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城門,喬裝的三人沒費什麼工夫便輕易進了外城。外城盤查的向來不嚴,從來都有不少的江湖中人或是商隊來往出入,本也難以嚴加盤查,但若是想進內城,那可沒有這般輕鬆容易了。
原本四人極是忐忑,深怕被人注意,不過這種擔憂,很快便消弭了去。四人在外城裡,實在太不引人矚目了。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讓人矚目的,那就是千若的奇醜無比。
「師兄你看,世上竟有這麼醜的女人,我若是她,還不如自殺來的好。」飯店內,四人旁邊一桌七人中,一名看起來年紀跟四人相若的女孩,口無遮攔的道出了心裡話。
因為年輕,便有輕狂的理由,因為單純,言語就有了無忌的理由。女孩的神態並沒有嘲笑譏諷的味道,僅僅是想到了,就說了,僅僅是沒顧忌到別人的感受,而說的大聲了些。
千若微微垂下頭,雖然這張臉只是化裝後的假像,若只是讓人用怪異或不感興趣的眼神掃過,千若還能不在乎,但讓人這麼大聲的說出來,千若覺得,很難受,假臉,也是千若的臉。
「師妹,吃菜吧。」女孩同桌的一名男子,看起來則成熟沉穩得多,卻也沒出言責備。全無必要,在外城,非江湖中人見著江湖人,是不敢隨意招惹的,朝廷裡的人,是不會在外城逗留的,哪怕女孩的話確實不妥,也無所謂。
江湖中人,單是看裝束就能分辨的出,一身裝備極是特別,並不華麗的過分,材料卻極是奇特,絕沒有江湖中人穿著一身鎧甲,但那一身衣服,卻讓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具備特殊的功用。
若是尋常,非江湖中人,絕不會因此多言,哪怕有人因此氣憤不過,下場也是被修理一頓,修理到沒了脾氣或是沒力氣。
風流四人,不是尋常人。都是傲氣慣了的人,都是沒怎麼受過別人氣的人。就是殘韌,也自小在陳留橫行的慣了,連風流都不會對殘韌指指點點,陳留還有人敢麼?
更何況是被恥笑。
「說旁人前,最好先照照鏡子,庸脂俗粉,打扮更是不倫不類,還敢嘲笑別人,荒天下之大謬!」風流語氣隱含怒氣,面帶不屑之色。
旁桌的女子氣煞了臉,自小被同門師兄姐們疼愛著,同樣沒受過這等氣,卻又不擅口舌之爭,眼見眼眶就這麼紅了起來,卻又氣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擊。倒是女孩一桌的三名男子,拍案而起。
「你在說誰?」搶先開口的男子,年紀比之先前開口的女孩似大不了多少,情緒也甚為激動,可見閱歷卻是甚淺,如何可知?
男子開口說出的話就可證明一二,這般的怒問,本是挑釁,但卻完全是讓那女孩再受辱一次而已。殘韌冷眼盯著那眼眶泛紅的女孩,「說的就是她,這裡除了她,也沒有人配的起那話!」
女孩淚水漣漣,下意識的環顧週遭,原本周圍其它看熱鬧的江湖人,平常而有趣的打量眼神,此刻在女孩看來,彷彿是認同風流和殘韌的話般,在譏笑自己。
「找死!」那名最先替女孩出頭的男子,憤然拔劍,身法頗快的朝殘韌閃身刺將上來,身後緊隨兩人,同時拔劍出手,神色滿是不屑。
劍氣組成圈圈圓狀,連綿不絕的朝風流攻上,風流大喝一聲,拔劍出鞘,帶起金色氣勁,凌空橫斬,其實端的不凡。金色劍氣同時將攻上的四人劍氣震得瀰散無蹤,四人吐血拋飛,眼神透出驚駭。
風流得勢不饒人,手中赤宵帶起第二輪劍氣,朝著那桌人當空劈落,氣勁吹的桌上飯菜拋飛四散,眼見風流這一劍便要斬中。一隻芊芊玉手,憑空探出,那手皮膚白而細膩,此刻出現,卻如同一隻神手。
風流的赤宵,竟然被這隻手的兩指,夾緊了劍身,再難前進半分。風流心下驚訝,天下竟有人手上工夫這般可怕?金色內氣瘋狂傳入赤宵劍身,朝那兩根芊芊細指瘋狂攻上。
闌風晨神色恬靜的起身,拔劍。殘韌著才注意到,夾著風流赤宵的女子,由於坐的位置關係,又始終未發一言的微低著頭,一直沒能引起自己注意,女子面若寒霜,並未透出多少殺氣,但是應付著風流的全力施為,神色卻極是從容。
服飾……
殘韌認識,跟那個女人,一樣。
旁桌那名顯得沉穩的男子此時開口道「都收功吧,我們江湖中人對你們朝廷中人的事情不感興趣。今天的糾葛小事一件,為此拚個你死我活全無必要。」
原本欲挺著重傷二度撲上的四名男子,聞言止住動作,風流聞言,卻也不再多做堅持,這女人,武功實在可怕。風流撤劍後躍,女子同時收回內力未作追擊,隨即微低著頭,沉默著將另一隻手夾著的菜,輕輕送到唇間。
風流神色猶疑不定,沉聲道「你怎麼知道?」男子語氣無波的道「江湖聞名的上古十大兵器,我還是認得的,江湖中人誰不知道此劍若干年前的去向。況且你使的劍法,也未免名氣太大了。」
殘韌和風流心下都是一驚,風流的劍法是風流世家代代不外傳的秘招,一名江湖人怎會認得?風流故作鎮定的道「哦?你認得我的劍法?」男子啞然失笑狀。
「你不必故作姿態試探,想必知道的人還未曾告訴過你這劍法的來歷。這劍法名追夢,你使的是未經修改的原版,江湖中華山派最具名氣之一的分支流派,不過絕大多數所使的都是被修改過的各種版本,江湖中人,有幾個不認識這劍法。」
男子在桌上丟下一錠銀子,牽著方才接下風流重擊的女子,領著仍舊沖風流露出不忿之色的四人,和一臉委屈之色,卻又似不敢違坳師兄話的女孩,大步離去。
飯店內的一種江湖人,見熱鬧已經結束,各自談笑著繼續吃喝著,再沒幾個人對風流四人產生多餘興趣。闌風晨原本擔心,那幾人會否對小沛衙門通報自己四人,但見風流神色古怪,心下想想該也不會,江湖中人畢竟不會攙和這種事情。
否則,那男子未必不會出手,若非必要,江湖人也不會願意殺死一個小王爺。
「難道我風流世家跟江湖曾經竟有什麼淵源?」風流喃喃自語,殘韌和闌風晨均未接話,此事看來已是非常顯然。各國朝廷不少高手,都是來自江湖,其中不少更是身懷絕學。
看來風流的祖輩,原本也是江湖中的風雲人物吧,這,本很尋常,只是對風流的衝擊,大了些。
風流情緒平復了些許,突然道「殘韌,你剛才也該出劍的,也許,你的家傳劍法,也極有來歷。」風流的意思,殘韌明白,平日想去跟江湖中人交流,幾乎是癡話。
投靠秦王爺的江湖中人,大多是些三流角色,所知有限,而真正的高手,藏在王府哪裡,連風流都不知道,那些人,可說是秦王爺護身符,是不可能透漏出去的。
殘韌卻是意外的沒了興趣,風流這話是提醒殘韌,此刻追出去,或許也能有意外收穫。只是,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呢?「罷了,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樣?像你這般,像因此追索什麼,幾乎全無可能。徒增煩惱而已。」
「小沛還是不可久留,我有一個提議,不若我們作江湖人打扮,朝廬江繼續前進,相信一路上都會省卻不少盤查。」風流的提議,得到四人的一致通過,當即付了飯錢。
風流和殘韌起身之際,千若卻是用感激的眼神,投向兩人,兩人卻都沒察覺。
這一小摩擦,卻給了三人心中巨大的震動,三人一直引以為傲的武功,被人讚譽有加的武藝,原來放在江湖上,不過如此。便這麼隨便碰著一干人,就遇到更高明的對手,江湖中高手如雲,實非三人所能想像和猜測。
原來自己的武功,只是這樣而已,可笑過去還自以為,天下罕有對手……
三人受此打擊,心下頗有些沮喪,但卻見識到了差距,也因此,有了更高的目標,對自己也有了更深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