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就像一條河,左岸是無法忘卻的回憶,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華,中間飛快流淌的,是年輕隱隱的傷感。
一年後。
汪然回國,帶著滿身的傷痛。
好幾次我說要去探望她,被她婉言拒絕。我知道有些傷痛只能自己紓解,而別人幫不上忙。
柳如煙和竹喧不僅結婚的時間要爭,現在連生孩子也唯恐落後。這不,上午如煙剛在婦產科醫院產下一男嬰,下午就有喜訊從南京傳來,竹喧喜得一女。
他們兩家欣喜若狂,可苦了我,上午還在上海陪伴如煙,下午便踏上最快的列車奔赴南京,如果不是這樣,鐵定會被竹喧扣上偏心的罪名。
小小軟軟的嬰兒在我懷裡安靜的躺著,我的心莫名的安定,彷彿整個人都撲在她的身上,再也不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在回程的火車上,我拿著手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剛才拍下的照片,樂的合不攏嘴。
陳宇華湊近我,在我耳畔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將來我們的孩子會比她更可愛。」
我臉一紅,推了推他,沒推開,反而被他摟的更緊,「葉子,嫁給我好嗎?」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枚戒指,簡潔的款式,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垂下頭,思緒不可控制的回到多年前的場景,小狗莎莎,小竹籃,大捧的玫瑰,還有那真摯的笑臉。
那時我就認定向暉會是伴我一生的男子,從沒想過會有其他意外生。
陳宇華頂了頂眼鏡,挽住我的雙肩,極有耐性的等我的答覆。
我望進他深邃雙眸,他淡淡的笑了,「葉子,為什麼你的表情像是要赴刑場?我有那麼可怕嗎?」
他的笑容吹散了我心中最後一絲不安,儘管往事無法輕易忘卻,但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的,使之慢慢的湮沒在記憶深處。
從今後,他的肩膀便是我的依靠。
先是約見雙方家長,我的父母很滿意陳宇華的儒雅心細,他父母喜歡我的嫻靜體貼,所以,幾乎沒有碰上任何阻力的,婚禮議程便擺上檯面。
由於近幾年是結婚高峰潮,稍微夠的上檔次的酒店在半年甚至一年前就被預定一空,最後我們還是通了關係,才因為有人退訂而佔得先機。
結婚就像打仗,竹喧如是說,這話真是一點沒錯。
婚禮安排在半年後,可現在就得開始準備,定制婚紗和禮服,尋找合適的婚慶公司,裝修新房……我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而我自己也能多長出兩條腿來。
陳宇華照顧我上班方便,就將新房買在公司附近,這樣,和如煙的住處也離的不遠,利於走動。
如煙時常得意洋洋的說:「葉子,以後你生的閨女就給我兒子當媳婦。」
我也是不甘示弱的頂回去:「一邊去,你不是早預定了竹喧家小慧嗎。少打我家女兒的主意。」
如煙悻悻的笑,「可以公平競爭的嘛。」
我冷哼,「就你家兒子是寶,」然後瞪她,「要是我生的也是兒子,小心人家小慧棄暗投明。」
她經常被我氣的哇哇直叫。
而程英往往在酣暢淋漓的大笑後笑罵我們倆不知羞恥。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流逝。
婚禮之前兩個月,我和大多數準新娘一樣,不可避免的患上婚前恐懼症。越到婚期臨近,我越是煩躁不安。
程英安慰我說,這是每個女孩子必經之路,陳宇華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要我放寬心。她說的我都明白,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我所有的慌張,恍惚,都來自一個人。
向暉。
他回來了。
當竹喧猶豫再三對我說出這件事時,我十分平靜的回復:「我知道。」
因為曾經無意中看到的那個身影,因為他QQ簽名的更改,因為他給我的留言。
可是,這些與我何干。
他難道不知道,分手後不可以再做朋友,因為彼此傷害過。我們也不會是敵人,因為彼此深愛過。所以我們只會變成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Q上的信息我不會回復,我的手機號也早已更改,我曾經試著等待,但最終是他遺棄了我,而非時間。
殷總在時隔一年後再次駕臨上海辦事處。
似乎每次看到他都沒好事。上回是加班趕資料,這次……
這天剛一上班,他就把我叫到他辦公室。
「e1va,今天有兩個很重要的供貨商造訪,但我抽不出時間,你陪他們去趟工廠。」他頭也沒抬的說。
為什麼是我?可我不敢問。
好像知道我內心的想法,殷總抬起頭,灼灼目光迅鎖住我,「arie有其他重要的任務,整個公司除了她也就數你英文最好,你說,不找你找誰。」
我低頭看著腳尖,「殷總,我……」
「你是外語系畢業的高材生,不要讓我失望。」他打斷我,不再讓我往下說。
我只得低眉接受。
從他們踏進公司大門這一刻起,我就開始坐立不安。
就像八點檔庸俗不堪的電視劇情一樣,重逢的場面居然出現在我身上。
我緊緊握住手,直至握得指關節泛白,才控制住已紊亂的呼吸和加的心跳。
「這是我們公司的助理經理葉小姐,今天一整天的安排由她全程陪同。」殷總隆重把我推出,可我什麼時候升職了,我自己卻不知道。
「很高興認識你。」金碧眼的老外eric,操著一口純正的倫敦口音,熱情的伸出手。
舌頭在嘴裡打轉,很久沒有練習,果然生疏了許多。幸好只是簡單的會話,聊了幾句後,我已能運用自如。
「是不是所有的上海小姐都和你長的一樣漂亮?」到底是受的教育有差別,短短幾分鐘的交談後,eric就可以談笑風生,而我著實不習慣。
我故意忽略掉eric身旁那道從進屋開始就沒有離開過我的灼人視線,只對著eric一人微笑著說:「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我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個。」
「你真謙虛,向,你說是吧?」我頗為驚訝,他竟然會說中文,儘管有些結結巴巴。
我剛一抬頭就撞上向暉深幽的眸子,神采奕奕,只是眼中包含太多我無法辨識的情緒。
從前略顯青澀的他現在舉手投足間盡現成熟優雅的氣質,薄削的唇邊掛著一抹醉人的淺笑,不可否認,他比從前更為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十分艱難的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暗罵自己,為何向來處事堅定的我,在一遇上他時,便全線瓦解。
「你們認識?」許是他對我的關注太過明顯,連
)bsp;「不認識。」
「認識。」
異口同聲的回答換來兩個完全相悖的答案。
我漲紅了臉,一言不。
eric看看我,再瞧瞧向暉,一臉的莫名。
殷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掛上瞭然的微笑。
我忽然就恨上了他,要不是他硬要我出面,怎會搞的一團糟。
eric是天宇公司的原料供應商,此次是專門去工廠參觀視察的。
考察出奇的順利,我不能及時做出翻譯的,向暉都會替我說明。到後來,索性全部由他解說,我樂的輕鬆自在。
將eric和向暉送到華亭賓館,我這一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晚上我有榮幸請美麗的葉小姐賞臉吃個飯嗎?」走出電梯時,
)bsp;我捋了捋頭,笑容燦爛,「您這幾天的支出都可以記在天宇公司賬上,這是公司制度所允許的。」
他反覆咀嚼我的話後,搖了搖頭,「葉小姐,你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以個人名義邀請你。希望你不要拒絕。」他這兩句話說的生硬無比,卻還是堅持用中文,我聽著笑起來,「eric先生,下班以後是我的私人時間,如果我和你去吃飯,我怕我男朋友會不高興。」
eric挫敗的撓撓頭皮,十分大度的笑了笑。
只是向暉的臉色越的陰鬱。
我走出賓館大門,長吁一口氣。
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關,如果可以,我希望和向暉不會再有下次見面的機會。
「等一等,」就在我準備離開時,一個熟悉卻又是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逐漸迫近。
這人為什麼總是這麼陰魂不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