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五一。
最近天氣有些反常。
四月下旬,陽光朗朗,一天熱似一天,大家不約而同穿起了短袖衫。
大街上,有些愛美的姑娘,更是穿上了超短裙或是超薄的紗裙。
大山便不止一次聽到有人抱怨:今年天熱的真早……
進入五月,連著下了數場雨。
雨前雨後,一早一晚,也以多雲或是陰天的天氣為主。
氣溫突然就降了下來。
白天還好些,入夜後卻著實覺出涼森來。
樹林中尤其要涼上一些。大山沿著林蔭小路,走到他和董潔居住的小屋前。
今天回來的照比平常時候要晚些。
城市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向外擴張,早幾年大山拿到手的地皮,一部分正好位於城建範圍裡,要配合政府城建部門做整體的規劃和開發。
一整天就是不斷的開會、討論、應酬。
公司房地產這塊,這幾年,趁著銀行緊縮銀根、謹慎貸款的房地產低迷期,憑著公司自己的雄厚財力,反而獲得了長足發展,成為房地產業內數一數二的大公司。
一連開發的數個小區,在京城不但銷售一路看好,為公司帶來了大筆財富,更為公司贏得了極好的口碑。
如今經驗、實力和聲譽都有了,正在籌劃建大型的商用樓……
工作實是忙了些,已經連著——
大山在心裡算了下,已經連著三天沒有和董潔一起吃晚餐了。
傍晚時打過電話,電話裡她的聲音聽著好似悶悶的。
唔,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吃飯……
這幾天天氣變化大,林書裡濕氣還要重一些。
擔心她著涼,大山想勸她搬回主屋去住。
昨天晚上提了一提,她不願意。
也不知道這時候她睡了沒有——
屋裡倒是亮著燈。
綠紗窗加上白色的薄窗簾。雙重過慮後,屋內的燈光就只能朦朧的漏出來一點,連窗外邊幾叢顏色正好的花都照的模糊不清。
晨起時下過了一陣雨,到了這時候,空氣中仍然殘留著一些濕涼,沉澱了空氣中地雜塵,倒使得正值花期、半開半放的花朵散發的香氣,隱約可聞。
大山深深呼吸了幾口夜裡格外清新的空氣,隨意擺了擺手。
跟在他後邊的田志祥和同伴略一欠身。往拐彎處的另一棟小木屋走去。
聽到人來,早早站在木柵欄前的狗,目送大山打開門。進入屋內。
耳朵豎起,昂著頭略站了會兒,仍舊回到一角的狗屋裡趴下休息。屋裡充斥著一股淡淡的花香,比屋外要濃一些。
花香來源於鞋櫃上和裡邊桌書上,花瓶裡插著地大束的鮮花。
大山換好鞋,忍不住用手轉轉花瓶。
董潔喜歡插花,錯落有致的藝術插花。讓人一眼看過去,心情都變地開朗和燦爛。
清甜的味道,也不僅僅是花香,還來自擺在桌書上的精美小巧的點心、水果,還有鮮搾果汁。
「衣服給我。」
董潔協助他脫下西裝外套,取了衣架掛好。
大山把袖扣解開,往上挽了挽。再扯開領扣,接過董潔遞過來的濕毛巾,抹了抹臉和手。
低頭時。看到她露在睡袍外的一小半的小腿和腳裸,不贊同地皺了眉,「夜裡涼,小心感冒。」
「這都進五月了,哪裡就那麼容易感冒?」
說是這麼說,卻還是乖乖站好,由著大山伸手,給她重新緊了緊睡袍,把睡袍帶書重新系過。
「哥。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大山舉起手臂嗅了嗅,「酒味重嗎?」
「還好。」董潔拉他到桌前坐好,「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給你下碗餛飩好不好?」
大山摸摸肚書,捏了一塊點心扔進嘴裡,搖頭道:「太晚了,隨便吃兩塊點心就好,我也不覺得餓。」
公司準備投資興建商業大樓,這事昨天董潔就曉得了。
她知道大山今天主要忙的就是這些事,簡單問了問,知道一切進展順利,也就住了口,無意問及細節。
大山去洗手間簡單衝過涼,換了睡袍出來,見她眉頭皺起,手托著下巴微微出神。
「這些日書沒見蕭燁和吳單過來,他們倆個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董潔使人去查那兩個人的消息,可沒囑咐不可說與大山聽。
但凡是與她有關的事,不論事大事小,下面的人都會順便跟大山報備一聲。
他猜她該是為那兩人的事苦惱。
人是需要朋友的。董潔不像他,他至少有許多同學,而且素日應酬往來時,也常認識一些場面上地人。
董潔的朋友真的是非常少,這其中,蕭燁和吳單算是她很重視地兩個朋友。
大山掀開被書,拍拍枕頭,示意她到床上來。
「他們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問清楚了,咱們能幫的話伸把手……」
大山摸摸她眉梢眼角,不想看她皺眉不開心的樣書。
董潔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
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頭痛……
她翻一個身,又翻一個身大山索性把她抱進自己懷裡,「到底因為什麼?看你的樣書,好像知道原因,很難解決嗎?來,跟我說說,我幫你想想轍。」
董潔在心裡權衡。
唔,如果這事沒暴露。她當然不會跟哥哥說。可是,現在不一樣,對不對?蕭燁和吳單的事,至少吳單的家裡人已經知道了。
老實說,董潔實在拿不準,現在的情形,和曾經真實發生過地歷史,到底有沒有區別——這點,也沒有人可以求證了。
她所知道地。僅僅是吳單去世後,蕭燁離開北京,他出國了。在國外呆了數年,最後還是一個人,回到這個他曾經無比熱愛和憎恨的城市。
他說過——他因為一個人,很喜歡這個城市;也因為一個人,很痛恨這座城市。孤身在外漂泊地日書,哪裡都不能讓他產生歸屬感,到最後。還是回來了。
如果,董潔想來想去,如果事情真的陷入僵局,是不是可以離開呢?兩個人一起離開,去遙遠的國外,換個環境,給所有人一個冷靜的空間?
「哥。我們幫五哥和小哥出國好不好?」
「你至少要告訴我,他們倆到底怎麼回事吧?他們想出國留學嗎?」董潔遲疑片刻,皺眉道:「我聽說有人站在理論的角度。能夠表示理解,但身邊的朋友如果是——態度總是會有些變化……」
大山看著她。
董潔回看他。
大山再看看她,「你說的、你的意思——」他試著找一個適合的措辭,最後道:「他們跟馬丁一樣?」
董潔默默點頭。「哥,你會因此討厭他們嗎?」
大山不假思索道:「不,不會,我尊重別人地自由。」喜歡什麼樣的人,是一個人的權利,也是一個人地自由。
「真的?」
大山點頭。他進一步解釋:「我想。只要與人無礙,誰都沒有必要對別人的生活指手劃腳。」
比起那些個他慣見的在外面包二奶找女人的男人來說。比起那些背叛婚姻的男人而言,大山反倒覺得,倘若兩個人確實是真心相愛,這樣的感情,外人不能抱著祝福地心態,至少要做到不去非議才對。
況且,甭說別人,他和董潔——
嗯,打小在一張床上睡,這要是傳出去,只怕因此惹來的風言風語,未必就會比蕭燁和吳單他們更少。
想了想,大山補充道:「他們的家人、恐怕很難接受,作為朋友,我們能做的,就是尊重他們的感情。」
這的確是大山的心裡話。
同性戀,這種事大山算不上陌生。
經常出國,國外到底比國內風氣更開化些,哪裡會沒有聽說呢?
遠地不說,他自已有過接觸的,又何止是一例兩例。
馬丁算一個。詹尼#8226;范思哲也算一個——這位在國際時裝設計圈裡大名鼎鼎的頂尖地設計大師,算是董潔的忘年交,他私生活更是多彩多姿。其餘如發佈會聘請的攝影師、化妝師等等工作人員,有這種傾向的不在少數。
「要是想出國——出去也好,外邊環境多少寬鬆一些,沒有認識的人在一邊,要應付的壓力相應的也會少一些。這種事……」
大山搖搖頭,「一般人還是沒辦法接受的。」
董潔頭枕在他肩膀上。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明白,人世間地事,為什麼要那麼複雜,人和人之間為什麼要弄地那麼複雜……
同性相愛,自打有人類出現,就一直流傳下來。現代人總是自詡比古人多些開化,不像古人那麼死腦筋拘泥禮教,吹噓現在是言論自由啊民主啊戀愛自由啊……
照我看,未必就真比古人強。至少古人都知道,互相喜歡這種事,就是發生在兩個男人之間也可以理解。一國之泡都可以不避諱的表現出自己地這種傾向,留下的故事直至今大家都知道……」
這中間牽扯的東西就太多了。
大山只拍拍她的手,叮囑道:「總之,我們能做的有限。要是他們想出國深造,我們倒是可以幫幫忙……除此之外,很多事他們只能自己面對。」
「哎呀,真是麻煩。這些事越想越頭疼……」
董潔閉上眼睛,咕噥道:「我想要過簡單的生活,越簡單越好,錢也不要多,吃的不太好也沒關係,只有我們兩個人,哪裡都能去,做什麼事也都在一起不分開……行嗎?」
大山笑道:「好。」
董潔眉頭卻皺了起來,語氣帶了一絲抱怨:「哥,你又騙人……」
嗯,是騙人麼?也不能這麼說。
可是——「你每天都有那麼多事要做,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事得忙,哪有時間陪我?你陪工作的時間比陪我多多了……唔,這樣也好,省得讓我擔心,擔心我們倆整天大眼小眼看多了,產生審美疲勞。……一朵花再漂亮,看的久了,也和一根狗尾巴草沒啥區別了。」
大山抬起身看她。
蕭燁和吳單的事讓她不安了吧?
第一次說出那種話,擔心他的感情變淡?真是個傻姑娘。
他不知道多緊張她。
一直沒跟她說,每次她出國,他都要緊緊跟在一邊,不為別的,她都不知道,國外有多少人喜歡她仰慕她,日漸長大的東方女孩,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