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校園裡洋溢著濃厚的離別和傷感氣息。
鐵打的校園,流水的學生。每年一度,會有新生喜氣洋洋入學,也會有老生帶著不捨與些許對不可知未來的迷茫,打包行李,奔向海角天涯。
大山一個人靜靜在校園裡行走。
校園的廣播裡播放著祝福的歌曲,歌聲很優美,入耳卻更加讓人傷感。四年了,直到畢業這會兒,他才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在這裡度過了四年。
未明湖水還是那樣平靜,隱隱倒映著藍天白雲,草地依舊嫩綠。雖然他因為公司的事經常請假,但對於這座校園,始終是存在感情的,要說告別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清晰。
兩年前,那場盡人皆知的運動,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有一些同學再也沒有畢業的機會。時過境遷,歷史被輕描淡寫帶過,人們也會逐漸淡忘。但,對於親身經歷過的人來說,那份記憶,卻會永遠留在心底,深深地,永遠都在。
其實直到今天,是非功過,仍然沒有人能夠做出完整的評價,甚至不允許被談論。大山身在商場,聽過見過親身體驗過,對社會上的種種弊端,有著最切身和直觀的感受。他不是一個鬥士,不會站出來大聲抗議,正相反,很多時候,他甚至利用其中的漏洞,達成自己想要的結果。兩年前學生式的衝動和熱血,所謂讀書人的正氣和風骨,已經永遠成為歷史,如今不談政治是大家的默契
事情從來都是一體兩面,更多人因此把注意力移向經濟。這兩年經濟發展的速度進一步加快,陸續湧現出了更多的富人,這就是證明。
哎!大山深深吐出口氣。
真的要走了!人滿為患的食堂,圖書館瘋狂的占座,一起喝酒。一起高談闊論地同學……
生活在北京,以後想念的時候,也許會挪出時間過來看看,但,再來就只是遊客了。而且不會再有昔日熟悉的面孔。真的是——再見了!
董潔在校園門口等他。
她自己是經過驪歌響起的人。+知道那種感覺。
哥哥是個很長情地人,所以,他會因此傷懷,會懷念,會追憶……以後會很忙。忙地很少有時間回過頭審視這段歷史,所以他會縱容自己在離開的時候。一個人慢慢走遍校園的角角落落,做一次徹底的告別。
這個時候,他一定想一個人獨處。
相處是門藝術,要知道拿捏分寸,要懂得,即便是最親近的人,有時候也是需要距離地。所以。她會陪他,等在校門口就已經足夠。
畢業了,相處四年的同窗風流雲散,大山趁機又網羅了幾位校友進入自己地公司效力。
劉晨從青島趕過來。
他現在已經是一廠之主。青島的西服廠在他的管理下,規模比建廠之初又擴大了許多,業務蒸蒸日上。成為公司重要的利潤增長點。也為他自己掙得一份豐厚的收入。
劉晨本來就是活絡分子,畢業這兩年。常與各色人打交道,更練就了一副伶牙俐齒。他此次母校之行,也有為自己聘兩名副手的意思。
有學長現身說法,東方元素服裝公司雖然不是國營企業,但它不僅是國內屈指可數的大型公司,而且公司有在海外投資,旗下亦在江南建有中外合資地絲綢紡織廠,每年更有海外進修的名額,發展前景看好。因此,先後有數名同學答應進入公司工作,經過協商之後,分別派駐公司在廣東、青島、蘇州、杭州和瀋陽等地的分公司工作。
原先在東方元素公司做兼職的幾個人,都是應屆畢業生。
周若璇準備南下,有意去深圳發展;張燕順利在一家剛剛進駐京城的外商獨資企業謀得一個職位;康康倒是很喜歡她現在這份工作,做的也順心。只不過,她在國外地父母打來電話,說是想女兒了,希望她可以去國外發展。康康是一個對未來很有計劃地女孩子,經過考慮,她決定去國外再讀兩年書。
「現在的學歷,怎麼說呢,暫時看來是夠用了,但從長遠看,還是需要再進一步。我這性子,真要放下書本,以後再撿起來可就困難了。趁現在還讀得進去,到國外拿個碩士學位。」
大學學歷在國外是很普通地一種,國內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這方面遲早得跟國外一樣。她半開玩笑的保證道:「我在公司做的很開心,等我畢業後,一定會回來,繼續做牛做馬給你效力。」
大山笑著點頭:「好,一言為定,那我就等著你回來啦!不過,浩然已經有自己創業的打算,就算到時候你沒有因為國外的繁華改變主意,回來後你還不得幫他呀?不知道還能不能想得起來今天的話。」
康康斜了他一眼,「我可不是那些一心巴望著出國的人,我是誰呀,我可是打小就在國外長大的人,真想留在國外發展,我就不回國來讀這個大學啦。|曹浩然想自己創業,時間還遠著呢。他要先進別的公司積累經驗和資金,還得尋找合適的項目……再說,曹浩然想不想自己創業,這關我什麼事。」
「真不關你的事?」
董潔瞪大眼,很吃驚的樣子,回頭沖大山嚷道:「前幾天,那什麼,我們不是聽伍阿哥說,有一個大姐姐很喜歡曹大哥?」
她擠擠眼睛,煞有其事道:「我和哥哥也見過。那位姐姐長的很漂亮,身材也好,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膚那叫一個白裡透紅,比康康姐還好呢,和曹大哥站在一起,可別提有多登對啦!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曹大哥喜歡的是康康姐呢,心裡還有點嘀咕。|||原來不是呀?那正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曹大哥已經大學畢業了,有這麼一個漂亮女生喜歡他,是件多幸福的事?嗯。哥。我們可得想辦法搓合他們倆個才好。」
「什麼?」
康康立刻叫起來,「有個漂亮女孩子喜歡曹浩然?還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怎麼不知道?該死的曹浩然,竟然敢背著我腳踩兩隻船,我饒不了他!」
董潔一臉不解的拉住她,眼睛眨呀眨。「曹大哥腳踩兩隻船,另一隻船是誰呀?」
康康撥開她的手。「我現在有急事,有話回頭再說。|對了,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這種事他也敢做,哼哼!」她揮揮小拳頭。
康康氣沖沖地走遠後,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山,伸指點點董潔的額頭,簡直想歎氣。「你怎麼這麼壞心眼呢?這下子,浩然有得頭疼啦。」
董潔笑嘻嘻得意道:「我是女巫,很可怕呢,以後你可要小心啦,千萬不能得罪我,否則呀——」
「否則?」大山揚眉。好奇道:「否則怎麼樣?」
「否則——否則我就哭給你看。哭的天昏地暗震耳欲聾驚天動地,哭到你服!」
大山怔了一下。哭笑不得道:「是是是,好可怕,我算是怕了你啦!」
董潔咯咯笑著抱住他一隻胳膊,「哥,放心好了,曹大哥應付得來。{情人之間,偶爾有點小誤會,也是種情趣,不會有事啦,我保證!」
你保證?說得自己好像是個專家似的。
董潔拿眼瞪他,「你不信?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種事,我比你懂!」
大山笑著搖頭,捏捏她軟綿綿地耳垂,「不管有事沒事,你就等著你康康姐殺回來找你算帳吧!」
於大偉是被取消畢業分配地那一類學生。
去年一位熟識的學長也是這樣。那位學長取得法律學位後,回到了他的故鄉並努力找工作,但,沒人想僱用因參加天安門抗議而會受不利影響的人。政府推動了市場改革,因此,湧現的私有經濟開始影響國家經濟,甚至向政治上受到打擊地人們提供了工作。另一位差不多境遇的同學,幫助他在京城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非本專業。
於大偉學地是經濟,他正式接受了東方元素服裝公司的聘請,成為財務部的一名員工,助學計劃仍然歸他負責。
大山同他談過,準備正式成立一個基金會,除了助學,也包括向退伍和轉業、以及傷殘軍人提供適當的幫助,因見義勇為負傷或者失去生命的人,也在幫助的範圍。
軍人方面,是大山許久以來的心願。一路走來,給了兄妹倆最多幫助地,就是身穿橄欖綠的軍人。許多當兵的人,來自農村和偏遠的地區,他們把最好的青春年華給了部隊,一旦發生戰爭,他們會立刻開往前線,不怕流血和犧牲,而和平時期,他們參與地方建設,哪裡發生險情和自然災害,綠色的身影永遠沖在第一線。至於最後一條,是來自董潔地補充,大山覺得很有道理。
基金會現在規模比較小,大山計劃以後逐漸追加資金投入,成立一個獨立運作地部門。
有人賺錢為了享受,有人賺錢為了自我實現,有人為了賺錢而賺錢。
所以,有人得到滿足,有人得到幸福,有人只得到了空虛。
當金錢成為數字的加減遊戲,大山想做一些實實在在地事,不是為了所謂的回報社會,博得一些虛名浮利,他不在乎這個。被人稱做黑心的資本家,不惱;被人稱做善人,亦不喜。他只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僅此而已。況且,始終陪在身邊的小妹,也與他志同道合,人生至此,還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