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先生!」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忽然響起。
雷聲和秦憶猛一抬頭,只見在客廳大落地玻璃窗外,月亮的清輝中正佇立著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
一晚上的險事讓秦憶有些敏感,他霍然起立,厲聲喝道「你是誰!!」
外面那個人毫不驚慌,只是淡然的說「我是老朋友了,雷先生,你一個人出來,我們湖邊小談。」說著,那人影忽然扭曲了一下,便在空氣中消失了。
雷聲望著人影消失的地方,出神的思索了一會。
秦憶冷冷的說「我和你一起去。」
雷聲搖搖頭「沒事,我自己去,他們要害我早就害了。」說著,他重重的拍了下秦憶的肩膀,整個人突然一青,直接就化成了道光芒,咻的從秦憶身邊飛過。
深夜的湖邊,風分外冷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將天地抖動的清冷。那個矮矮胖胖的人就坐在湖邊的石凳上,默然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雷聲也不多言語,兀自坐到了另一張石凳上,卻看到那人,雖然胖忽忽的,卻是一臉的精神,尤其是眼睛,透著極為明亮的精光,他看雷聲坐了下來,便朝他微微一笑,這笑容卻讓雷聲感覺到了一絲熟悉。
「似曾相識麼?雷先生。」胖子昂起頭,臉色有一點傲然。
雷聲長吸著冷氣,他確實感覺見過此人,但這張臉,卻讓人覺得陌生的很。這時,胖子的手裡忽然吱吱的響了起來,雷聲望去,居然是他的小蜘蛛,此刻現著原形,被那胖子給攥在了手心裡。
雷聲頗不滿的皺了下眉,胖子笑笑,把蜘蛛扔到了桌子上。蜘蛛手足並用,拼盡全力爬到雷聲的身上,嘶嘶亂叫道「他是壞人!壞人!偷盒子的壞人!」
雷聲心中一震,他忽的忍竣不止,哈哈笑了起來,用手指著那胖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是蕭白?」
蕭白眼一瞪,嘟起了嘴說「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我不夠帥麼?」
「夠了夠了,哈哈……」雷聲捂著肚子直搖頭,「我是想到了你裝那署長時滿頭流油的樣子,還和鬼上床,可真的是鬼混啊……」雷聲越說越樂,卻沒發現蕭白的臉色已經是很難看了。
等到蕭白的眼裡真的散發出殺氣時,雷聲忽的收住了笑聲,他把蜘蛛放回了地上,讓它自己先回房子,然後冷冷的對著蕭白說「最近你們蕭家不是很得意麼,你還用的著這麼累,大半夜的來找我麼?」
蕭白嘴角動了一下,他不理會雷聲的嘲弄,歪著頭瞟了雷聲一眼,道「你這幾天心情不太好吧,精神很萎靡啊。」
雷聲開始正經起來,攤攤手說「請蕭先生指教。」
「我也沒別的事情,只是來給你講個故事。」蕭白出人意料的說道。
「故事?」雷聲一怔,但他的臉色立刻變的認真,「在下洗耳恭聽。」雷聲與蕭白有過生死交手的經歷,他自然知道蕭白這個人心機之深遠在他之上,此刻,蕭白絕對不會跑過來做一件無聊的事情,他要講的故事,必然有一定的深意。
蕭白清清嗓子,淡然的說起了故事「康熙八年,鰲拜專政。那一年,鰲拜因為圈地的事情與另一位輔政大臣蘇克沙哈結下仇怨。在那時,鰲拜因為專權而得罪皇帝,因為排漢而得罪朝廷中所有漢族大臣,因為圈地而得罪不少八旗權臣,又因為排除異己殺死了多名封疆大吏,最終導致失盡朝中人心。
蘇克沙哈趁此機會,立刻參劾鰲拜多條罪狀,一時之間滿朝應和者甚多,包括當時幼主康熙也暗中蘇克沙哈,局勢對鰲拜非常不利,幾乎無人認為鰲拜可以翻盤。
是日,正好是鰲拜大壽,借壽宴之機,他意圖觀察還有多少人他,可惜,等了一個傍晚,滿朝文武竟然只有寥寥數人給他祝壽。頓時坊間到處流傳,鰲拜此次必死無疑。
本來一切都應該如此進行,可是到半夜卻出現了突變,駐守邊關的七旗軍隊的統帥突然全部應鰲拜的召喚前來給他拜壽。他們一到,局勢頓時起了變化。清朝這七旗兵馬乃是他們平定天下的軍隊主力,他們在此時去給鰲拜祝壽,顯然表明了他們的態度,勝負天平頓時偏轉,一些搖晃不定的京官一看到如此立刻紛紛趕往鰲拜府為他祝壽。而等到前去祝壽的官員越來越多,最終連皇帝都無奈的給鰲拜送去了壽禮,表示了對他的。
至此一夜,勝勢逆轉,原本大勝的蘇克沙哈到最後竟然連一個者都沒有了,落的一個被處死的下場……」蕭白歎息著,把故事娓娓道來。
雷聲不說話,他安靜的看著蕭白,等待他的解釋。
蕭白頓了一下,用手支住頭,頗為疲憊的說「勝負其實並不在於實力的強弱,而在於勢的變化。蘇克沙哈展示了一下實力,讓勝勢向他偏轉,於是積蓄的力量便越來越強,幾乎能置鰲拜於死地。但千鈞一髮之即,鰲拜展示了他最終的力量,讓勢徹底的逆轉,不斷的瓦解崩析蘇克沙哈的者,最後終於反敗為勝。」
雷聲眼睛刷的亮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動著,嘴裡喃喃道「勝負不在於實力的強弱,而在於勢的變化。」
蕭白緊盯著雷聲,他的目光分外複雜。此時的雷聲一直在喃喃自語那句話,他已經完全沉醉到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裡去了,他過於出神,乃至連蕭白在他面前緩緩的消失都沒有發現。
過了良久,雷聲才從思索中清醒過來,他怔怔的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石凳,不由疑惑的低語著「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幫我?難道……」雷聲頭仰天,長長的歎息道,「難道真的有天意麼?」
回到了房間裡,秦憶沒有立刻問雷聲交談的內容,他只是默然看著雷聲埋頭坐在沙發上,緊抱著腦袋,苦苦的思索著什麼。秦憶知道,只有在最關鍵的時候,雷聲才會如此小心翼翼的思考,秦憶並不知道剛才蕭白對雷聲說了什麼,但無疑是極其關鍵的事情,關鍵到讓雷聲認為能夠成為所有事情的轉折點。
他能逆轉整個局面麼?秦憶想著,如果是自己的話,恐怕是沒有這個能力了。秦憶也向來被家裡公認為這一輩裡最冷靜睿智的新秀,可是他很清楚,真的比心計謀劃,他永遠都不是雷聲的對手。
雷聲終於從長考中回過神來,他揪緊了頭髮,一副大惑得解的模樣,他急切的問秦憶道「你們上次是不是去過東南亞和那邊的降頭師交過手?那些降頭師是不是也都很會用毒」
秦憶想了下說「上次只和他們那裡的一個長老交了手,我和秦回聯手才勉強勝了下來,不過也和那邊的四大降頭宗派都結了仇。他們那裡的人用的法門很古怪,確實有一些用毒的意思……」他忽然想通了什麼,驀然開朗道「你是說,他們會有解毒的辦法?不錯,他們對於昆蟲植物的毒性很是瞭解,確實有可能,有可能。」
「你也想到了。」雷聲欣慰的笑笑,「你和他們結了仇,他們會幫你解毒麼?會不會打起來?」
秦憶眼裡驀然閃過一線冷光「哼!他們自然不會這麼好,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的人也中毒,看他們救不救!」
雷聲對秦憶的想法不置可否,他只是微笑著問「如果你這時帶了大批人過去,你說那些降頭宗派會不會認為你是去挑釁的,和你們的人發生衝突啊?」
秦憶眨眨眼睛,他不知道雷聲到底要幹什麼,只好勉強的說「應該會,他們本來就對我們很有戒心,如果我們再大張旗鼓的過去,他們肯定會發飆的。」
雷聲輕輕的搓搓手,點著頭說「秦憶,我要你帶幾個人去東南亞,做出要找他們的人幫忙解毒的樣子來。」
秦憶大皺眉頭「做出樣子?難道不需要他們真的解毒麼?」他隱隱感覺到雷聲似乎有什麼陰謀在裡面。
果然雷聲陰險的笑笑說「解毒太渺茫了,要是真的有辦法,估計華佗門早就完工了。我只是需要這個希望,還記得我臨走的時候對蕭潛說的那句話麼?」
秦憶當然記得「你說應該還有辦法解毒的。」
雷聲苦笑道「其實我只是給他一點壓力而已,不過以他心思那麼慎密,一定不會讓事情出現任何的疏漏,所以一旦他發現我們這裡的人大張旗鼓的去東南亞,他就會以為我們已經找到解毒的辦法了,何況對於降頭師他們都不熟悉,所以蕭潛必然不會放任你們的行動。」
「他會派自己的精銳隊伍到那裡去搞破壞!」秦憶終於明白了一點,他歪著頭思索著。
雷聲認同道「不錯,到那時候,你只要稍微加一把火,就能讓降頭宗派認為我們修真界要大舉入侵他們的領地,這樣一來,蕭家的精兵就會被他們牽制住,如果幸運的話,很可能會鬥到兩敗俱傷。」雷聲目光悠長的喃喃,「力量的本質不在於強,而在於制衡,就是這個意思。」
秦憶徹底明白了,他倒吸一口冷氣,雷聲的這個計策實在是太陰險了,讓自己到東南亞去,然後做出假象來吸引蕭家的精兵,最後再把降頭宗派的火給點燃,讓降頭宗派和蕭家的精銳隊伍殺一個兩敗俱傷。秦憶將這計策在心裡過了一遍又一遍,他最終斷定這方案陰險卑鄙,但卻絕對可行。
秦憶點點頭,他面色鄭重的對雷聲說「我明白了,你為什麼不把我留在那山洞裡,這些事情確實只能我去做,秦回太衝動,根本幹不了這種背後耍陰謀的事情。」
雷聲的頭無力的垂落在胸口,輕語道「你去吧,先回家帶幾個人,我也會找家裡的幾個人跟著你的,到了東南亞一定要把聲勢做足……」
「那你呢?」秦憶疑惑的問,他不認為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雷聲會讓自己閒著。
雷聲笑了一笑,眼睛中閃爍出異樣的光芒「等到你那裡成功了,我就要做一件大事情,一件足以逆轉勝勢的大事情,成敗就在此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