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她用蘭花般的手指搭住頭,說道「我一直在想,它們為什麼要來攻擊呢,它們的目標到底是誰呢?」
雷聲明白了小雨在考慮的思路,便也思索起來,他喃喃道「應該不是陳安琪,她一直和野獸面對面的搏鬥,如果要傷她那是首當其衝。」
「也不是我,我感覺的出來,雖然袋狼是向我撲來,可它們的目標肯定不是我……」小雨皺著眉頭說道。
雷聲怔住了,他眨眨眼睛,忽然渾身打了個寒顫,急速的說道「那就只剩下她們了,斯諾的妻子莉莎還有兩個孩子,只有她們了,難道袋狼的目標是她們。」
小雨緊緊攥住了雷聲的衣角,語調也緊張了起來「說不定還有斯諾……不對,不會有斯諾,那兩隻袋狼就是聽了斯諾的話後離開的……」
「不,有斯諾!」雷聲霍然起立,他已經如醍醐灌頂徹底清醒了過來,「我們都以為是斯諾和它們溝通後趕走了它們,我們實在是太天真了,那兩隻袋狼既然身負任務過來就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被喝斥走,它們離開並不是因為斯諾,而是因為我。那時我已經展開了法術躲藏在你們的周圍,雖然普通人看不到我的風神步,可是野獸卻能聞到我的氣息,能夠感受到我的力量。它們是知道了身邊有一個力量強大的我存在,所以才無奈的逃走的,根本就不是因為斯諾的幾句話。」
「糟了!」秦小雨也站了起來,驚呼道。
「糟了!」雷聲也同時想到了,「現在我已經不在斯諾他們的身邊了,如果精怪們真的要殺他,那……」
雷聲一跺腳,懊惱的咬緊了牙關,他伸手抱了小雨一下,又急切的說道「你呆在家裡,哪裡都不要去,等我回來。」話音未落,雷聲已經身形晃動,整個人身上陡然冒出了大團的青光,剎那間便拔地而起,從窗戶裡竄了出去,沒入明亮的天空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焦慮中的雷聲拼盡全力的御劍飛行,以他現在的法力,沒用多久便已經到了斯諾的住宅。今天早上分手的時候,雷聲他們曾路過這裡,斯諾的豪宅就建在森林的邊緣上,這是一幢三層高的別墅,佔地很大,包含了一個泳池花園和一個網球場。
不過這個時候,雷聲沒有什麼心情去欣賞別人的豪宅,他看四面無人,便在別墅的門前現身。雷聲站在黑色的雙開大門口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去敲一下門,還是直接的衝進去。正當這時,他卻突然發現了在大門旁的不遠處,一扇客廳的大落地玻璃窗上破了一個巨大的洞口,這個洞口在早上似乎還不存在。
雷聲的心中抽搐了一下,握緊雙拳跑過去,那玻璃窗上的洞口是被撞開的,大約有兩尺見方寬,在邊緣的尖角處還有些血跡,也許是劃破肌體時留下的。雷聲瞪大眼睛朝裡面看去,在房間裡的地板上,留著一長串雜亂的腳印,這些腳印應該是野獸所留下的,從數量上來看至少有兩隻,而玻璃窗上的破洞說明了這兩個野獸的體積不小,很可能是兇猛的獵食動物。
雷聲也不多加思慮,人已經青光一閃,便從破洞口射入了房間內,他一落地便低下頭順著長串的腳印向著房間的深處奔去。
諾大的別墅,此時寂靜無聲,旁邊主人喜愛的古董擺件冷冷的立在那裡,彷彿一切如常,但當冷風灌入房間的時候,雷聲分明已經嗅到了幾縷血腥的味道。
雷聲的心裡已禁不住打起了寒顫,但他還是努力壓抑著情緒,盡可能躡手躡腳的探尋著,野獸的腳印清晰異常,它們敲打在地板上的步伐穩定而傲慢,看上去根本就不怕被人看到。
腳印到斯諾家客廳的大型沙發後面就中斷了,雷聲嘴角一顫,急跑了幾步,繞到沙發的正面去。
才剛剛走到了側面,他的腳步嘎然而止,雷聲瞬間跌入了海一樣的冰冷中,從指尖開始,他的皮膚一層層的僵硬住了,縱然早有預感,可如今所見,還是讓他難以遏制心中陡然而起的驚懼和悲傷。
雷聲失神的目光綿延到沙發上,那在清晨時候還與他微笑告別的斯諾正安靜的斜臥在那裡,他身上的衣服整齊依舊,延續了一個貴族的良好氣度,可就在他的咽喉處,卻有一個巨大的創口,從邊緣被撕裂的皮膚和肌肉能看出,是被猛獸一口咬斷並撕破的,之後鮮血就從主動脈中噴出,把這個沙發的整個表面都浸染成了紅色。
所有的生命氣息和鮮血都已經停滯了下來,血液已經凝固成了暗紅色,堆砌在斯諾的旁邊。而斯諾的身體卻已經乾涸,他的臉頰蒼白,雙目緊閉。可以看的出,在臨死前,他沒有做過任何的搏鬥抗爭,似乎就是躺在那裡,然後被突如其來的奪去了生命。
雷聲曾經看到過很多人的死去,但如今看到斯諾的屍體時,卻覺得分外的落寞。也許是昨天晚上的長談,讓雷聲知曉了斯諾心中的矛盾和痛苦,所以讓他對斯諾生出一種特別的尊重。
一個人的執著並不少見,可執著於溫暖敵人的,卻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且不管對錯如何,單這份埋藏於內心的堅強,就足以讓人尊敬。
雷聲眼含悲慼,緩緩地蹲了下來,近距離的端詳起斯諾的臉孔,此時的他是如此的安靜和優雅,就像在做一個長眠不醒的夢。雷聲不知道斯諾在臨死前的剎那會想到些什麼。如此一個致力於保護動物的人,卻最終死在猛獸的利牙之下,這該讓人笑還是哭。
雷聲突的感覺到了一種無力,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他的身邊,斯諾原先噴出的血液已經凝結成塊,這血腥的味道瀰漫出來,帶著一點苦澀。生命的流逝並不只與這些鮮血有關,它更應該帶著一些緣由。
為什麼會有野獸來殺死斯諾,要說這只是意外,恐怕只能搪塞別人,對於雷聲來說,那些許蛛絲馬跡已經可以說明,這裡面有精怪們的指使。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哪怕精怪們要向人類尋仇,也不該率先殺死一個全力保護動物的人啊。
難道,這也和佛骨的事情有關麼?難道是因為斯諾與自己的交往麼?
雷聲閉上眼睛,不禁揣測起來。但越是往下想,他的心裡越是痛楚。雷聲是一個被動的人,在事情未發之前,往往不會把人心想的過於險惡,對於獸類和精怪也是如此,尤其對於動物,雷聲心裡多少也隱匿著幾分憐憫之意,卻未曾想過,它們會如此殘忍的殺死一個無辜者,一個對於它們呵護備至的人。
雷聲咬緊了牙關,從心底裡湧上的冰冷,使他幾乎不能自已,他摸索著搭住斯諾的手,這雙手曾經是那麼溫暖,那麼柔和,如今只存在記憶之中。雷聲緊了下斯諾的手,如好友般執手相對,無言相望。
空氣,在凝滯中突然顫動了一下,雷聲心中一跳,頓時又警覺了起來,在這房間裡面,應該還有斯諾的妻子和孩子們,他們會不會也……
一醒過神來,他便又仔細的搜尋起來,果然,在沙發的另一側,一行野獸的腳印再度出現了,綿延著朝著房間的深處行進過去。
雷聲一躍而起,他邁開大步向著前面奔過去,此時,他的心裡鬱結著一股難以抒發的悶氣,恨不得能把什麼一把給抓住,徹底的將一切撕裂成碎片。
那野獸的腳印是朝著廚房蔓延過去的,雷聲低頭跑了幾步,等再抬頭時,他又再度被震驚了,只見在開闊的廚房門口鮮血橫流遍地,斯諾的妻子正面朝下臥倒在那裡,背部和脖子被撕咬得一片狼藉,人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機。在她的身後,有一條長長的血跡從廚房的深處延伸出來,很顯然,她在遭遇到攻擊後,還是撐著殘軀,從廚房裡面一點一點的往外爬,直到門口才不住而死去,可縱然如此,她還是一隻手奮力朝前伸出,彷彿在臨死前,還想去抓什麼東西。
有什麼能讓一個母親在生死攸關的時刻爆發出最後的力量?
雷聲心頭一震,他嘴裡呼嘯了一聲,整個人身上劍氣大動,青光閃爍之間,身影已化劍形,朝著樓上疾射而去。雷聲御劍飛動,在每個房間裡轉折,一直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裡面,這才現出身形來,他落地時過於急切,以至於踉蹌了幾步才收住。
可雷聲也顧及不了那許多,他衝到了一張大大的卡通床前,床上凌亂至極,但斯諾的兩個孩子卻沒有在上面。雷聲呆了一下,他剛才看到斯諾妻子的屍體時便知道她最後所想到的一定是這兩個孩子,如今這裡沒有,也許他們還沒有遭到毒手。
心裡尚存一絲僥倖的雷聲歎了口氣便回過頭來,向著房間外面走去,正當快到門口時,牆上的兩個古怪掛飾突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雷聲怔怔的站住了,慢慢轉過頭去,在牆上,在那原本就印滿了各種可愛的動物卡通圖案的牆壁上,有兩行血跡從掛飾上流淌下來。再仔細端詳掛飾,才發現這被釘在牆壁上的,並不是什麼裝飾品,而是兩個年幼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