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打定主意離婚,便決意用最短的時間了結此事。
董潔隱隱約約有個概念,似乎法律有規定,女方懷孕期間是不允許離婚的。
這是法律對女人母性權力的一種維護,對新生命的一種尊重。就是罪大惡極判了死刑的女人,倘若懷孕,也得等她生下孩子才執行國法。
朋友圈裡,伍阿哥是知名的大律師。
打電話向他咨詢。
伍阿哥告訴他們:一般女方在懷孕期間,法律的確是不予判決離婚的,但女方提出的例外。
即將為人父的他對這方面的問題很敏感,立刻追問是哪個朋友遇到類似問題了,並自靠奮勇友情提供幫助。
大山不客氣的扣上他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事實上也來不及說的更多,邱鵬飛的父母到了。
一直以來,因為兒子兒媳兩地分居,又一直沒能生下個一兒半女,邱母對這個媳婦頗有微詞。不過,自打陳雪懷孕,肚子裡有了老邱家的下一代,盼望能抱個大胖孫子的邱母,態度大有改變。
乍聞兒媳因為兒子有了別的女人鬧離婚,老人家一個勁痛罵自己的兒子,說什麼也不准兩人離婚。
匆匆從東北趕過來的陳雪的雙親,聽了女兒的決定也大吃一驚。
女婿在外面有女人,老人家勃然大怒。可生氣歸生氣,瞅瞅女兒明顯顯懷的肚子,他們也不贊成離婚。
實話說,老人眼裡,這個女婿還是不錯的。逢年過節請安送東西禮數做的周全,論模樣論能力都算出挑的。老家那塊兒,老街坊們都誇女兒嫁得好。
他們農村那疙瘩,講的是養兒防老。可陳雪這一個閨女,十個兒子都不抵。女兒女婿常興往家寄錢。這吃地用的花的樣樣開銷小倆口都包了,他們還圖西什麼呀,不就盼著這倆人好好過日子嗎?
雖說女兒是個能幹的,可這再能幹她首先也是個女人呀,一個人大老遠在北京這塊,沒個家沒個男人,這要離了婚,以後帶著個孩子可咋過呀?
好話說了一籮筐,陳雪咬定了就是不鬆口。
「這死丫頭。打小就這強脾氣,她認準地道兒,頭撞南牆不回頭……」
老人家沒著沒落的,只得求助楊翠花,「翠花啊,你幫嬸子勸勸。頭前兒我打電話人還好好的,這沒過三天兩宿的。咋就突然打定主意離婚了?這離婚是過家家的事嗎?鵬飛千錯萬錯,打也好罵也好,她可著性子洩洩心裡的火兒,這家能說散就散了?她怎麼著也得為我那苦命的沒出世的外孫想想吧?」
誰說不是呢?楊翠花和黃盼弟也急。
一想到陳雪肚裡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她倆就覺得難受。
這說離就離了?怎麼說也做了幾年夫妻,這咋就踢哩喀嚓一天兩天就打算讓生活換個樣呢?怎麼地也得先冷靜一段時間再做決定吧?
趙傑和大山保持沉默。
楊翠花著急啊。那邊那個打定了主意,油鹽不進,這邊廂男人們也不說開口幫著勸勸。
趙傑被妻子問急了,乾巴巴扔出一句話:「離吧,離就離吧。」
楊翠花被嚥了一下,得,還不如不問他的意思,問了添堵。
她回頭看看大山。大山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竟也是這個意思!
這咋整?
她這邊正尋思呢,那頭陳雪不勝其擾,她直接找上邱鵬飛:「我想清楚了,這婚,一定得離!」
她咬咬牙,當著父母和公婆的面,她撂下話:「看在老人的面子上,我不想為了這點事跟你鬧到法庭上。邱鵬飛。我給你留了餘地。你最好明白。你是大忙人,時間寶貴。我也不想跟你糾纏不清,你給句痛快話。如果你同意,咱們坐下來商量離婚的細節,如果你不同意,那行,我現在就請律師,咱們法庭上見!」
邱鵬飛太知道陳雪說的性子,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小雪,再等等,等孩子生下來好不好?到時候你還不改變主意,我、我一定答應——」
「你省省吧。」陳雪實在不想繼續糾纏下去,頭疼,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這孩子跟你沒關係,要不要生下來,我正在考慮!」
「陳雪!」
邱鵬飛地母親乍聽她這樣講話,終於翻臉了,「是,我們鵬飛是做錯了。你罵也罵了,他求也求了,你還想怎麼著?怎麼,你現在連孩子都不想要了?你還是個女人嗎?你哪兒像個做媽的,有你這樣的女人嗎?
我知道你能幹,你能掙錢,可你捫心自問,打結婚那天起,這些年,你盡過多少做妻子的責任和義務了?鵬飛一個人在廣東,他在外面容易嗎他,跟人家陪笑臉,應酬喝酒跑斷了腿,回家冷鍋冷灶,連口熱水都喝不上,你只顧著你的工作,他結婚了跟沒結婚有啥兩樣?
我地兒子你不心疼,我心疼!他平時哪樣事不依著你,嗯?你說要工作,好,你好好工作;你說結婚頭三年不要孩子,好,那就不要孩子……」
邱鵬飛的父親打量親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拉拉老伴,「現在說這些做啥?你少說兩句——」
邱母撥開他的手,「我為啥不能說?你聽聽,我們千求萬求,鵬飛什麼保證都說了,有用嗎?有一點用嗎?她連不要孩子的話都說了。
陳雪,我告訴你,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很久了,一直是忍了又忍,忍著沒跟你說。
我們鵬飛打小學習好,我辛辛苦苦供他念大學。他大學畢業進了那麼好的單位,現在又受到重要,事業做的紅紅火火,你自己說。他哪一點配不上你?你憑什麼那麼驕傲,你什麼時候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過了?
你性子直,說話直,不懂得女人的溫柔,不夠體貼,一天到晚忙著你自己那攤子永遠忙不完的工作,你照顧他多少,啊?
鵬飛在外面有女人。是他自己地錯嗎?你要是在他身邊,不說一天三頓飯,哪怕一天做上一頓飯,兩個人坐一塊安安生生吃頓飯,讓他感覺到家庭的溫暖,他能找別的女人嗎?他為什麼找女人,那是因為本該是你做的。你通通沒做到,反倒是外面地女人做到了,他不是聖人,一時把持不住,很難接受嗎?不能理解嗎?
事情出了。我們都有解決問題的誠意,也誠心誠意的求你,你就是這態度……」
「我女兒什麼態度了,她態度怎麼了?」
陳雪的母親聽不下去了。
她也是個急性子。嘴裡勸女兒,心裡也憋著一肚子火呢。
就見不得親家母數落自己地女兒,要不是為了孩子考慮,要不是女兒打定主意要離婚,她才不做這個難。
「做錯事地是他邱鵬飛,在外面和一個女人鬼混了三年,這是知道的。不知道地還不定得有多少呢。他老婆在家裡大著肚子,男人在外面摟著別的女人,做出這樣天打五雷轟地醜事,你們還有理了是怎麼著?
孩子在我女兒肚子裡,要不要孩子只有她能做主,這要是離了婚,這孩子我們不要了又怎麼著了吧?有啥天大的說不過去的錯啦?你們離婚了,憑啥要我女兒養活你們姓邱的孩子?」
陳雪的父親插話道:「你胡咧咧啥。什麼姓邱的孩子。小雪啥時候說不要孩子的話了?她就是一時氣頭上,說要考慮。啥叫考慮知道不?就是沒做決定地意思。都少說兩句吧。」
「幹啥,就興他們大小聲的數落咱家閨女?就他兒子優秀?我們小雪想當初,別說一個大學生,什麼樣的小伙子不是可勁的由著她挑?他邱鵬飛比起來,條件連中等的都排不上號。
啥,說我女兒不溫柔、不體貼?呸,我閨女不溫柔不體貼,你兒子能有今天?結婚頭三年不要孩子,是為了誰?是小雪一個人地主意嗎?還不是為了邱鵬飛考慮,他不甘心做個小小的辦事員,想要事業,想去廣東,合著到最後夫妻兩地分居反倒成了咱家小雪的錯了?這是哪門子道理?
聽你那意思,我們小雪就該辭掉工作,搬到廣州,在他邱鵬飛身邊做個煮飯婆,這樣他就不會找女人了?笑話,這貓兒偷腥,敢情是魚的錯了?不知道檢討自已,把責任往無辜的人身上推,這都什麼人……」
董潔頭疼的捏捏鼻樑。
呃,家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幸虧主屋面積夠大,平時就限定不准外人往這邊來,隔音效果也還不錯,否則,這樣的爭吵,說不準就能把水榭那邊的客人引來。
大山是主人,可這種情況,一個是不熟,再一個畢竟都是長者,他卻不好出面平息爭吵。
陳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她覺得很丟臉,因為她的關係,雙方老人在別人家裡吵成一團,太丟臉了。
「媽,您別說了。我自己的事,您讓我自己做主吧。」
安撫住母親,陳雪轉頭面對婆婆,心平氣和道:「媽,我不是好妻子,不是好媳婦,這幾年,真是對不起你們了。我知道您對我有諸多不滿,不瞞您說,我陳雪生就這樣地脾氣,這輩子是改不了啦,也不想改。所以媽,現在我自動退位讓賢,就像您說的,鵬飛那麼優秀,他以後一定會給您找一位讓您十二分滿意的好妻子。」
邱母咬牙道:「你打定主意了,一定要離?」
陳雪毫不遲疑的點頭,「對,我要離婚,我沒辦法跟那麼優秀的邱鵬飛繼續過日子。」
「離就離,咱們明天就去民政局,」邱母拉不下面子。急促的喘幾口氣道:「你別後悔!」
邱鵬飛看看陳雪,再看看自己的母親,「媽——」
邱母一拉兒子,氣道:「你有點志氣行不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哀又求地,還嫌臉丟地不夠?別人能狠得下心來,咱們也能,這婚,離!」
離婚手續辦的非常有效率,僅僅相隔一天,陳雪就拿到了離婚證。
在伍阿哥地幫助下,陳雪和邱鵬飛簽了一份離婚協議。
大意是,以後大家各過各地生活。互不相關,要不要留下孩子,隨陳雪的便。如果她決定留下,孩子的撫養權歸母親。
伍阿哥表示,他可以幫陳雪拿下他們婚後的大部分財產給她做補償。
但,為了快刀斬亂麻,在最短的時間讓生活回到常態。陳雪什麼都沒要,連孩子的撫養費也放棄。
結婚這些年,就是到現在,陳雪的收入仍然是邱鵬飛不能比的。她一直補貼他的開銷,包括穿地用的。甚至廣州那邊現在位於絕好地段寬敞的商品房,大部分房款都是陳雪拿的。
她從來就不是在意小節斤斤計較的人,這些她都不要,她只想盡快離婚,盡快告別過去開始新生活,不想因為任何原因僵持下去。
一直以來兩地分居,唯一的一個好處就是,兩個人的錢財基本上分地很清楚。邱鵬飛的錢一直都供自己花用,陳雪的錢除了必要的公中開銷,大部分都在她自己手裡。
她唯一僅有的一個要求。是請人幫忙,把北京這邊自己這幾年一直住著地、充滿著各種回憶的屋子處理了一下。
房子是邱鵬飛單位的福利房,沒辦法賣掉,也不值當為這個跟他沒完沒了的扯皮。
裡面所有的東西,小到果盤水晶掛飾,大到各種時下最時興的家俱,所有的東西都是陳雪一手採購併佈置起來的。
她讓人整個搬空了,除了留下空空的幾堵牆。所有的東西分開來拖到幾個舊貨市場。半賣半送地處理掉了。
新的居所很容易找。
她可以暫時在農場落腳,大山和董潔位於城裡的四合院可以借她居住。東方元素集團旗下的房地產公司,已經和正在開發的數個樓盤,都可以供她找到最可心的住所。而實際上,陳雪在婚前,就曾經置辦下一套四合院,只是久未住人,需要好生打理一番就是。拿到離婚證,一直憋著的一口氣突然鬆掉,陳雪整個人都空了。
「真想喝酒。」
她跟陪在一邊的董潔說。
「姐,你不能喝,」董潔看看她地肚子,「再忍忍吧。」
陳雪點頭,她懂,她明白地,可是——「真想喝酒,想大醉一場,吐個稀哩嘩啦……」把胸口的憋悶之氣一起痛快地吐出來。
「姐,以後——會好起來的,所有的事,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當然了……」
陳雪長長吐出口氣。以前她基本上也是一個人過日子,一個人也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挺不錯,以後當然也能做到,而且能做的更好。
現在最大的問題,仍然是孩子。
陳雪當著邱鵬飛的面,放話說要不要生下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沒最後做決定。
然而直到拿到離婚證,時間又過去了快一個星期,她就一直沒再提這茬。
這眼瞅著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她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
陳雪的父母著急了。
楊翠花和黃盼弟走了兩天了。她們有家有業有孩子,沒辦法離家太久,況且婚也離了,有父母陪在身邊,陳雪的情緒瞧著也還行,很平靜。在家裡休息了幾天,又開始正常的上下班了她們倆個走之前,曾經想就孩子的事跟陳雪談談。
只是左尋思右尋思,覺得該給她一段緩衝期,讓她自己先考慮清楚。
不管怎麼樣,孩子總歸是做母親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跟離婚不一樣,冒然做了決定,想後悔都沒得法子,而且,這萬一做了錯誤的決定,可就是一輩子的後悔。
「小雪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肚子裡的這塊肉——你給媽交個底,留還是不留?」
陳母覺得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這時間可不等人啊,你要是不想留,咱們趁早想轍,可不敢再拖了。」
陳雪苦惱道:「媽,你讓我再想想。」
「媽不是逼你,閨女啊,做媽的能害自己的親閨女嗎?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聽媽的,這孩子,咱不要了,趁早去醫院流了他。」
陳父瞪眼,「有你這麼狠心的媽嗎?挑唆閨女去打胎,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不是貓啊狗的,你怎麼忍心說出這種話。」
「我為了誰,我還不是為咱閨女想?這小雪以後拉扯個孩子,她怎麼嫁人?這裡不是咱農村,城裡都興一個家庭要一個孩子,她要是留著這個娃,以後就不好找了。這要沒個娃,咱小雪條件好,還可以挑個好男人嫁了,哪個男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到時候有夫有子,那才真正是個家。要是有個娃拖著,那就是人家挑她,能找個啥樣的?中間夾個娃,那男人能跟咱閨女一條心嗎?你這個老頭子,就不能把眼光往遠點瞅?小雪肚裡的孩子也是我的親外孫,我做姥姥的就不心疼?這不是沒得法子嘛,他又沒出生,咱們只能先盡著大人想,要怪,就怪這娃命不好,早點走了,另找個好人家投個好胎……」
說著,陳母就抹起了眼淚。
她這個命喲,人家都羨慕她命好,哪裡好了?這心操的,大的小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個不疼?
閨女結婚好幾年沒消息,為這事,她沒少操心上火,光那能懷上娃的土方子就不知淘換了多少多。好容易閨女肚子終於有動靜了,她做夢都能笑醒嘍。
不知道閨女肚裡是個啥,她男娃女娃的小衣小襖小鞋小襪,樣樣都準備了雙份的。每次趕集逛街,看到那賣小孩衣掌和玩具的就手癢,巴不得閨女趕緊生個娃她抱。
「好了,算我的錯,我錯了,我說錯話了。別抹淚了,老婆子,咱閨女就夠難受的了,你就別引逗她傷心了。」
陳父低聲勸解。陳母歎口氣,接著道:「小雪啊,你得快點拿主意。聽媽的,媽不會害你。都走到這一步了,你現在是一個人,能怎麼辦?想開點,孩子,多替自己想想,別苦了自己個
可憐天下父母心。
陳母琢磨來琢磨去,還是覺得應該找個合適的人跟女兒說說這事,想來想去,她認為董潔是個合適的人選。
小姑娘年紀不大,可人情世故懂的多,關鍵是會說話,她的話陳雪也聽得進去。
董潔也正尋思這事,接到陳母的電話,第二天,她和大山一起去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