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韌感覺有些可笑,以自己在江湖上背負的惡名,進紫宵劍派豈不等於是送死?
甄裳毫不羞怯的貼近殘韌,動作自然的挽上殘韌手臂,輕聲開口道「銀,我師傅人很好的,從不追究別人過去,你又是個好人,師傅一定會很喜歡你。」殘韌沉默半響,從懷裡掏出些銀兩,遞給甄裳道「還你的錢。」
甄裳不接,尚未及開口,殘韌搶先道「我不喜歡欠別人。」甄裳不太開心的接過銀子,大概殘韌的堅持無形中在兩人之間劃了一條線,甄裳似乎並不喜歡多出一條線的距離感。
「銀,跟我去紫宵山吧!」甄裳沉默半響,仍舊沒等到殘韌的回復,再次催促著開口道,殘韌搖頭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想去。時間不多了,再過些時候我有事必須離開,紫宵劍意不是太容易入門的功法,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甄裳心知殘韌不想糾纏這個話題,倒也不願意惹殘韌厭煩繼續談下去,勉強轉移心思,專心致志的聽殘韌解說起紫宵劍意其中的關鍵,每每遇到不解之處,總會認真的開口詢問。
直至十天後,一套紫宵劍意功法要決,才算是全部講解完畢,甄裳還沒開始學,這十天工夫,僅僅是將整篇要決全部硬記理解而已。甄裳內心為這套功法驚歎。
原本以為是一套獨立的功法,到殘韌講解後,才發覺其中牽涉了許多心法,不但包括紫宵劍派本門的無上心法,身法,更有許多運勁法門過去根本未曾聽說過,其中更涉及派內魔刀系的功法,甚至更包含了靈鷲宮一派的飄渺魔功。
甄裳覺得頭大,倘若真把紫宵劍意修煉成功,等若是是說將幾十種相關的功法也都修煉成功,那得多久?甄裳想想都覺得可怕,心下不由驚歎殘韌的悟性,這般年紀就能學會如此多的江湖聞名武功,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銀,恐怕沒有十幾二十年,我根本無法修煉成功了。另外,你說的意境問題,我卻是不太明白,你強調那不是目前江湖中人修煉的意境,那該是怎樣的?」甄裳提出自己的疑問,卻是難住了殘韌。
殘韌沉思片刻道「我解釋不了。本來我是能做到的,但現在又不行了。對於現在江湖中的意境,唯一能解釋說明本質區別的就是,真正的意境是無意義的純由意識主導,而現在江湖中的所謂意境,是思維意識讓自身那麼做,等於是思維模擬著意境的表像狀態,主導的仍舊是自身的表層思維。」
甄裳仍舊不明白,殘韌自己也覺得說不明白,沉思半響後道「確實無法用言語傳遞,即使一個意境高手,以意念傳遞信息給你,你自身若非同為意境層次,也根本接收不到,感覺不到。所以這個問題,根本無法解釋。如果勉強去解釋,造就的也不過是亞級偽意境,也就是現在江湖中人自以為做到的所謂意境。根據我的經驗,當意識觀達到見人仍是人之後,才可能真正踏入意境。」
甄裳沉思,殘韌也在沉思,殘韌想盡量再提供多一些信息,然而卻無論如何再想不出什麼對甄裳有指引幫助的關鍵。
一個男人這時走近兩人,神情顯得很是陰沉的男人。甄裳注意到了,殘韌也注意到了,但兩人的反應卻是不同,甄裳臉色顯得有些驚疑,殘韌卻顯得很平靜,「你來早了。」
男子嘴角掛著笑意打量甄裳半響,眼神同樣現出訝色,待走的近了,目光這才轉向殘韌,微笑著道「沒辦法,那邊催促的緊,很迫切希望你能盡快趕過去,我只好提前來尋你,希望你還沒有改變主意。」
甄裳急聲道「銀,你真不願意加入紫宵劍派嗎?紫宵派有什麼不好呢?」
「你問晚了,我早已答應了他。而且,我實在不喜歡受到過分拘束,去了紫宵劍派,派內規矩重重,我身懷不少紫宵山都不曾擁有的秘功記載,日子豈會好過?」
甄裳不再開口,殘韌轉而望著面前的男人,沉聲道「當然還沒有。」
甄裳瞪著男人,滿是氣惱,似乎氣惱男人把殘韌帶走。男人笑笑道「不好意思,剛才無意中聽你們聊到意境的問題。不知你這位朋友怎麼稱呼?」殘韌淡淡道「她叫甄裳。」
「噢,原來是甄裳小姐。久仰……」男人語氣滿是笑意,甄裳瞪視中氣惱之意變的更是明顯,男子話鋒一轉,變的沉靜,「甄裳小姐,說到意境方面的問題,貴派的真上萬法全通篇中的註解恐怕江湖中沒有哪派比之更詳細了,尤其其中關於真上忘我的記載,更是完備。」
殘韌有些奇怪道「你對紫宵劍派似乎瞭解很深。」
男子笑笑道「我在這行中,可算有些聲望,對各門各派的事,自然知道不少。不過,這些事情也算不得什麼,太上萬法全通篇章,江湖上不少人都是聽說過的。時候不早了,我去那邊等你吧。」
「不必,現在就走吧。」殘韌覺得沒有需要跟甄裳告別的,男子聞言不再多說,轉身領路前行。
甄裳很大膽,殘韌知道,但此時才知道甄裳有多大膽。甄裳追上殘韌,從後面一把抱緊了殘韌,殘韌愕然,殘韌前面的男子,彷彿不知道身後發生什麼事般,仍舊不急不徐的舉步前行。
「銀,我喜歡你。不要跟他走,即使你不願意加入紫宵劍派,也陪著我闖蕩江湖可以嗎?」甄裳柔聲說著,殘韌輕歎口氣,沉聲道「甄裳,欠你的,已還,答應你的,已辦到。我的未來沒有希望,因為我沒有希望,今天開始,你走你路,我走我路,它日偶遇,你仍舊是我朋友,但你絕不是跟我一直同行的那個人,跟我一直同行的人,早已經死完了。」
殘韌輕輕掙脫甄裳的擁抱,頭也不回的跟著男子的腳步,遠去。
甄裳抽泣著,「銀,可是你辜負了我的情,你,本該有責任對我負責的。」殘韌聞言身形頓住,想起了一個人,想起彷彿很久之前的那一天,自己本也該對另一個女人負責。
「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負責時,我必須先去負擔很多年前的那個當時本就該負擔的責任。」
「你的天性的就傷害別人嗎?」
「如果是這樣,那麼被傷害就是我的憐惜。」
甄裳語氣突然變的有些冷,有些沉,「銀,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是否跟我走?這是最後一次,過了今天之後,我絕不會再下一次,絕不會!」
殘韌沒有回答,腳步不停的離去,消失在甄裳視線前,殘韌聽見了許多利劍出鞘聲,許多不同的聲音,不約而同的說話聲,說的都是兩字,同樣的兩個字,甄裳的名字。
「甄裳!」
殘韌這時候才明白,甄裳在紫宵劍派的身份地位不低,非常不低。甄裳之前說的話,等於是給自己保證,無論自己過去做過什麼,她都能替自己擔下,殘韌身前的男人沒有回頭,自顧往前走著。
殘韌卻懷疑,這男人從一開始就知道甄裳在紫宵劍派的地位。
殘韌沒有看見,甄裳在殘韌行遠之後,換上了一身紫袍,改變了發形,改變了神情,變的冷,變的淡。眼神變的迷離,變的空洞,變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