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紅樓夢 第一部 金陵風雲 第十八章 葬花
    一個時辰後,吳太監的屍體被發現了.經過數十名緊急調集的仵作驗視.一致認為乃是突發暴病而亡(古時醫療水平低下,如現代的心機梗塞,中風等促死疾病統稱為暴病).故也就這樣草草了結.皇后等人固然心有疑忌,但是在這份驗格乃是三司秘密會堂後所報,杜絕了舞弊的可能,也只得不了了之.

    ……………….

    在風裡的竹彷彿在歎息,歎息到深濃的時候,便蛻變成了輕泣.

    竹的歎息是因為風在玩味著它的枝幹,

    而竹的輕泣是由於雨灑落於它的葉面.

    有風,

    微雨.

    一盞燈火在因雨而早至的暮色的包繞下安靜的吞吐著.

    寶玉也在歎息.

    他卻是在為吳三桂所歎息.

    歎息他的運氣.

    歎息上天為何要將他的地盤置於劉備之側!

    怡紅院的書齋几上放著當月的邸報:

    「……劉賊趁元宵節之期,遣新委裨將魏延遽然南下,連克兩縣,吳賊守將馬寶身受重傷,所部潰敗逃散…….」

    「看來劉備終究還是不甘寂寞啊?」

    寶玉以細長潔白的手指捏著茶杯似是無限惆悵的歎息道.他的歎息並不僅僅是為了吳三桂的無能——事實上,劉備對三藩的開刀不過是時間問題——同時也是為了那個名字.

    魏延!

    在寶玉的記憶裡,這是一個實力智謀野心均出色非常的人!

    宿命中的安排,漸漸讓那些劉備身邊的人聚合到了一起.

    寶玉凝望著窗外的漸黑的灰暗,

    「也許,我也該積極一點了吧?」

    他用連自己都難以聽清的聲音低聲說道.

    他忽然覺得有些煩悶,揮滅燈火,信步行出.

    雨點小而輕,帶著冷寒的快意揚在臉龐上,有一種微冷的麻癢,暮晚在天邊撐持著一角灰暗,徒勞的抗拒著夜晚的到來.寶玉信步在雨裡的園中漫步,雪白的衣袂不時在黑暗裡掃出一痕他色.

    前方忽然有輕泣安慰的聲音,寶玉心下有些好奇,覓著那點黃錯的燈籠火光行去.原來竟是黛玉持了一柄小巧花鋤,容色淒楚的在此掩土葬梅花.她長髮有點亂,眼色也有點亂,可是就美在那一點亂,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種淒然偏偏溫柔得不可思議,但所蘊藏絕大的吸力足以令他的視線失陷入了去.她雪玉似的雙頰上,因為使力而染上了些須令人驚心動魄的紅暈——深深深深的吸附住他的目光,像那一口井,井裡的影,影裡的返照出來的卻是他自己.

    原來黛玉昨日晚間好容易等得寶玉在家,黛玉前來尋他,斯時也有些晚,開門的丫頭不知是何人,語言間又有些冒犯,忍著氣還未進門,就聽見寶釵的笑聲——這一氣端的非同小可,氣得黛玉回身就走,那小丫頭還只道是自己惹的禍事,不敢張揚.

    因心裡堵了這件事,黛玉今日便整整悶了一天,偏生閒觀幾上所陳寒梅,一時心中傷懷念吟道: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又自傷身世孤苦,淒傷非常,珠淚盈盈,也不顧身子羸弱,細雨紛紛,索性瞞了人出來,將那插在瓶中的梅花落葬.

    寶玉見她衣著單薄,弱不勝風,嬌怯瘦削的衣衫略濕,緊貼在身上,曲線婀娜,眼眶微紅,配上那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夾雜著淒楚,分外惹人憐惜.一張俏臉上晶瑩的水痕宛然,也不知道究竟是雨水還是伊人的淚水.

    黛玉正忙碌自傷中,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微妙的欣喜感覺,那彷彿是什麼已丟失的寶貴東西失而復得的快慰,慌然抬起頭來,只見身前小坡上,一人白衣如雪,長身玉立在雨中,正怔怔的看著自己,不是寶玉卻是誰?

    一陣莫名的慌亂過後,這少女心中升起的更多還是委屈,酸楚,傷心,獨立在梅下,咬著下唇悲悲慼戚的嗚咽起來.見寶玉行了過來,背轉身子呸了一口,哭得越發厲害.

    寶玉見她不走,心中便明白了些,行到她身旁溫言道:

    「好妹子,怎的哭得這般厲害,是誰欺負你了?」

    黛玉心道:

    「還不是你這狠心短命的冤家!」

    口中也不答話,只是低聲飲泣.

    寶玉見她這般情景,知道女兒家小氣,黛玉更是個中翹楚,或許是自己無意中將她得罪了也未可知,忙寬慰道:

    「好妹子,想來是我不好,但只憑著什麼不對之處,萬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錯,便有意無心冒犯,你倒或是教導我,打我兩下,那都是無關緊要的,誰知你總不理我,叫我摸不著頭腦,就便死了也是個屈死鬼呀.」

    黛玉聽得他溫言相就,心內一股盛氣不覺灰了半分,嗚咽道:

    「你且去尋你的寶姐姐去,只管理我做什麼?」

    寶玉聽她開口,這才知道原來是醋海興波,左思右想下卻摸不著頭腦何時將這個氣量狹小的林妹妹開罪了,眉頭一轉,忽然搓著手道:

    「今日這天,怎的這般冷法,凍得我手都僵了.」

    黛玉心中還是有他的,果然中計,恨恨的白了他一眼道:

    「你這人,明明知外面有雨,天氣又這般冷法,偏生穿得這般單薄,凍死都是應該的.」

    說話間卻將手上的銀鼠皮袖籠子取了下來遞給他,寶玉要的正是這個機會,借勢就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道:

    「好妹子,袖籠子還是你戴,要是凍著了你我可要心疼的,我就握著你的手便好了.」

    黛玉又羞又急——只覺得自己的小手被捏在寶玉的手裡,一股暖烘烘的感覺直傳了過來.面前這傢伙哪裡有半點被凍的模樣?情知自己又上了他的當,欲待抽手,一來掙挫不開,二來又隱隱怕他惱了,也就任其拉住,眼裡卻又流下淚來:

    「你這該死的,就知道來騙我,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母去!」

    寶玉卻也不惱,還是笑嘻嘻的道:

    「正好,我也想去給娘說,把你討來做老婆.不如咱們一道去?」

    黛玉聽到了這等無賴的言語,頓時羞紅了臉將頭別了過去,心中暗歎怎麼遇到了這等無賴.又聽他話語粗俗,怒道:

    「你整日在外胡混,什麼不學,就學會了這些粗鄙言語.」

    此時她心中雖然還有些惱怒,與先前那種無聲飲泣,抽噎的心境卻又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了.

    此時忽有風吹過,身旁那盞掛在樹上的燈籠被吹落在地,打了兩個滾,頓時滅了,四周頓時被包圍在黑暗中,幸得寶玉記得周圍環境,旁邊便是一個三面臨水,夏日用來賞荷納涼的精緻小榭,現在雖然不用,裡面還是有人日常打掃,未曾荒廢,自己前日裡就在此讀書歇息,便強攜了黛玉的手進去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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