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就一直在想,待會我進醉鄉樓去,要是這三個侍衛還跟著怎麼辦?要真跟著,這事還真難辦!所以一定要想辦法別讓他們進去。
正想著,馬車停了,帶路的那名侍衛說:「姑娘,醉鄉樓到了。」
我剛要下去,想了想,又從懷裡拿出信放在袖子裡。這才整了整衣衫,拿了裝乾糧的包裹下去:「勞煩幾位在這裡稍等,我買好牛肉乾就出來。」
我一遍朝醉鄉樓走去,一邊往後偷偷瞄了瞄,這幾位還真的沒有跟進來,我心裡十分慶幸,快步走進了醉鄉樓。裡面客人並不多,稀稀拉拉的幾個,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大聲說:「小二,給我來三斤松香牛肉乾!」
店小二跑過來抱歉的說:「姑娘,不好意思,本店的松香牛肉乾是用來作輔料的,從來沒有單賣過。」
我說:「沒賣過不代表就不買啊。」
小二還是很為難:「這個……牛肉乾確實不外賣的……」
我橫了他一眼:「去問你管事的,我想他會賣給我的。」
小二十分鬱悶地去了,不多時樓上下來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他身著長袍,面目和善,一張圓臉胖胖的,帶著習慣性的親切笑容,一看就是標準商人的樣子。
他十分客氣地問:「我就是這家的掌櫃,請問就是姑娘要牛肉乾?」
我說:「是啊。」
他不緊不慢地討價還價:「我這牛肉乾原料有點貴,一斤加多七文錢如何?」
我看著他,心裡砰砰只跳,有點兒緊張。對方終於有人對暗號了,我前面說要三斤牛肉乾,都是暗號的開始,然後對方就要說一斤加多七文錢如何這句。當然還有幾句要對完,不然的話就這兩句防偽程度實在不高,萬一有人湊巧說對就麻煩了。
我正準備說出我的下一句暗號:「……」
然而我突然啞巴了,因為有人在我對面坐下了,說:「來三斤牛肉乾。」
我很想一腳踹過去,把他那張酷酷的臉踢扁!該死的,見著他就沒好事!不是說好了在外面等我嗎?怎麼不聲不響又跟進來了?而且還在這當口插話!而且他多少都不要,不多不少也正好要三斤!
掌櫃的看著我們兩個有點狐疑,估計鬧不清楚誰才是接頭的那個,只好又說了一遍:「一斤加多七文錢如何?」
這個叫子夜的傢伙不耐煩的說:「隨便。」
我則沒有再接口,掌櫃的可能不知道子夜其實是和我一起來的成國侍衛,我再這樣把暗語對下去,他們有可能立刻就讓我把信給他們,這樣一來子夜就會發現了,那我和太子,還有這裡的人……將不堪設想。
雖然我並不知道信裡寫的什麼,但我知道這是密信,信裡面一定有很重要的機密,絕對不能讓成國的侍衛知道!
這個時候我又不方便給掌櫃的什麼暗示,所以我只能笑呵呵的跟子夜打招呼:「呵呵,你們不是在外面等我嗎,怎麼,也想吃牛肉乾啊?」
他還是一副懶得看我也懶得回答的樣子,當然我這個問題是有點無聊,人家明明說了要牛肉乾的嘛。
我厚著臉皮繼續說:「啊,對了,你是雷金王子手下的頂級侍衛,肯定比我有錢,再說我的吃住不是應該你們三個負責安排的麼?那我買牛肉乾的錢你也付了吧。」
他那張緊抿的,弧形其實很好看的嘴唇終於動了一下:「行。」
我這才放心地繼續和掌櫃的說暗語:「掌櫃的,我看加三文就好了吧!」
「好吧,那先給姑娘一斤二兩行不行?」
「不行,怎麼也要兩斤三兩!」
暗號完畢,十分正確!
我偷偷看了下這個叫子夜的傢伙的表情,因為我們最後那兩軍暗語有點不太正常,一般人說一斤就是一斤,兩斤就是兩斤,都是整數,很少有人會在後面加個二兩三兩的,聽起來怪彆扭,但這樣確實能夠防止別人誤打誤撞。
還好,子夜沒有表露出什麼疑問。不過他坐在這兒,我這信要怎麼拿出來交給掌櫃的啊?
我和子夜打過招呼之後,掌櫃的當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沒有跟我直接表示什麼,也沒有向我要信,而是讓人給我們準備牛肉乾去了。
一會兒,牛肉乾還沒有上來,一個比掌櫃還胖的大胖臉夥計端著菜經過子夜的身邊,突然腳下一滑,手裡拿不住菜盤,「嘩啦」一聲一大碗湯羹朝他這邊掉了下來。
大胖臉看都不看,立刻撲上來開始乾嚎:「哎呀呀,對不起對不起,大爺是小的錯了,你別怪小的啊,小的願意給你賠衣服,幫你洗,我,我……」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哪碗湯穩穩地被子夜接住了,並且送到了他的眼前。
我心裡苦笑,跟這傢伙玩這套沒用啊,他的速度那叫一個快。
大胖臉連聲道謝拿了菜走了,臉上的神情十分沮喪。
又過了一會兒,牛肉乾仍然沒有上來,但是店門口卻有人打了起來,這一喧嘩,店裡有好幾個客人都出去看熱鬧去了,但是子夜卻好像兩耳不問窗外事一樣,連瞟都沒有瞟一下,坐在哪裡紋絲不動。
我東張西望了幾下,然後誇張地說:「哇,好恐怖啊,好像打得很厲害呢!」
對面這個人還是沒有反應。
打完了牛肉乾也沒有上來。
等,十分煎熬地等,我心裡十分著急,嘴上還得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怎麼這麼慢啊,太慢了吧?」
終於,牛肉乾上來了,再不上來就該讓人懷疑了。這回是掌櫃的親自送上來的。
「這包是這位爺的。」他先給一包子夜,然後又給了一包我:「這包是姑娘的。」
「大人請稍等,我這就給你找散碎銀兩去。」他滿臉笑容的收了子夜一錠銀子,顯得有點嘮叨的說:「一般我都不捨得買的,本店的牛肉乾那是一等一的好,不信兩位可以打開嘗嘗。」
然後他就轉身找碎銀去了,我心裡很亂,難道就這樣走了?難道他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嗎?下意識中打開了我的那包牛肉乾,然後十分驚訝地發現,這包根本不是牛肉乾,而是一包烤肉丸子!
我立刻明白了掌櫃的用意,瞧著他到了櫃檯,我馬上拿了哪包站起來要追過去:「哎,哎,掌櫃的,你弄錯了,你這包是肉丸,不是牛肉乾!」
突然手裡一空,肉丸子被人拿走了,我訝然回頭,看見某個礙事的傢伙手裡正拿著我的烤肉丸子,正放在鼻前微閉眼睛深深地聞了聞,然後微微點頭,拿起筷子嘗了一個,慢慢在嘴裡咀嚼,再咀嚼:「好,這烤肉丸子我要了。」
媽媽的,你八輩子沒吃過肉丸子啊?用得著在這關鍵時刻搶我的肉丸麼?我心裡突然升起一絲警惕:莫非他是故意的?莫非他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吧,我也是今早出門才知道的,他沒理由會知道啊。
而且看他的樣子,確實是很喜歡這個烤肉丸子,今天他一直都是板著臉的,剛才在吃烤肉丸子的時候卻分明有些陶醉和懷念的表情,雖然只是淡淡的一絲,卻不像假裝的。
但這也不好說,有的人演技好嘛。
我和櫃檯上的掌櫃四目相對,啞口無言。怎麼這麼巧的事情都能碰到,錯拿的烤肉丸子居然是這個傢伙愛吃的?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人為,也不知道子夜到底是不是覺察到了什麼。
半晌,我悻悻地坐了下來:「還不把我哪包牛肉乾拿來?」
掌櫃的也終於反應過來了,然後扭頭罵小二:「都是些白吃飯盡幹不了事的蠢貨,下次看認真點,怎麼連牛肉乾和肉丸子都分不清了?」
這回牛肉乾很快上來了,掌櫃的也找了銀子,我不甘不願地站了起來。掌櫃的再沒有什麼動作出現了,我想他已經放棄了,畢竟小動作太多不好。而且子夜這個樣子也容易讓人懷疑他早有覺察。所以掌櫃的放棄了也是有道理的。
可是他不知道這信很急啊,他也不知道我馬上就要出城幾天,再沒有機會來送信了!他要能知道,估計絕不會就這麼放棄了吧?
我慢慢朝外面走出去,心急如焚。怎麼辦?要怎麼辦?到底要怎麼辦?太子說了一定要今天送到的,要是耽誤了太子的大事可怎麼好?
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發現子夜已經走到我前面去了,因為他的步子比我快。我心中一喜,更加放慢步子走路,看看他會不會等我。
他竟然沒有等我!我還沒走到門口呢,他已經一步跨出去了。我立刻想他可能真的沒有覺察到什麼,而剛才發生的一切確實都只是湊巧,要不然在這個當口他不可能自己先走了!
心中狂喜,我將袖子朝後面輕輕一甩,一封信就從我袖中掉在了身後的地上,這個時候就算子夜回頭,也不可能看到地上的信了。
剛剛莫名其妙地挨罵的那個小二,大概為了將功補過精神打得特好,所以這時眼尖地發現我的信,估計他認為這是一個大好的表現機會,急忙跑過來:「唉,姑娘,你的……啊,哎唷!」
這傢伙可千萬別喊穿啊,要不我就前功盡棄了!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緊張地回頭一看,十分意外的發現小二正四腳朝天的倒在地上,手捂著屁股痛得直哼哼,而掌櫃的正站在一旁,我的信也不見了!謝天謝地,我撫了撫胸口,心裡緊懸的大石終於放下了。
太子,我總算沒有搞砸了你的事情!
身後的掌櫃又踢了小二一腳:「走路都不長眼睛,平地也能摔跤,還不快點幹活去!」
我差點捂嘴偷笑,我猜那小二跌倒也是掌櫃干的,可憐的小二哦,莫名其妙的被罵了兩回,還摔了個屁股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