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分,吳濤研究生畢業了。
他很順利的在美國本土一家大公司謀得一個比較理想的職位,工作之前,回國探親。
一去兩年,這是吳濤第一次回國,除了大山在國外見過他,國內的同學、朋友和父母親人還是第一次見他。
劉晨張羅著為吳濤接風。
劉晨在東方元素服裝公司發展的非常好,他在青島獨擋一面,經常跟政府和客商打交道,爽朗好客的性子更被放大到十分。昔日同學的聯絡方式他手裡最全,也是最常跟同學保持聯絡的人。
他發出幾十張請貼,考慮到同學中留京發展的人數最多,地點就定在北京一家知名的大酒店。
這也算是一次同學聚會。鑒於大家都是風華正茂的社會精英,許多人開始談朋友,本次聚會允許大家攜伴參加。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昔日的同學境遇卻發生了天大的變化,從莘莘學子成為社會人,在各行各業、五湖四海發揮著各自的光和熱。有人做了高校老師、有人進政府做公務員、有人經商、有人成為白領……
大山和董潔下車的時候,在門口遇到正從一輛出租車下來的張燕。
張燕大學畢業不久,張家便從四合院裡搬走,這之後大家就很少互通消息了。她忙,大山也忙,居住在同一個城市,卻只是偶爾通個電話。
乍然相遇,張燕怔了一下,臉上飛快掠過複雜的神情,最後定格在一張完美的笑臉上。
「李悠然,小潔,」她笑著迎上來打招呼,「今兒天氣可真夠熱的……」
一輛後邊跟來的出租車上又下來一人,人沒站穩就急著喚張燕的名字。打斷了她的話。
似乎是從她公司跟來的同事,有些事她臨走前未交代清楚,因為比較急後腳追過來問。兩個人談的都是財務方面地專業術語——張燕就讀外語專業時,選修了財務課程,畢業後也一直沒有丟下堅持自學。
大山遲疑了一下,沒有急著進去,只牽著董潔的手稍稍走開幾步。
董潔靜靜的看著這個在一地陽光中。仍然站的筆挺自信的女人,她身上嬌弱的氣息一絲都沒有留下。這兩年加上最近一次,張燕一共跳了兩次槽在三家公司做過,一次比一次高薪。如今在一家外資企業任財物主管。事業上可謂是春風得意。
「哥,現在我可是知道少年成名的壞處了。這些年大家都在進步,每次見面都有可喜地進步,只有我在原地踏步。」
董潔檢討道。她本不是多有事業心的人,只是身為時裝設計師,在巴黎時裝周上做時裝發佈,這幾乎是每一個從業人員共同的夢想。從前惦記著這事,而且和哥哥倆個的事業剛剛起步,她確實勤快地去努力去追求。這些年慢慢就有些懈怠了。越來越多的工作只是吩咐下去,便是一年一次的時裝發佈會,除了設計上不假手他人,制做上也比較少的親力親為。由公司的高級成衣制做班底代勞。
況且這惰性一事,哥哥都沒有意見了。她便越發由著性子來。雖然很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態,一個人時也不覺得有啥需要改變的地方,但每每見到昔日的朋友,看到大家都在努力工作,董潔還是會被觸動,覺得該更振做一些才是。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每個月都能完成許多新款地設計方案。把設計任務明確的做出安排和指出方向——小潔。你要知道,咱們現在的公司可不比從前的小工廠。市場地競爭越來越激烈,而設計是服裝公司最核心的東西,是重中之重。這種情況下,能保證聲名不墜、公司地業務蒸蒸日上,除了你,換了任何人都做不到。」
大山的肯定讓董潔笑瞇了眼。
可是她心裡仍然覺得自己該更有些衝勁,或者說,更多一些做事業的激情。時裝設計得益於她個人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雖說這些年她也為之付出實實在在的努力,時間也見證了她的實力,但,跟同行業的人相比,這份成功,到底有些取巧地成分,未免勝之不武。
嗯,國外頂級品牌,基本上不會單單只做時裝,而是衍生出許多產業分鏈,比方說電子、房地產、珠寶、家俱等等。
手裡有富裕地資金,最近哥哥也在考慮做服裝之外的投資。雖然電子產業再過不久將異軍突起,並且成為日後人們生活中地主流,手機、電腦、數碼電器等成為不可或缺的緊俏商品,將有更多人從中獲益,成為商場新貴。
但,董潔搖頭,否決了這條思路。不管電子市場是塊多麼誘人的大蛋糕,首先,她不懂電子業,而大山所學專業也與它無關,將來如果去關注、普及和吸收這方面的知識,畢竟太耗費時間和精力——不好!
董潔偏頭望去,哥哥的笑容裡透著鼓勵和包容,他是一個追求並享受成功的男人,對事業和工作抱著認真和負責任的態度一直在努力。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在設計領域上被多少後來者追上並超越,但她的哥哥,一定要成功,比任何人都成功!
「哥,張昊的大哥什麼時候回國?」
前些日子,張鳳桐透過張昊約見大山。只是兩人未及見面,張鳳桐就因公事出國公幹。大山算算日子,「再有兩天吧。」
「哥,他是副市長,你說,他約你,想跟你談些什麼呢?」
大山搖頭,他不是喜歡胡亂猜測的人。但私心裡,大山並不認為,張鳳桐只是想與他吃個飯加深一下認識,或者是單純的聊天順便發表一下對張昊成長的欣慰和感謝。
「到時候就知道了。」
張燕那邊已經談完了,追來的年輕人原車返回,她走過來,有些歉然的表示:「剛到新的環境,很多事情得從頭摸索,最近國外總公司要派人過來檢查工作,週末我們也不得不加班。我剛急著出來,有些事情粗心的沒有交待清楚……」
「現在咱們都是幹事業的年齡,工作重要,也有人提前打過招呼今天要缺席,我想大家都能理解。你要是工作太忙走不開——」
張燕笑著搖頭道:「工作重要,朋友也一樣重要。吳濤同學第一次學成回國,馬上又要出國,下一次見面,不知道又得幾年以後了。而且,我們這些朋友難得這麼多人聚一起,我可一定得出席……」
她看向大山的眼睛,偶爾仍然會洩露一絲隱密的個人情緒,但職場的鍛煉,使得她可以落落大方站在昔日喜歡的人跟前,談笑風生。
劉晨包下一個獨立的大廳。
久未見面的老同學,有許多人是從外地特意趕過來的。他們三五成群碰頭,交換一下彼此的近況。這幫人並不是同一年畢業的同窗,也就是說,他們不是同一年級的學生,甚至有將近一半的人,來自不同的學校。
那個大家都三箴其口小心著不去觸及的敏感話題,此刻卻又非常鮮明的浮現在所有人心裡。
因為那個不能說的原因,志同道合的大家團結到了一起,多少次徹夜未眠的高談闊論、多少次罷課聚在一起暢想未來、以及那段特殊的日子裡的親密相依……
歲月流逝,過去的那些事,大家彷彿有志一同在努力忘卻。有些人和事,永遠留在了八十年代,成為歷史。細說那些悲劇令人悲痛,想想那些逝去的生命和沒有人會負責的慘劇——只有忘記!
忘記,然後繼續前行。記憶的痛苦,放棄和繼續前進的罪惡——對許多人來說,真的難以承受,並且不再去想似乎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然而,這並不影響大家的友情,並且這份友情因此格外牢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大家基本上都是獨自前來。
傷感畢竟只是一時。大山和做東道主的劉晨負責活躍氣氛,同學們積極響應,很快,重逢的快樂取代了浮現在很多人心裡回憶的傷感。男生見了面,沒說的,酒是一定要喝的。
長方形的餐桌上擺了些吃的,更多的是各種酒類。這群已經成為各個行業精英的男生們,彷彿又回到熱血沸騰的青春期,解開外套紐扣、扯松領帶、挽起袖子,言笑無忌的開始拼酒。女生也一改端裝俐落的白領形象,敞開來喝、敞開來笑……
劉晨拍胸膛保證道:「同學們放心喝,喝醉了沒關係,樓上的房間都是預備好的。」
有人開玩笑的叫道:「房間準備的夠嗎?你可不能小氣,到時候大伙真醉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推一間房裡了事。」
劉晨一手端酒杯,一手搭上大山的肩膀,豪氣道:「門縫裡瞧人,把咱爺們瞧扁了不是?有李悠然在,你還怕醉了沒地方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