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定下了學習樂器,大山就為董潔花高價買來了一正的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古琴。
仔細尋訪了技藝高明的老師來家裡授課。因為喜歡,董潔一直學的很用心,中間也有充足的時間在名師指導下,反覆練習。不知道是心境使然,合乎了習琴之道,還是天生聰明,觸類旁通而舉一反三,她上手極快。
大山為她佈置了一間琴室。仿古風格,一桌一椅、盛放蘭花的花盆、屏風、小到杯茶用具,俱是經心淘來的古董。屏風後甚至擺放了明時的雕工精美的花梨木臥榻,供她在此流連休息。
薰潔後來慢慢學出名堂,極喜歡撫琴的感覺。
雖然不會像古人一樣,撫琴前沐浴醒身,卻也會燃一爐薰香,換一身復古寬袍大袖的衣裝,在空敞的大屋子裡,一遍遍彈著自己喜歡的曲子。
大多數時候,觀眾只有大山一個。看她眉如遠山目如秋水,恬靜的臉龐透出紅塵外的清靜,端坐在特意收拾出來的仿古的琴室裡,恍惚中,似乎是遠古存在的少女穿越時空而來,奏響一曲歷史清越的回音。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近在咫尺,又似乎隔著時空的迴廊,兩個人相互凝視,偶爾視線的交匯,像是時光的碰撞……
其實也說不清具體的幻像,感覺不壞,朦朧似乎又另有一種歡喜,似乎挖掘出了愛人的另一面——清靈如水,靈動如風。
日漸長成,她的少女風韻盡顯,撫琴間隙,垂目、抬頭、甚至一顰一笑,合著琴曲的拍子,實在是一種,沒有辦法言說的美。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愛她了,世界上最最重要的那個人就是她。她佔據了他心裡最最柔軟的角落。可是,有時候還是會發現,她對自己的吸引力越來越大。就像已經裝落沙子的杯子,明明已經沒有空間,覺得不可以再擠進任何一丁點東西,卻還有微妙的感覺,像水一樣沿著沙子,不斷地滲進去……
於是。心裡常常會湧動出一股陌生的情潮,需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勉強控制。唉,她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像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呀。哪怕是他這個鎮日廝守在一旁的人,都會有這種迷惑。只有在她與他調皮搗亂的時候,才驚覺:她還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女孩。於是在心裡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放肆,要做一個好哥哥!
這樣平靜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很久。
四月十五,胡主席去世;因為社會治安太亂,北京大學和北京外經貿大學都有學生遇害,這點燃了新地大規模的學潮的導火索。
四月十八日,凌晨,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的部分學生開始上街遊行,王丹等人在天安門廣場紀念碑前演講。
到五月份。問題開始變化,歐美勢力開始全面介入,包括香港台灣地社會,媒體也附和西方!
學校已經全面停課!
北大是中國變革的先鋒。它的誕生本身就是一個變法的結果。l89年,內憂外患,國運衰微,有識之士無不思考拯救中國的良方。甲午海戰的慘敗。使人們看到了中國國民素質的低下,教育的落後,新學圖強成為當時主流思想。北大一誕生,就擔負著救亡圖存的使命,試圖通過教育挽救國家。這種歷史使命感一直延續到今天。「以天下為己任」,既是北大的傳統,也是北大精神魅力之所在。
北大是愛國運動地先鋒。辛革命雖然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專制統治,封建思想卻依然摧殘著人們的身心。以北大人為主將的新文化運動轟轟烈烈地搞起來,北大成為新文化運動的中心,一篇篇戰鬥的檄文就是從這裡傳播開去。民主和科學在人們的頭腦中開始扎根了,成為影響中國一個世紀地思想主題。
巴黎和約激怒了有良知的中國人,北大學子率先罷課,聯合各大學學生遊行,火燒趙家樓,取得了重大勝利。五四運動也成為中國歷史上一件劃時代的大事,揭開了歷史的新篇章。
日寇的鐵蹄踏進了中國地大門,若大的華北竟然安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北大學子掀起了一二.九運動,揭露了日寇妄圖侵佔中國的野心,喚醒了迷濛中的民眾……
現在,北大學子,又走到了第一線。
昔日與大山交好的同學、朋友,無不懷著極大地熱情,積極投身於這場運動中去。作為數十萬的人群中的一員在城市中前行的興奮:他們高喊著自由和民主的口號,深信他們可以做出驚天動地的事來幫助國家走向更好的未來。
於大偉,一個從鄉下來的害羞的孩子,在學生運動中取得了自信。隨著這場全國範圍內的學生運動的發展傳播,站,同學們就可以播放新聞和講話.上呆在廣播站,每次只睡幾個小時,靠理想主義這個腎上腺素支撐著。
伍
另一個與大山交好的同學。他是滿族人,據說還有統,他自個兒說,要是擱清朝他就是一皇親國戚,一貴族。所以為了配合他沒沾上皇親國戚的遺憾,巧的是他正好姓伍,朋友們平時都管他叫伍阿哥,倒也朗朗上口。
還有曹浩然、康康……
薰潔與他們都很熟悉,這些常與哥哥來往的人,都是學生運動中的積極份子。也許是傳統的原因,北京大學是「重災區」,學生投入的熱情最高漲,也最容易受到影響。以致於事情結束之後,被列為重點處理對象,轍換了一大批校方的教職人員,而其後,連著好幾屆的學生,被送到陸軍學院,進行為期一年的軍訓。
她人小言微,這些被某種熱情激勵的頭腦發熱的人,根本就把她勸阻的話當做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她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她到底勸住了哥哥,從始至終。大山都沒有參加學生運動。
而這,卻讓他的同學和朋友感到不理解,進而產生不滿的情緒。
「我地同學,做為頂尖名校的大學生,自己認為是最有頭腦和理智,最清醒有主見的一群人,其實這個看法還是主觀了。」
大山歎息:「我也是學生中的一個,我瞭解學生的優點。同樣了清楚他們的缺點。所謂的熱血青年,實際上也是最容易受到鼓惑的一批人。」
學潮,持續地時間太長了。一開始,大家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的。從內心深處來說,大山可以說是的。但是到最後都變味了,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幹什麼地了。最後有人發現自己不能控制和不合自己的理念的時候,會有人選擇退出。可是更多的人,會隨大流,或者身不由已的盲目的向前。
而且,已經有所謂的學生領袖,甚至還有文革中的造反派,私底下同他接觸,希望他投入到自己的陣營。可以提供資金上的。
大山當然拒絕了,可由此他也看出來了,有人資助和背後故意操弄。隨著事情地發展和有人故意引導下,學生運動向事變的方向演變,這和他們的理念和初衷都是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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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發展越來越不容樂觀。
終於有一天,大批學生開始日夜駐紮在天安門廣場靜坐。其間需要帳篷和播音器材等物品,學生們要自籌款項解決。大山的同學,找上門來。
面對朋友的請求,大山非常為難。他不是吝嗇於金錢,如果有需要,他願意盡全力幫助這些朋友。可是。出資出物,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長時間這樣對抗僵持下去,說真的,他點不下這個頭。
「你是安於做個富家翁,是不是?人有錢了。別的東西就不再重要,都可以拋到一邊不聞不問了嗎?……」
「大山,你自己是改革開放地受惠者,你成功了也有錢了,你的生活已經離開普通人太遠。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和你一樣認真和努力奮鬥的人,他們卻只能在溫飽線上苦苦掙扎,而一些社會上的閒散人員、做過牢犯過事的流氓地痞,反而搖身一變,變成了高高在上地有錢人。還有,現在當官的利用權利經商,他們的子女倒賣官文,靠著倒空賣空和貪污大發橫財……」
「大山,我很失望。人到什麼時候,都不能沒有良心,沒有責任和義務感。看看你自己,平時對社會上的弊端也看不上,也能跟大家說得對脾氣。結果呢,一到看實際行動的時候,你就龜縮不前,推三阻四,原來,你這是這樣一個言行不一的虛偽小人嗎……」
同學們七嘴八舌,紛紛指責於他,越說越激動,對他地作為非常不諒解。
大山認真的聽朋友們的意見,直到大家狂風暴雨一般發洩完對他的怨念。
才開口道:「我知道大家對我,有很多意見。我的做法與大家不一樣,我不認為自己做的對,同樣,我也不認為大家做的對。我想說說我自己的看法,請大家放下對我的成見,仔細想一想我的話。」
「首先,我回答你的問題,莫志強。不,我沒有想安於做一個富家翁,咱們是同齡人,你們有熱情和衝動,我的血也沒有變冷。正因為我這幾年有過經商的經歷,我可以自信的說,我看過的經歷過的事情,比你們哪一個人都要多,所以,就這麼衝到大街上,和大家一起遊行吶喊和抗議,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好方法。可是,我感到非常慚愧的是,到現在,我也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
「大偉,浩然,我想對你們說,任何一種成功,都不能憑僥倖來說明問題。是,社會上有太多的人,不能理解,也非常嫉妒,為什麼過去他們瞧不起的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人,短短時間卻過上了令他們羨慕到流口
人的生活?有些人想不通,有些人生悶氣。」
「但是,做為我自己來說,我能理解。最開始干個體,人人機會平等。不是嗎?後來生閒氣的人,當初何嘗不是在用不屑一顧的眼光冷眼旁觀,甚至冷嘲熱諷?而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文化素質不高的人,他們卻抓住了機會,靠勞動迅速致富,成為社會第一批富翁。這裡面有歷史的機遇,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擺在你面前。」
大山略做停頓。接著道:「改革開放十多年了,自然會形成各種社會矛盾,一些不公正讓人氣憤地情況大家也屢屢有所聽聞,這種情況。我們最正確的選擇是什麼?難道就是學潮嗎?咱們一起,前前後後參與了多少次的聚會和爭辨,難道就不知道,學生中間,存著各種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思潮?而修正主義思潮、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甚至影響了相當一部分人。我們自己內部的聲音都不統一,在這種情況下,掀起學潮,希望為中國找到一條強國的「新路」?我認為,這樣做的後果只有一個。中國會進入混亂無序地狀態,這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多少人嚷著要民主要自由,要實行資產階級的「民主化」,鼓吹美國如何如何好。大偉,我去過法國,也去過美國,我也接觸了國外很多中國人。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所謂地民主,從來都是一種理想化的口號,國外,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麼民主和自由!」
「我也來說兩句。」
薰潔突然從旁插話。「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也不明白,但是,做為一個旁觀者,我聽大家口口聲聲說。中國需要民主,所以,我只想弄清楚一件最簡單的問題:大家想要什麼樣的民主?」
「一人一票的選舉?言論自由?開放黨禁?政治上要輪流執政?搞議會制?
但,中國人口分佈嚴重不均!各地經濟發展水平相差巨大!農村人口佔大多數!這是我們國家的國情。
除了一些在學校受過高待教育的人,像你們這樣的大學生,普通老百姓,能理解和接受你們嘴裡的民主?真要民主,中國地方這麼大,人口這麼多,單是某一個問題,要達成共識,需要地時間得有多長?如果不能達成共識呢?老百姓命運會如何?是不是要忍受數十年的混亂政局?
危機四伏的中國是不是又要開始步入分裂,進行無休止的內戰?
我想,一個穩定的國家,一個專制的政府,一個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的國策,是非常適合此時地中國的!民主是社會管理的一個手段,絕不是一個社會追求的目標。
大學生,有政治熱情是好事,但是,要多一些理智,多一些比較後的理性思考,站在中國地國情上考慮中國的問題,不要照搬和拿西方的標準來衡量我們的國家。
光憑熱情就可以創造一個新世界嗎?」
於大偉激動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我們錯了?我們做地不對?」
薰潔搖頭,「不,我不認為大家的出發點和立場是錯的。可是,時間不對。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是我們渴望追求的!在錯誤的時間去做一個正確的事情,只會是個悲劇!所以,我請你們不要參加學潮,也希望你們能勸自己的朋友,不要一味的憑著熱情和衝動做事。既然認可,自己是新一代的大學生,國家未來的主人翁,請你們多一些理性。」
曹浩然不贊同:「現在,社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如果連我們當然的大學生,都不能不敢挺身站出來,發出另一種聲音,一個沒有激情的民族,又談什麼在國際上雄起。」
薰潔:「一個民族若沒有了激情將沒有未來,但是,若激情過了頭會連現在也失去。二戰前牛氣沖天的納粹德國和日本就是典型例子,不成熟不理性的民意是民粹不是民主。」
大山最後道:「人有一種從眾心理,有許多學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做。只是覺得不用上課,可以打鬧很刺激。現在北京亂成一鍋粥,路都堵死了,幾百輛公共汽車和其他什麼的都被學生和添亂的弄來當路障,請問,這是為了穩定和秩序,還是製造混亂?我聽很多人說,他們聞到了文革的味道。
「我有朋友從外地給我打電話,他說,鐵路已經癱瘓了,由於國內的媒體對此事也是公開報道的,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在北京發生的事情,人們都無心工作,都認為一場動亂即將來臨。而痞子流氓乘機作亂,他們不僅犯罪,而且攻擊公安等治安機關。總之,全國一片亂象。對於父母這一輩剛剛經歷過文革動亂的人來說,是不願意看到的景象。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