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和我一起落下去,落下去,一直就這樣落下去。
寒氣越來越盛,越來越盛,知道讓人冷得發抖。
最後我們重重地沉進一潭冰寒入骨的水裡,在巨大的水花聲中,我連呼吸都來不及屏住,就昏了過去。
許久過去之後,當我的意識漸漸恢復的時候,我感覺到四周是一片漆黑陰冷,什麼也看不見,只有耳中一個腳步聲清晰地在黑暗中響起。
這裡是在什麼地方?
感覺一雙手牢牢地抱著我,而自己下垂的手正一晃一晃的,有冰冷的水滴不斷從衣角往下滴。
我渾身都打著酣戰,被人緊緊地摟緊在懷裡,在身體相貼的地方,有溫熱的體溫傳遞過來,讓我稍微好受了些。
是子夜麼?一定是子夜。
我將原本後仰的頭往他身上靠近了些,然後喚了一聲:「這是在哪裡,子夜?」
黑暗中的腳步聲稍微頓了一頓,但馬上又響起,沒有人回答我。
他明明是子夜,為什麼不答應我?莫非他的嗓子遭到了破壞麼?
我在擔心和困惑之中。慢慢回想起我們跌下山洞地情景。想起在之前我跟他說過……我是殺了軒地人。
所以。他現在不願意理我了對麼?
我想到這裡。輕微地掙扎了一下。然後說了句:「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我不是不願意讓他抱。而是……我想他之前是因為我昏迷了才抱住我地。如今我醒了。還是自己走吧。他心裡對我此刻……一定還有恨意地。
果然。他生硬地放開了雙手。然後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腳下地重心沒有控制好。還差點跌了一覺。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會立刻過來扶我地。但這次他沒有。
我當然沒有資格怪他,只是心虛地小聲問道:「我們這是要往哪裡去?」
可是子夜仍然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那單調的腳步聲仍然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我識趣地不再說話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知道他此刻的心裡一定很難受,而我的心裡也一樣難受。
他到最後也只是選擇了放開自己的手,卻沒有放開我。到剛才他都還抱著我……他對我……我想我應該知足了。
哎,天意弄人啊。
不過更重要地是眼下怎麼走出去。
他不願意和我說話,對於目前的情況,我也只能自己猜想了:現在我們一定在山洞深處,雖然不知道怎麼從水裡出來的,總之我們暫時還死不了,子夜大概在尋找出口。希望我們真的可以走得出去,不過我覺得這個希望不大但現在我除了小心翼翼地跟在子夜身後,什麼也做不了。
山洞裡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一沉一輕,一緩一碎,兩種節奏完全不同的腳步聲響著。
我走在子夜身後,有點跟不上他,所以有時候只好快趕幾步。
由於到處都是漆黑一片,地上的岩石也是凹凸不平地,我沒有子夜那麼好的觸感,也不會夜間視物,所以不小心摔了幾個不大不小的跤。手在撐地的時候劃傷了,腳碗處也有些痛,大概是扭著了。
儘管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儘管我也知道子夜是不應該再關心我的,但我對他的漠然還是感到有些傷心。
我一邊忍著手痛腳疼跟著子夜,一邊自哀自怨地想:老天沒有讓我們在落進山洞時跌死了,肯定是不想讓我死得安生,非要我面對子夜對我的恨意,用這種方法來懲罰我。
子夜走了一段之後。開始在石壁處摸索著什麼,然後他很快又找到了另外一個可容人通過的山洞,仍然還是往前走。不過無論我們怎麼走,山洞中的寒氣還是沒有減弱半分,由此我猜想這裡根本就沒有氣流進來,也沒有出口可去。
然而讓人奇怪地是,這條山洞很長很長,似乎可以一直往前走,但子夜走了很長時間。我們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出口的跡象。
最後他似乎終於走得累了。靠著一處石壁坐下,我自然也跟著在他身邊坐下。但不敢挨得太近,免得招他討厭。
不過在一陣壓抑的沉默後,我還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依然沒有回話。
我想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跟我說話。他要是打我罵我也許我會好受些,但他這樣不搭理我,讓我心裡更加難受。
哎,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老天爺總是作弄我們。
正暗自歎息著,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幾聲,大概是有點餓了吧。不過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吃地東西?還是忍著先吧。
正這樣想著,突然手裡被塞進了一樣東西,我驚疑地拿起來摸摸原來是一個泡了水的饃饃,但還能吃,也不算太硬,估計放的時間並不長,也許是今早剛準備好的乾糧吧。
我拿起饃饃,咬了一口,模糊地道:「謝謝。」
吃了兩口,又聽到「咕嚕咕嚕」兩聲響,不過不是我肚子裡發出來的,而是旁邊的子夜發出來的。
我這才想起子夜自己可能比我還餓,而且我並沒有聽到他吃東西的聲音,大概只有這一個饃了。所以我立刻瓣開一半遞給了他:「你也吃點吧。」子夜不接,站起來走遠了點坐下,擺明和我分清了界線。我歎了一口氣,只好把那半個饃收回來,但沒有吃掉,而是收好了。
等我吃完半個饃,大概消化了一下後,子夜又站起身開始往前走,我自然也是跟著的。
就這樣保持著沉默,大概有一刻鐘地模樣,前面突然想起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這無疑讓我振奮了一下。
雖然有流水聲並不代表有出口。但起碼這裡還是變化了一下,不再是無盡的山洞。也許這樣一來,會有更多的變化呢?
越是走近水聲旁,腳下的石頭就越是滑,大概是生了青苔還是其他東西的緣故。
儘管我愈加小心翼翼了,但最後還是不小心踏偏一步。隨著「哎唷」一聲,身子就滑倒在地,然後不受控制地向水聲的方向骨碌碌滾了過去。
子夜的腳步急忙跑了過來,我感覺到他地手指滑過了我地指尖,但沒有抓住,我仍然往水聲的地方滾落。
很快「哧溜」一聲響,子夜也滑下來了,他的手終於緊緊地抱在我的腰間。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陣急促的湍流將我們兩個人猛地衝下了下去。
我也緊緊地抱著子夜。如果這一回真地死了,那就讓我們這樣緊抱著死去吧。在衝下去的過程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亮。然後感覺到子夜猛地一用力,我們兩個就「噗通」一聲落在了一處乾燥的地上,而湍流地水聲卻變成了在頭斜上方響起。
原來我們已經落在了水流地下面。
我腦中不由想到了一個地方:花果山水簾洞。
我高興地道:「子夜,有光!」
是的,這裡有光線,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一處觸目地傷疤,也可以看到他此刻正望著我的複雜眼眸。
兩個人地目光碰在了一起,又像遭電擊一樣「簌」的一下同時移開了。
我們各懷心思,快速打量了一下這裡。發現光線是從頭頂一個石縫裡漏進來的,但那石孔地盡頭看上去很高很高,我們是沒有可能打它的主意的。
而我們雖在的地方,就是一個簡單的山洞,也不大,周圍的東西都一目瞭然,我們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人來過的痕跡。
我們找到一堵牆,對,絕對是正宗人工堆砌的石牆!
看來我們還有生的希望。
子夜觀察了一番後。最後還是走到了那堵牆邊,開始用手裡地匕首用力在牆邊刨土,應該是想刨開一個洞來,雖然不知道成功的機會有多大,也不敢肯定牆的後面是出口還是什麼,但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想到這裡,我也找了塊長點的石頭,和子夜一起刨。
我們就這樣刨啊刨啊,也不知道刨了多久。我的手都經歷了起泡。破皮,流血這一整個過程。那洞還是沒刨出多大。哎,怪只怪我平時太過懶,沒有勞動的習慣,兩隻手都細皮嫩肉的,啥事都做不成。
子夜看到我這個樣子,伸手把我推到了一邊,臉上還皺著眉頭,一副看不慣的樣子。
我心裡有些委屈,卻不能生氣。
他已經對我夠客氣地了。
誰讓我現在是他的仇人,還怎麼沒用呢?我喪氣地坐在一旁,看著子夜身上的濕衣服被他的體溫蒸發出一陣陣水氣,看著他臉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下來,心裡真想自己能夠分擔一點。
不過讓我稍微安心的是,子夜的力氣似乎無窮無盡,並沒有絲毫累了要歇息的表現,而是一直猛力刨下去,眼看土洞越來越深,我心裡也充滿了期待。
可是土壁在刨到一定程度時,子夜手裡的匕首突然發出滑過石頭地刺耳聲音,然後他便停住了。
沒想到土壁後面會是石牆,看來我們地努力有點白費。
子夜卻緊緊盯著那處牆壁,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改用雙手緊握匕首,深深地劃了上去,在一陣刺耳的聲音中,石頭上有火花濺起,我想子夜一定用了內力在匕首上,要不然怎麼可能有這樣深地力道?
他如此這般反覆操作,我看到石牆上面起了一個圓形的深深的痕跡。
這時候我真的感覺他有點像機器人,力大無窮還精力無盡。
最後,子夜終於停下來,扶在石牆上喘息了幾聲,然後又打起了精神,退後,再退後,最後一個飛身躍起,一腳朝那圓形痕跡中間的石牆處猛力踢了過去。
也許這一腳力度過大,子夜被反彈了回來。
然後只聽咯咯連聲響,我們驚喜地看到那處石牆也凹進去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