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和董潔一行五月底才回到北京。
從山裡出來,他們先去了瀋陽。
拜會了陳老爺子和丁老爺子、以及陳靖文、周靈等故人,然後視察了瀋陽金土地服裝廠。
趙傑南下廣州——正值涉外賓館入住旺季。楊翠花走不開,她要上班,又要帶兒子。兒子已經是學前班最後一年,等夏天過後,秋天再開學就上一年級了。趙傑和楊翠花有感於自己沒趕上好時候,肚裡沒多少文化,便在兒子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楊善明前年從醫院退休,跟著又被返聘,每星期週一、週五和週日上午有個專家門診。中醫是這樣子的,對醫生從醫的年限、經驗比較看重,可以說越老越吃香,不像西醫,對醫療器械依賴較重,年齡優勢不那麼明顯。
他現在的工作,說清閒也清閒,說忙也忙。清閒呢,每週在醫院加起來共十二個小時的班,每個上午四小時,一共三天。可有時候也非常忙,倒不是他自己在家開了私人診所,只是他從醫多年來,有許多經年的老顧客,其中一些人常來常往有些交情,有時不耐煩去醫院排隊,或是趕巧不舒服時他不坐班,往往找上門來。而且現在許多人有錢有閒,便十分注重平時的保養,常常慕名而來,請他開些中藥或是配些補藥來吃。
董潔在瀋陽生活的那些年,沒少勞煩他老人家,一來二去,使得楊善明與陳老爺子、丁老爺子成為交情不錯的好朋友。到現在,楊善明基本上充當了兩位老爺子的家庭醫生。平日裡有個頭疼腦熱、腰酸腿疼,就給開些中藥調理。陳老爺子脾氣倔,不喜歡吃藥,尤其不喜歡喝一碗碗黑乎乎的苦藥。但與丁老爺子隔鄰而居。便總在他地逼迫下喝下肚去。為此在和大山通電話時,少不得時時抱怨幾句。
大山對楊善明有一種無可比擬的超強信心。
這主要來源於當日他妙手回春,把幾乎被西平縣城的醫生判了死刑的董潔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這種感激之情,直到今天亦不敢忘。
早在老人家退休之前,大山就同他商量,問他可否遷到北京居住?當然,實際問題他來解決。老人家是家傳地中醫,北京地大醫院也發來了特聘地邀請書。
楊善明都拒絕了。人老戀家,故土難離。就像山裡的鄰居大叔,哪裡也不想去,就想在熟悉的一畝三分地上平安終老。
每次見面,大山總要請他給董潔診脈、針灸,這次也不例外。
董潔屬於典型的先天不足,後天的調養俱是藥石之功,情況逐漸改善是真。想要如常人般強健終是不能。這好比蓋樓,地基沒有打好,也沒可能推倒重來,上面修的再好,缺憾只能被弱化而已。
前兩年她獻血,之後便一直有血虧的虛症,雖然只是手腳冰涼的表現。不足以影響正常生活和健康。但大山始終有些不放心。就要結婚了,老實說。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並無把握,而一想到當著牧師的面、在神壇前許願結為夫妻這樣地畫面,心裡便是一團火熱。
他私下裡翻了許多書,然而始終沒辦法確定:虛歲十七為人妻,這樣的行為對董潔的身體有無損害?還有,呃,中醫有沒有行之有效的避孕手段呢?
多年從商,他已經習慣事先想好一切有可能出現的狀況。只是這種方式拿到私生活上,自己一人心裡想想便罷,要向第三者請教,一時卻是說不出口。
在瀋陽時,因為這個原因,大山前後約了楊善明幾次,期期艾艾到最後,都是拿話岔開——
這個問題最後由丁老爺子替他解決了。
血緣並不代表一切,陳老爺子和丁老爺子對兄妹倆的關愛,親爺孫之間也不過如此。所以,結婚的事不能瞞著兩位老人家,大山如實上稟。
兩位老人家地表現比北京的唐老爺子要好一些。對此事的反應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董潔小時候就表現的像個小大人,十多年後嫁人,心理上他們可以接受。雖說這實際年齡是小了點,不過這點可以克服,兩位老人家在心裡安慰自己,滿十六週歲勉強也算成年人了,嫁的不是別人,是從出生就在一起,到現在幾乎沒有分開超過一天的大山,他們有什麼不放心的?世界上不可能找出另一個人更合適她、對她更好地男人了。
「結婚後,你可不能欺負小潔!」
丁老爺子忍不住叮囑大山。他只有丁睿一個孫子,現在人遠在西南邊陲,真要論起來,就這親孫子,跟他相處地時間也不會比董潔更長。
男孩子調皮,打小貪玩,腳上長了風火輪似的,自打會走會跑時起,一刻不肯擱家裡呆著。上學呢時間給了學校,假日了又與朋友混在一起,然後是赴外地求學,經年難得見上一面。
董潔她一小就在他跟前長大,兩個人有那麼幾年,雷打不動地定期往舊貨市場跑,這個怎麼瞧怎麼與眾不同的小姑娘,實在讓他打心眼裡疼愛。
陳老爺子哇哇叫,「欺負?老丁,你這話說的,忒偏心,哪個叫欺負?大山就差把她供到桌上一天三柱香了。」
「呸呸,你自己享受一天三柱香去,烏鴉嘴!」
丁老爺子白他一眼,一邊合計,「不行,我得找老楊問問,你倆婚後生活有沒有地方需要注意,是不是開些補藥和那個——藥。」
他說的含糊,言下之意大山已然領會,臉上有些羞郝,仍然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哪個藥?」陳老爺子一時沒有領會。
「你這兩天不是有些胃脹,給你開些湯藥吃。」
陳老爺子一聽喝藥就頭疼,其實他寧願吃藥片,兩口水送下去,利索的緊。無奈老夥計耳提面命,說什麼是藥三分毒,中藥副作用最小,絮絮叨叨到最後,能扯到中醫就是民族傳統等大道理上,「我說你這人一天到晚怎麼就惦記著我吃藥的事……」
董潔連畫帶說,把個農場描述的天花亂墜,又說大山正派人聯繫買馬,並有意從國外引進幾匹名駒,哄得兩位老人家大大動心,滿口答應秋天時一定去農場長住。
離開瀋陽,他們沒有直接回北京,趁著此次出行,索性視察一番各處的分廠。
青島前後呆了三天多,算上到達的那天下午,足有四天。
大山人在瀋陽時,就提前打電話給張昊,著他將近些日子積下需要他親自處理的文件歸籠一下,送到青島。
此行他們住的是自家的酒店,座落在海邊的酒店,打建成起算,兄妹倆這還是第一次來入住。
五月中旬,海邊遊人多,其中有不少外國人間雜其中,酒店房間的入住率不錯,劉晨提前打過招呼,給他們留了一間最好的看得到海景的房間。
張昊已經等著了。晚飯前,大山挑幾件著急處理的先看過做了批示,其餘收起來,留待明天處理。
晚飯就在酒店用的,劉晨帶來了正在談的女朋友——一位高挑靚麗的北方姑娘。
「哥,咱不跟劉哥客氣,他滿口說為我們接風洗塵。」
董潔下午小睡一會兒,人顯得精神許多,重新踏上青島的地界,她心情極好,「哪,劉哥,不能空口說白話哦,人無信不立,這頓飯你要請,一會兒記得把帳給結了。」
劉晨兩杯酒下肚,好朋友和女友都在身邊,喝著啤酒吃著海鮮,這小日子過的——只覺得心滿意足。他好玩的抗議道:「我是說為你們接風洗塵沒錯,你們來青島我做東也應該,可是小潔,這家酒樓是你們自己的,這就好比是我到你們家吃飯,臨了還得把自己連你們的飯錢一起給包了,咱們都這麼熟了,這麼做顯得多生份啊?這不是錢不錢的事,錢財事小,主要是傷感情,傷感情的事不能做,這是原則問題。」
「照你這麼說,咱們大老遠過來,還得請你吃飯?劉哥可真好意思啊,這位——姐姐,男人長的怎麼樣不重要,關鍵是人品,做人這麼小氣的男人,姐姐可要好好考慮啦。」
劉晨趕緊一把攬過女友,「小潔,不帶這樣的啊,一見面就挑撥離間,我追她已經夠辛苦了,你還給我幫倒忙……」
桌上的菜,大半都是各種新鮮的海產品。大山笑著聽他們有來有往的鬥嘴,一邊習慣性的把蝦蟹去殼挾給董潔吃。
只是,他發現董潔心情好歸好,東西吃的卻很少。他每道菜一一嘗過,酒店廚師的手藝極好,飯菜味道做的很是鮮美。那就不是口味不適合的原因了,她笑容裡偶爾會閃過一絲怔忡,好像正為什麼事情煩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