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幹,天天悶在房裡發呆。
我等待著流言象洪水猛獸一般湧來,這些我並不害怕。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幹些什麼,似乎什麼都不能做,那就等著吧。
期間武成南派人來傳召了三次,我一次都沒有理。引得院中的僕從都有些人心惶惶了。因為在他們看來,抗旨就是死罪。
家裡的人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但是他們起碼知道我是在王宮留宿了一夜後才變成這樣子的。於是子夜變得更加沉默,許邵文也不來跟我胡鬧,只有蘇木太小不懂事,還跑過來抱怨了我幾句,但轉眼就給許邵文拉去一邊玩了。
我一直在房裡悶了四五天,可是出乎意料的,並沒有什麼流言,那件事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那樣,沉寂得無影無蹤,連一絲痕跡也沒有。
我不明白武成南是怎樣讓師青青沉默的,總之這件事再沒有下文。
這天夜裡,大家都睡了,我卻睡不著。在床上輾轉了好久,終於忍不住爬起來,一個人在後院信步走去。
沒想到在亭子裡看到了許邵文。
月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孤獨,但他卻似乎等了我好久一樣,對我展顏一笑:「你來了?」
「嗯。」
他拍拍身邊:「過來坐。」
我依言坐了過去。
他用手指了指天上:「看,今晚的月色很好。」
我抬頭,只看到藍瑩瑩的天空掛著一輪皓潔的明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有幾許溫柔,幾許朦朧。
許久沒有看過月色了。不知道是月夜太少,還是沒有時間,或者沒有心情去看了。
許邵文問:「好看嗎?」
「嗯。」
他再次輕輕的笑了起來:「其實這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事物,很多人卻被其他的東西蒙蔽了雙眼,有可能一輩子都感受不到。」
他說的是我,還是這世間的大多數人呢?
「這二十年來,我從來沒有認真的去用心去欣賞過這些事物,所以我覺得很虧,從現在開始,我要盡情的去欣賞,去發現,不錯過一絲一毫。」
原來他說的是自己。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當初不是讓自己任性一回相信了你,也許今天我還是老樣子。還是活得很累。人生到底簡單還是複雜,真的只在一念之間。」
「想跟我說大道理麼?」
月光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瞇著,笑得那樣純粹。是真正的純粹,不是搬出來的天真。「不,我只是在說自己。」
他跳起來,活動了幾下,然後拉開架勢:「來,我們玩遊戲好麼?」
「玩什麼?」
「玩最簡單的聽口令做動作的遊戲,我喊出什麼動作,你就要跟著作出什麼動作,做得不對就算輸!」
「無聊!」
「我看你怕輸不敢嗎?」
「激將法?我怕你?」
「真來?好,那我讓你一回,你先喊口令。」
「喊就喊。」我懶洋洋地靠在一旁,口中念道:「站起來,坐下,轉身,跳一下,翻個觔斗!」
看到許邵文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笨,是翻觔斗不是打滾,你輸了!」
他拍拍身上的灰:「哼,勝負還未定呢,現在輪到我了,小心哦!」
我這會也來了興致,站起來準備好:「開始吧。」
許邵文說了第一個動作:「笑。」
我勾起嘴角,作了一個笑的動作。
「笑,笑,笑,笑,笑……」
「喂,暫停一下,你怎麼老讓別人笑?」
「我又沒有違反遊戲規則。」他朝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也勾起嘴角:「再說了,我喜歡看你笑,你笑起來很好看。」
是啊,幾天都沒笑過了。剛才在遊戲中笑了那麼多次,心情似乎也好些了。
許邵文,他在變著法子逗我開心呢。
不管日子怎麼過,總不能讓身邊的人都跟著難過是吧?
我終於主動勾起嘴角,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他又開始作出天真可愛的樣子:「哦,沒什麼呢,每個人都有難過的時候。不過我在這裡守了你幾個晚上了,終於等到你出來了,我很開心呢。」
我內心有絲絲的感動:「真是個傻瓜,要是我一直不出來呢?」
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要是你不出來,那我看看月亮也很……啊。」
他突然輕呼了一聲,停止了說話,身體也跟著軟軟地倒下。
我急道:「邵文!」
「原來他就是許邵文?」
我轉身,一個欣長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月下,絕美的風華讓月光也變得黯然失色,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讓他即便身為不速之客,也無法讓人懷疑他的光明正大。
「王……」我偏了頭去:「你來幹什麼?」
「有人三番五次地公然抗旨,難道我來看看也不行麼?」
我不出聲。
他走上前來,站在我的面前,站得那麼近。他眼看我的眼光軟了下來,連語調也放低了:「你放心,王后哪裡我已經處理好了,不會讓你難堪的。」
我淡然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在生氣麼?」
「沒有。」
「對不起。」
我轉過身去:「無須對不起。」
「不要再鬧小脾氣了,好麼。」他低低的道,溫柔的從背後抱住了我
我掙扎了一下,卻無濟於事。他的雙臂明明是那樣溫柔,卻又是那樣有力,讓我無法掙脫。
停止無謂的掙扎,閉上眼睛,好吧,那就讓我再留戀一次他的懷抱吧。
但是,以後……不會再有了。
溫柔的月色包容這我們,他的臉在我耳邊輕輕摩挲:「這些天來,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可是你總不來,我只好自己來了。」
「知道麼?直到那天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些事情。對不起,如果我早點明白的話……我就不會……」
「一直以來,我都理所當然的習慣了有你,你就是我最親近的所在,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對你的喜歡是那樣的……因為我想像中的妻子,並不是你這樣的。」
我忍不住冷聲道:「自然,只有她才和你……」
「聽我說。」他抬手,修長溫熱的手掌摀住了我的嘴:「無論你跟我想像中的人多麼不同,可是我已經明白,你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想要的不是一個親信,朋友,或者夥伴……我想要你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