵槐的說道。
「你!」聽到宋綬的話,夏竦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和張耆還有參知政事王曙和陳堯佐等人,一起看向低頭沉思的宰相呂夷簡。
他們那裡知道,呂夷簡這時已經開始叛變立場,準備倒向趙禎,呂夷簡心中很明白,劉太后是人走茶涼,再沒有絲毫的影響力,而楊太妃這些年生活在劉太后還有趙禎的陰影之下,個性更是柔弱,根本不可能和趙禎競爭,楊太妃想垂簾,根本不可能,而夏竦和張耆還有參知政事王曙和陳堯佐等人,當著官家的面在這裡爭權奪利,真是一種白癡的表現,看來這些人發配嶺南的下場已經確定,現在呂夷簡想的,是怎麼保全他手中的權力。
「啟稟官家!章獻明肅皇后垂簾聽政,正是因為官家幼小,現在官家已經長大,治國有方,依老臣看,已經沒有尊太后共裁國事的必要!」呂夷簡考慮一番,馬上抬頭堅定的說道,一句話,將那些一條陣線的袍澤,全部出賣。
「既然呂大人都這麼說了,那麼章獻明肅皇后遺詔中「皇帝與太后裁處軍國大事」一語,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刪去吧!」聽到呂夷簡的話,趙禎高興萬分,沒有想到呂老頭居然這麼開眼,這個時候站在趙禎身邊,差點將夏竦和張耆他們氣的吐血。
楊太妃和呂夷簡想的沒什麼出處,性格柔弱的她,根本沒有和趙禎爭奪權力的念頭,最後退居保慶宮,被稱為保慶皇太后。
而這場朝廷內鬥,是夏竦和張耆還有參知政事王曙和陳堯佐等人在汴京最後一場爭鬥,他們不久之後,全部被貶出汴京,日後更被趙禎找借口直接發配嶺南,全部老死嶺南,而為趙禎說話的呂夷簡,卻挑對了隊伍,雖然被為章獻明肅皇后鳴不平的趙禎皇后郭皇后擺了一道,但是很快就爬了起來,繼續他的執宰生涯。
遺詔問題解決了,這時趙禎和百官才想起章獻明肅皇后的靈柩還在那裡等待,一片哭聲中,退朝開始送殯。
汴京皇城中,哀樂不斷,哭聲連天,趙禎一身喪服,披著頭髮,帶著哭腔,將章獻明肅皇后的靈柩,慢慢扶上靈車。
靈車緩緩啟動,前後儀仗與百官的萬人送殯隊伍,也跟著慢慢移動,趙禎按照規矩,將靈車送到宣德門外,行過大禮之後,返回皇宮,而朝廷百官,一直將靈車送出汴京城,才返回城裡。
章獻明肅皇后要和真宗葬在一起,而真宗的寢陵永定陵,在河南府永安縣,所以靈車要繼續西行。
章獻明肅皇后的葬禮規格,仿照真宗,不過略減一等而已,這多少也是遵照她自己的遺願。
劉太后垂簾的時候,多次想效仿武後,要求和皇上一樣的待遇,垂十二道垂珠,袞服加十二種圖案,但是因為魯宗道和晏殊等人的反對,才沒有達到目的。
劉太后死了,朝廷百官想,這太后向當皇帝想了一輩子了,臨死是不是滿足她的要求啊!
所以將劉太后下殯的規格和衣著,全部按照皇上的來,但是劉太后反而死不瞑目,直到重新換了慣常的衣冠,她這才閉上眼睛嚥了氣,因為這樣,出殯的規格,也就自動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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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后終於死了,當趙磊和歐陽修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沙船才走到江陵府,行程居然還沒有過半,二十多天走這麼長的路,趙磊和歐陽修做的未免太明顯了。
江陵府碼頭,趙磊剛剛看完一個病人,歐陽修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而趙磊一看到歐陽修,就知道劉太后肯定歸天了,因為從歐陽修的太極推手使出,將延遲的罪名推到趙磊頭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歐陽修,現在這個陰險文官居然出現了,除了劉太后歸天的消息,還能有什麼事情啊!
「三石兄!快走,太后歸天了!」歐陽修跑到趙磊的身邊,氣喘如牛的說道。
趙磊心中冷笑,慢慢的收拾手邊的東西,他知道因為歐陽修的太極推手,這趟去汴京是凶多吉少,所以也不耽誤這點時間了。
「歐陽大人!三石兄這個名字草民可擔不起!歐陽大人還是直呼在下其名好了。」趙磊冷笑對歐陽修說道。
「邊走邊說!」歐陽修看看左右的人,小聲的對趙磊說道。
這時還有什麼好說的,趙磊雖然心中怨恨,但是卻依然希望歐陽修有解決的辦法,加快速度收拾東西,跟隨歐陽修返回沙船。
歐陽修和趙磊返回沙船,沙船飛快前進的時候,歐陽修將趙磊叫入船艙,準備解釋一下陷害他的原因。
「永叔知道三石兄心中有氣!」歐陽修備好酒菜,賠罪說道。
「是有氣,氣還不小呢!」趙磊翻白眼惱怒的說道。
「三石兄想沒有想過,永叔身為朝廷命官,如果延誤治療太后的時間,肯定是刺配嶺南的下場!」歐陽修訴苦說道。
「所以你歐陽永叔,就將我趙磊套上,準備讓我趙三石替你刺配嶺南對嗎!」趙磊譏諷的說道。
「三石兄那裡的話!為太后治病,是大事,但是為大宋百姓治病,難道就是小事嗎!三石兄這一路上,活命無數,其中必死之人,被三石兄救活不下十人,這份功勞,已經可以解釋延遲的原因了。」歐陽修冷靜解釋說道。
「原因的解釋有了,但是罪名呢!治療太后不及,這個罪名誰承擔啊!還不是我趙磊嗎!」趙磊越想越氣,惱怒的大聲說道。
「三石兄少安毋躁,這個罪名,遲早會有人替你扛的!」歐陽修淡然說道。
「誰!誰會替我扛!」有脫罪的機會,趙磊馬上興奮問道。
「三石兄難道忘了,太后可不是官家的親母,而太后隱瞞官家幾十年,一旦被官家知道,三石兄的罪名,恐怕就不復了吧!」歐陽修捏著酒杯,笑笑說道。
「永叔兄的意思是,我要脫罪,全靠那位鎮王趙元儼了!」趙磊馬上想通其中關鍵,驚喜的說道。
「不錯!」歐陽修淡然說道。
「鎮王趙元儼什麼時候出手?」趙磊急切的問道。
「不知道!不過肯定會在三石兄刺配之前出手的!」歐陽修泯一口酒說道。
不會吧!那不是還要倒霉,恐怕等到了汴京,就會被下大牢了,等到鎮王趙元儼出手,說不定脫層皮了,幸好,不用發配嶺南了。趙磊慶幸的想到。
沙船全力開動,二十四條輪槳划的飛快,很快到達公元一千左右,整個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北宋汴京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