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紅樓夢 第二部 征戰邊塞 第二章 隨從
    寶玉怔住了.

    在來的路上,他曾經設想了許多的對象,甚至連鳳姐都被考慮了進去,偏偏就是沒有想到是寶琴

    這個被他深深傷害了的女子.

    對於事後的寶玉而言,將那種近乎於發洩的強暴施加在一個無辜的弱女子身上,實在是於心有愧的.偏偏在他正要設法彌補這種過錯的時候,局面的危急又不容許他有過多的時間.

    在寶玉的心中,面前這個憂鬱的少女應該是深深恨著自己的,因此他望著那清麗的容顏半晌,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措詞,呆呆道:

    「你…….怎麼,來了?」

    寶琴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因為見了他而泛紅的面色頓時蒼白起來,雪白晶瑩的貝齒緊咬著下唇,分外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心喪若死.旁邊的襲人忙推了寶玉一把嗔道:

    「琴姑娘聽說你重傷,巴巴的趕了出府來瞧你!你怎的這樣說話?」

    寶玉也是玲瓏之人,頓時覺出自己那話的語病.忙搶上一步真摯道:

    「好妹妹!你別會錯意了,方纔我見了是你,一時間歡喜得傻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原來自去年別出大觀園以後,寶琴連續遭逢未婚夫婿病亡,母親也辭世這等人生中的巨變,不過數月裡——這世上就只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她一個弱女子頓時被打擊得喘不過氣來.一切只得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

    後來來到賈府,賈母雖然疼愛於她.但也因此而招來人的嫉妒,於是背地裡什麼剋夫,鐵帚,命硬等等流言斐然,甚囂塵上.此時寄人籬下的的她當真是欲哭都無淚.只能整日裡的不停做著針線活,以疲乏來求得心裡暫時的安寧.

    後來賈母卻喚她與寶玉琴簫合奏,又將撮合兩人之意對她明言了,寶琴本來死灰一般的心中又浮起了對生活的希望——無論從各種方面來說,寶玉都是一個上佳的夫婿!哪裡知曉此時賈政帶了趙月林歸來,變故又起!寶玉那時固然是危機重重,就連旁觀的寶琴也是整日裡提心吊膽.

    後來事情好容易緩和下來,不料自己又忽遭人強暴,而行事者偏偏竟是心許的賈寶玉.有了這種先入為主的心理,因此寶琴雖然身體受創,卻未有多麼怨恨寶玉,只是心中更是對他依戀.豈知再見到寶玉之時,這冤家竟是被抬著昏迷不醒的出去!

    對於已經經歷過一次夫喪的寶琴來說,這種巨大的打擊帶給她的震撼可想而知.以至於在潛意識中,她自己也接受了旁人的命硬,剋夫的說法.於這樣的心態下,寶琴甚至已經抱定了此身既已屬君,寶玉只要不治,自己也馬上以身相殉的決心——

    這女子既然打下了這等死志,嚴酷的大觀園中的種種規條也就自然在她心中蕩然無存.恰巧她早年隨父親四處行商人,也非未見過世面的那種纖纖弱質,因此便毅然來尋寶玉.還好在出園時遇到了茗煙,將她帶了入莊.

    此時寶玉見玉人不僅原諒了自己那日的暴行,反倒還頗為傾心於己,寶玉自然是開心非常的.大著膽子試探性的去攜寶琴的手,見她臉色微紅,輕輕的掙開了.雖然如此,面上卻無慍怒之色,心中知道她臉薄,見襲人晴雯在旁,有些不好意思.

    寶玉也不喪氣,心中知道這亮麗裡攙雜了憂鬱的氣質的女子既然肯不顧一切來尋自己,便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哈哈一笑,便陪著三女在莊後花園中四處游耍,賞玩一番:

    聚賢莊後便是茫茫蒼蒼的一條大江,雖然此間花園裡景物陳設格局不如大觀園中精美華貴,若論開闊恢弘,心曠神怡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了,也盡有遊玩的可賞之處.

    此時陽光明媚,在冬日裡更有一種分外的暖煦,從寶玉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寶琴的側臉,如白玉一般晶瑩的小耳透著陽光,微微的泛著胭脂也似的紅,連上面微細的絨毛也清晰可辨.整個人若一件精美而素雅的易碎瓷器一般.

    而寶琴見寶玉平安無事,醒來又徑直來尋自己,足見未辜負她一番深情,實覺得心中此時的平安喜樂和那種有了家的感覺,實在是近年來從未有過的.她看著眼前令人心曠神怡的浩淼江景,不覺輕輕*向寶玉的懷裡,心中只願一生一世都這樣同這佔據了自己身心的男子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離.

    兩人偎依良久,寶琴忽然輕輕的道:

    「黛玉妹妹和寶姐姐都還在大觀園中,她們一來不似我自小同父親走南闖北,見過外面的世界,一來上有母兄羈絆,定然不能似我這樣一般來尋你,但是她們的心,卻都同我別無二至.你既然這般能耐,在外立下了這諾大一片家業,便當想個法子,將她們也一同接來才是那種被思念熬煎的滋味,我是領會最深的.」

    寶玉自後摟著她溫軟的身子,歎息了一聲道:

    「唉,我何嘗又不想這樣?但現下外面局勢混亂非常,我如今處身於這漩渦的中央,稍微不慎便有覆亡之險,屆時我自保雖然不難,若還要顧忌你們的安危,無論是風險,難度都要加上數倍.眼下你和襲人,晴雯來了,我自問還勉強應付得過來,但若再加上她們………唉.說著便將一切經過曲折處對她娓娓道來.」

    寶琴未料到自己屬意的這名男子的身上,還背負著這許多驚心動魄,刀光劍影的秘辛往事,她靜靜的聽著,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歎了一口氣.

    這一聲歎氣,無限愁傷,比李後主的「寂寞梧桐鎖清秋」還要添幾分無奈,增幾分傷懷.

    她望著天邊的浮雲幽幽道:

    「不管將來的事如何變幻,你若活著,我便是你的人,你若不幸,我也是你的鬼.」

    這幾句話說得淡若春水,若細嚼其中滋味,實在有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烈.寶玉聞言,心下感動,也不再說話,只是手上加力,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非常快的.太陽已經消亡在地平線下.卻還在逝去的地方意猶未盡的將雲霞焚得通紅,莊中三聲梆子響.顯然已到了晚飯的時間.

    莊中飯食雖然豐盛,但比起大觀園中烹飪出來的精美菜餚的差距卻何止以道里計——寶玉素來主張與下屬同甘共苦,因此他要的飯食和普通莊眾殊無二至他心中先前還擔心三女不大習慣這裡的飯食粗陋了些,卻見人人吃得津津有味,連素來飯量極小的寶琴卻也添了一次飯.寶玉奇道:

    「難道這廚子的手藝忽然變好了,我怎麼沒嘗出來,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吃得這般有滋有味?」

    寶琴嫣然一笑道:

    「你這呆子,自家的飯菜吃起來當然特別香.」

    寶琴身上素來都帶著一種憂鬱的氣質,平日裡哪怕偶爾笑上一次,也是若靜謐的湖中的波紋一般,淺淺蕩漾,一現即逝.方纔的這嫣然一笑,卻若春日中百花齊放,似乎將遁去陽光也帶進了這屋子,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連寶玉看了也有些失神,又細細咀嚼她話中「自家飯菜」之意,一時間不禁有些癡了.

    用完飯後,寶玉照例要去處理莊務,巡視一番,寶琴與襲人既來,那麼內宅乃至莊中所居的家屬等等種種雜七雜八的煩瑣事務,便都交給她們料理.剛剛巡視完江旁的兩處暗哨後,忽然有人喘吁吁的前來急報:

    「公子,孟老領了一頂轎子入了莊!說有急事前來,望公子速速歸去.」

    寶玉心下狐疑——若說是探病,似孟老這等高手應當知道自己乃是精力耗盡之故才昏迷不醒,沒有性命危險,用不著這般急急漏夜前來——難道是外間局勢大變?

    一念及此,他忙丟下手中事務,匆匆趕去.

    行到書房前寶玉又是一怔,只見那頂轎子赫然被抬到了門口,四下裡從人俱被遣散,陳家剩下的兩兄弟與傷勢半愈的清虛均守護在門外,見他來了紛紛行禮,口稱公子.

    寶玉掀簾進入,心中一驚,忙上前一面拜見一面埋怨道:

    「孟老你怎的這般大意,怎會入夜帶義父來我這荒僻所在.」

    原來當中一人氣度雍容,舉手投足間俱是自然流露出來頤使氣派.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之人,正是陳閣老.

    此老含笑看著寶玉道:

    「你卻不要怪孟老,是我自己說要來的,因為有一件事關係重大,我需要親眼證實一下.」

    寶玉在陳閣老下首坐了,奇道:

    「什麼大事要勞動義父大駕?」

    陳閣老笑而不答,旁邊的孟老卻面色凝重道:

    「寶玉,還好你醒得正是時候,你可知道,據我們內線來報,明日賈政便將連同賈府族長,要開啟宗祠,祭告先祖,將你逐出賈家!」

    氣氛沉默了下來,幾上明亮的燭焰閃動吞吐,連帶寶玉映在牆上的身影也不住動盪著.寶玉默然了半晌,與賈家的決裂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當這一刻真的來到之時,內心還是有幾分觸動的:——

    慈祥的賈母,曾經給了他久違母愛的王夫人,甚至賈政那嚴厲的斥責,從此以後就離自己遠去了!

    很多東西,在失去的那剎那,才能覺出它的好來.

    生活如是,

    工作如是,

    你身邊的人——

    更是如是.

    孟老與陳閣老,均沒有急著說話.他們均知道,此時是該讓寶玉獨自靜一靜的時候.

    不料寶玉只是停滯了數十秒,眼中的神色復又清明,堅定的道:

    「這是不是代表,我們勢力中的那部分賈家派系的官員,也將隨著賈家的表態而退出?」

    陳閣老用欣賞的眼光望著他,很簡約的回答了一個字:

    「是.」

    孟老奇道:

    「你這孩子,倒還真沉得住氣,知曉了這等大事後,還能面不改色,鎮定自若.」

    寶玉苦笑著淡淡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求問心無愧,豈能事事如意?」

    說到此處,他眼中忽然露出狡猾的光芒,展顏一笑道:

    「何況,既然義父和孟老連夜來此,那麼想必早有對策,那我還操什麼心呢?」

    陳閣老頷首道:

    「處變不驚,仍然能考慮得如此全面,確有大將風範,我且先問你,你對未來的打算是什麼?

    「是找個安穩地方,帶了大觀園裡傾心於你的紅顏知己隱居,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還是不甘寂寞,繼續面對這些人心詭詐,凶險殺機逆流而上?」

    寶玉想也不想便答道:

    「當然是與寶姐姐,林妹妹一起安安穩穩的過完下輩子.」

    孟老實在未料到他會如此回答,詫異的望了陳閣老一眼,卻見後者面帶微笑,安之若素的端坐當場.

    「不過.」寶玉話意一轉,面上已多了一種無奈的神色.

    「眼下這個局面,我能說退就退嗎?鹽幫漕幫在我手上累積死傷了不下千人!拋開其他不說,我若隱居,那千人的親屬朋友一旦尋覓來報仇,便是有死無生的慘痛局面——更何況我還得罪了大羅教以及當朝二品大員!」

    「我其實根本沒得選擇!」

    寶玉的悲哀的眼神又轉為銳利,又彷彿是為自己的發言作一番總結似的道:

    陳閣老聞到大羅教之名,面色也凝重起來,一字一句的道:

    「因此,若是想要扭轉眼下這種惡劣局面的話,你便只有一條路!」

    「即刻北上,投身軍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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