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崖底究竟有多長,我們一直走到下午,感覺還是沒有走出去。懷疑我們迷路了。
我也顧不得惦記身上的傷了,有點焦急的問:「喂,你來的時候走了多久啊,怎麼還沒到出口,是不是迷路了?」
子夜習慣性地不回答我,不過他的臉色看起來也很凝重。
又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子夜突然站住了,然後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我開始譏諷他:「怎麼,你也知道累了?我要休息的時候你不讓,我還以為你多厲害,沒想到現在也想裝死了?」
他抬起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閉嘴!」
我被他那凶狠的一眼瞪得有點發毛,權衡了一下,十分理智的閉嘴了。他說過討厭我的,而且這裡也沒有其他人,他要是一個不高興,殺了我也沒人會知道。
不過他有點奇怪,不太像累了要休息的樣子。我看見他一手抓住胸前的衣襟,一手緊緊抓住身邊的一棵小樹,手上青筋畢露,顯然是用了很大的力。
雖然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可是我感覺到他似乎……很痛苦。
我走過去蹲在他身前:「喂,你怎麼了?沒事吧?」
不管怎麼說,他要是有事,我一個人也很難走出去呢。
誰知他不領情,再次抬起頭,用殺人般的眼光看著我:「滾!滾遠點!」
我嚇了一條,不僅僅因為他如此凶狠的口氣。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本來漆黑如夜的眼睛,正慢慢地蔓延出血樣的暗紅——一如我夢中見過的樣子!
他猛不丁站起身來,嚇得我連忙後退了幾步,他卻沒有看我,而是發瘋般向前跑去,也不管攔在眼前的是蒺藜還是茅刺,硬生生的就闖了過去!
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但我還是忍著腳疼盡量追他。
當我終於追上他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我大為震驚!
子夜此刻就像一頭狂性大發的野獸,他睜著變得血紅的眼眸,喉嚨裡發出痛苦而壓抑的低吼聲,將四周所有的東西,不管是樹木,石頭還是其他什麼,都撕碎折斷一掃而空,這茂密無比的樹林竟生生被他弄出一片光禿禿的地方來!
我親眼看到一根碗口粗的樹幹被他一手折斷,他的破壞力實在太強,我退得遠遠地看著他,再也不敢近前。難怪他讓我滾遠點,如果我還在他的面前,只怕小命都沒有了吧。
可是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發狂?是有什麼病還是中了毒?
他折騰了很久,最後終於痛苦地倒在地上翻騰,翻騰,就想一個正在接受酷刑的人,讓人看了都不忍心。我很想上去幫他一把,可是此刻的他太危險了了。我觀察了好一陣,直到他連翻騰的動作都變得很緩慢,才鼓起勇氣走上前去,站在距離他兩米的地方停下:「喂,你好些了嗎?」
他扭過頭來,臉上滿是泥土,血紅色的眼眸盯著我,從迷茫到仇恨,到狂亂,看得我不寒而慄。
他的身子驀地立起,朝我衝了過來:「我要殺了你!」
我大駭,轉身就逃。可是沒等他衝到我面前,他的身子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昏過去了。
暮色將近,寂靜而寒氣陣陣的崖底,一堆吐著紅色火焰的火堆,散發著騰騰的熱量,將四周的寒氣和冷寂驅趕,。
我坐在火堆旁,兩隻手支撐著下巴,望著火堆上跳動的火焰發呆。
子夜躺臥在火堆的另一邊,還沒有醒來的跡象。我檢查過他的脈象,看不出什麼異常。除了幫他抹乾淨臉上身上的泥土,我也做不了什麼。
不知道他醒來了還會不會發狂,可是我不能丟下他不管,畢竟他救過我,也並沒有拋下我不管。
吁?他的身體好像在抖動哦?我走過去看了看他,他還是沒有醒,不過眉頭輕輕皺著,身子在發抖,嘴裡也開始輕輕的呻吟,看起來像個像個冬夜裡被拋棄的小狗,很可憐。
唉,算了吧,我還是安撫一下他吧,於是我把手放在他的身上,輕輕拍打,嘴裡還嘟嘟嚷嚷的說:「啊,沒事了沒事了,好好休息吧。」
呵呵,這一招果然有用,他居然漸漸的舒展開眉頭,身子也不那麼抖了。我繼續拍著他的身子,好人做到底。
不過今天真是好睏啊,好累,漸漸地我的眼皮開始打起架。
朦朦朧朧中一縷肉香味飄進我的鼻子,我下意識地嗅了嗅,真的是肉香!我抬起頭,尋找香味的來源。
眼前的火堆並沒有熄掉,反而更旺了些,火堆旁一個人正舉著兩根樹杈烤著什麼東西。這一瞬間我有種錯覺,這情景好像又回到了昨天夜裡醒來的時候。
不過我馬上清醒了,並且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子夜,你,你沒事了嗎?」
他掃了我一眼,眼眸是黑的,眼神也不凶狠。看樣子比較正常。
他把手裡的一根樹杈遞給我:「自己烤。」
樹杈上的是一隻山雞,毛已經被拔乾淨了,雖然才烤了半熟,但那誘人的香味就是它發出來的。
我定下心,走過去接了,就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烤山雞。
看他沒有異議,我呵呵笑了一聲:「喂,你之前怎麼回事啊?嚇死我了。」
他懶得看我,也懶得回答,不過我感覺到他沒有之前那麼冷漠了,於是我厚著面皮再靠過去點,用肩撞了撞他:「說說話嘛,反正晚上也趕不了路,挺無聊的。」
他挪開了一點:「你很煩人。」
我有點不好意思了,這樣子好像我勾搭美男呢,其實我可對他沒有那方面的興趣。我撇撇嘴:「說說話也死不了嘛。」
他大概也鬆動了:「說什麼?」
「說說你為什麼會那樣啊?是一種病嗎?我會治病哦,告訴我說不定可以幫到你。」
「不是病。你治不了的。」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就治不了?難道是先天性的遺傳?」
「有這樣的遺傳嗎?是中毒。」
「啊,真的是中毒?多久了,是什麼毒?」
「說了你也不知道。」
「我會醫病,也會解一些毒,可能我知道呢。」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毒。」
「那怎麼中的毒啊?」
他的眉頭皺起來「那些事很煩……不想說。」
不想說就不想說,他今天說了這麼多話,我看都破紀錄了,不過我還有個很關心的問題要問,這可是關係到我的人身安全啊。
「那你中毒多久了?間隔多久會發作一次?」
「一年了吧,三個月發作一次。」
「哦。」
我放心第笑了,看來不用擔心他待會又突然發狂了。
有人陪著聊天,時間就是過得快,我手上的山雞基本上熟了,我急不可待地拿到嘴邊就想下口,不過猛地咬了一口後,就呲牙咧嘴地蹦了起來,好燙啊!
子夜白了我一眼:「真笨!」
我回他一個白眼:「誰沒個第一次?」
他又懶得理我了。我一邊對山雞吹冷氣,一邊沒話找話問:「你不是有個表妹跟我很像嗎?難道她很聰明?」
「何止聰明,簡直……」
用得著這麼誇麼?我哼了一聲:「難道她就是天上的仙女?」
「仙女?不,她是惡魔。」
這回輪到我吃驚了:「什麼?」
他說:「知道是什麼人給我下的毒嗎?」
「誰?」
「就是她。」
「哦,難怪,你每次見到我都好像很討厭的樣子。」
「你們兩除了長得像,其他地方都不像。」
「最好,免得你把我當她給殺了。」
「她從來不會救人,只會殺人。」
「呵呵,殺手?有意思。
「以後不要再問這些無聊的問題,不想提這個人。」
「沒問題!」我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山雞:「哇,可以吃了,真好吃!」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相處得融洽多了,雖然他還是不願意多說話,可是很明顯不算討厭我了,基本上我問的話他還是會搭理一下。
第二天我們出去的時候,雖然他還是不會扶我,但在我很累的時候,他會等我。
這天下午,我們終於回到了阿羅家,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我還活著。雖然我跟他們素昧平生,但此刻絕處逢生回來,覺得誰都親切極了,就連脾氣很不好的阿羅丈夫,我都覺得他其實也不壞。
不過我最關心的還是嘎塔和莫申,都過去這麼幾天了,他們還活著嗎?
事實上,他們真的奇跡般的還活著,雖然渾身都起了一團黑色,雖然一直都沒有任何知覺,但他們確實還活著,他們的脈搏還在跳動!
我立刻開始動手,用針灸,藥草,用盡我所有的解毒方法,可是讓大家失望的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看來我得想想其他辦法,我一定要找到辦法!
我開始思索。
他們中了七彩五毒蛇的毒還能挺這麼久,絕對是件了不起的奇跡!根據我所知道的知識,中了這種毒的人,無論輕重,一天內必定斃命!
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了如此之久呢?我苦苦思索著,如果找到原因,說不定就可以救治他們。
我拖著傷腳在房內有點扭曲的來回踱步,,子夜沉默地坐在一邊,車伕歎了口氣,走出去了。
「咚!」一聲門被魯莽地打開,阿羅的丈夫拽了小魚過來,狠狠扔在地上:「都是這小畜牲,把貴人們帶到哪種危險的地方,現在把他交給你們處置,要殺要剮都活該他!」
小魚趴在地上,低著頭,不哭不喊也不說話。
我搖搖手:「不管他的事,他說了不能進去,是我要去的。」
「沒有阻攔你們就是他的錯!」
「真不是他的錯,這事全怪我。」
「小姐心軟才這樣說,我可知道這小畜牲的德性,肯定是他故意這麼幹的!」
我有點無奈:「好吧,那你先把他放在這裡,等我們想想怎麼處置他吧。」
打發了阿羅的丈夫走,我上前扶起小魚:「起來,是姐姐的錯,不怪你,啊?」
小魚抬起頭看著我,我不懂他在想什麼,只見他嘴巴動了動也沒說出來什麼,最後掙脫我的手,跑到房間的床底下,抱出來一株七彩植物:「姐,姐姐,喜歡的。」
九龍七旋草?小魚居然還沒忘記我當時是多麼喜歡這株草。可是如果知道付出的代價如此慘重,我寧願不要這株草。
我本來有點討厭這株草,不過不好拂了小魚的好意,只好拿了過來:「嗯,我都說了小魚是好孩子嘛。」
我手裡拿著這株草,突然靈光一現!
通常毒物經常出沒的地方,基本上都有能解它毒性的東西存在,這個是我所知道的一個常識。那麼七彩五毒蛇雖然毒,也未必就沒有解藥吧?也許就是這九龍七旋草?
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嘎塔和莫申能夠支撐到現在了,因為這株草一直伴隨著他們,草的氣味可能化解了七彩五毒蛇的部分毒性!
不過,為什麼我所知道的毒學知識裡,並沒有提到九龍七旋草可以解七彩五毒蛇的毒呢?按道理這株草和它的關係如此緊密,應該早就有人試驗過才對,可是為什麼沒有人知道七彩五毒蛇的毒性該怎麼解呢?
不管怎樣,我決定試試看。
當然不能在人身上試驗,我讓阿羅的老公弄來幾隻老鼠,開始進行小白鼠實驗。
首先我把嘎塔和莫申身上的血放了一點出來,拌在米粒上餵了老鼠,然後又餵它們吃了九龍七旋草的草汁,結果非常失望地看到,它們立刻就蹬起四條腿死了!
我有些沮喪,難道真是我想錯了?
我不甘心地把九龍七旋草拿在手裡看來看去,連晚飯都不想吃。
他們都知道我心情不好,除了阿羅,也沒有人勸我。
天黑後,又有了月光。後來我知道其實這幾天晚上都有月光的,只不過我這兩天所在的斷崖底太深,月光照不進去而已。
我在月光下坐著,看著眼前的九龍七旋草,把它轉來轉去,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眼睛刺了一下,草上好像有什麼亮點反射?
我仔細的從各個角度觀察,終於發現原來這九龍七旋草的大多數葉子背面,都長了一粒指甲大小,突起的芽狀東西,在月光的照射下,可以反射光線。
我所知道的知識中,並沒有說到這個東西,一時有點好奇,無聊中拿了白天沒用完的小白鼠做了個差不多的試驗,只不過這次餵給他們的解藥是九龍七旋草上這些顆粒的粉末。
結果,奇跡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兩隻小白鼠居然好端端的沒有死。在我和小魚,阿羅,車伕輪番的觀察下,直到第二天,它們還活得特精神!
就是這個東西能解七彩五毒蛇的毒!
雖然人和鼠是有差異的,但皇天不負有心人,嘎塔和莫申終於也在如法炮製下醒過來了!
那一刻我心中的高興無法形容,為嘎塔和莫申,也為我自己終於找到了七彩五毒蛇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