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歐姆鎮,魯漢也終於親眼目睹了妮娜的「大軍」,除了卡門等十餘名騎士勉強可以稱得上軍人之外,剩下的根本就是農民、鐵匠加馬伕,還有幾個從荷蘭流亡過來的水手,加起來一共有大約兩百多人,這些人衣衫襤褸,面有菜色,並且士氣低落,魯漢一看就知道他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飽飯了,嚴重營養不良。
由於妮娜的一再堅持,魯漢有幸參加了晚上的軍事會議,與會的人員除了妮娜和魯漢已經認識的那幾名騎士之外,還多了一名鬍子花白的年長牧師。
在會議上,眾人討論的議題始終只有一個,卻吵得不可開交,沒有誰能夠說服得了誰,一邊的魯漢聽得直是搖頭,這些可憐的騎士,在軍事上還真不是一般的弱智!僅憑這兩百多號士氣低落的烏合之眾,居然就想去進攻這裡,進攻那裡,甚至還異想天開地要去奪回荷爾斯坦因堡,這不是癡人說夢麼?
坦率地講,妮娜領導的這支烏合之眾除了打家劫舍還能夠勝任之外,別的什麼也幹不成。
當班德等人因為進攻目標的選擇而吵得面紅耳赤的時候,那老牧師卻一直在悄悄地打量魯漢,這時見魯漢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就輕輕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示意大家先安靜下來,看得出來,老牧師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還是比較超然的,他一拍桌子,卡門等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老牧師意味深長地望著魯漢,幽幽地說道「我們何不先聽聽尊貴客人的意見呢?」
妮娜這時也忽然想起了魯漢的存在,美目流波望著魯漢道「對了,魯,你覺得我們往哪裡進攻最合適?」
「安,這個……」魯漢撓了撓頭,硬著頭皮答道,「我覺得,以我軍目前的情形來看,實在是不宜主動進攻……」
魯漢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班德粗暴地打斷了,只有邊上一直未發一言的卡門,眸子裡卻掠過了一絲莫名的神色。
「你說什麼?不進攻,不進攻就等於放棄,難道我們要屈辱地接受異教徒的統治嗎?不,絕不!」
「別理會他,他不是荷爾斯坦因人,當然不會和我們一條心。」
「我們繼續討論,別理會這個外鄉佬了。」
……
魯漢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班德等人的嘲笑聲裡,魯漢向妮娜告了聲罪就起身離開了,留在那裡也沒什麼意義,反正在他們眼裡,他只是個不相干的僱傭兵,不可能得到他們的信任!不過在魯漢轉身離去的時候,老牧師的臉上卻露出了深思的神情,似乎在認真地思考魯漢剛才所說的話。
夜深了,魯漢一個人坐在鎮公會外的石階上發呆,裡面的吵鬧聲依舊熱烈。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然後在距離魯漢身後兩步之遙處停住了,魯漢知道是妮娜來了。
「魯,你真的認為我們不應該進攻嗎?」
妮娜的語氣幽幽的,軟軟的,像輕風一般驅走了魯漢心中的失落和煩惱。
魯漢沒有回頭,他怕回頭一接觸妮娜的美目,有些話就說不出來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以前魯漢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成語,不過現在,他開始有點相信了,至少,妮娜那對帶著淡淡憂傷的眸子讓他發自內心的憐惜。
「你認為應該進攻嗎?」魯漢硬著語氣反問,「你拿什麼去進攻,就憑那兩百多士氣低落,裝備簡陋的烏合之眾嗎?」
「可如果不進攻,我們就無法搶得給養。」妮娜的小嘴不經意間撅起,語氣裡也有了些許撒嬌的意味,「如果沒有給養,我們就只能活活餓死,畢竟,我們不能像帝國軍人那樣搶劫自己領地內的民眾呀。」
這是一個死結,真正的死結,進攻,死路一條,不進攻,也是死路一條。
魯漢歎息了一聲,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並且認識妮娜之後,這廝似乎變得多愁善感了,才兩天功夫,可歎的氣卻比以前加起來還要多。望著面前漆黑的夜空,魯漢幽幽地說道「妮娜,我們目前的處景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妮娜情不自禁地走到魯漢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夜風吹亂了她的秀髮,髮梢輕輕地掃在魯漢的臉上,癢癢的,不過真的很愜意,好溫馨,如果有可能,魯漢很想就這樣一直和妮娜坐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有一隻狼,有一天狼吃光了草原上所有的羊,在它快要餓死的時候,發現了一隻獅子,於是狼想,如果不吃掉獅子我就得餓死,於是狼向獅子發起了進攻,結果卻成了獅子嘴裡的美餐。」
妮娜默然片刻,幽幽地問道「你是說,帝國軍是獅子,荷爾斯坦因的民眾是羊,而我們……就是那隻狼?」
魯漢點點頭,沒有側頭看妮娜的美目,硬著心腸說道「不錯,你的軍隊就是那只不自量力的狼。」
妮娜霍然側頭凝視魯漢,鼓騰騰的酥胸也在急促地起伏,爭辯道「你這樣說不公平,我的軍隊向來以保護領地內的民眾為職責,我們不是吃光了羊狼的惡狼,不是。」
「你們就是。」魯漢也轉過頭來,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妮娜的美目,沉聲道,「你們雖然沒有掠奪民眾的牲畜和財產,可你們卻在無限地揮霍他們的和耐心,白天在玻爾村,村民待你的態度我都看見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事情在剛開始的時候肯定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你的民眾肯定非常你、擁護你,可是你們呢,卻帶給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家破人亡,直到……所有人都對你們喪失了信心,而你們,也就成了那只吃光了羊群的孤狼。」
妮娜被魯漢說得潸然淚下,黯然神傷,幾年前的情景尚且歷歷在目。那時候父親剛剛戰死,可整個荷爾斯坦因的民眾都沒有被帝國的軍威所嚇倒,而是雲集景從,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了她的旗幟下,聽從她的指揮,誓要與帝國抗爭到底……可是結果,正如路所說的,她的軍隊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最終失去了民眾的,最近這段時間,她和她的軍隊就像流寇一樣在荷爾斯坦因境內流竄,卻得不到當地民眾的和歡迎。
沉默,兩人都陷入了無言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那麼,尊貴的客人,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挽回這不利的局面呢?」
一把淡淡的聲音在魯漢和妮娜身後響起,兩人聞聲轉過頭來,只見一身灰袍的老牧師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們身後,老牧師彷彿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神正幽幽地凝視著魯漢。
「挽回不利局面的辦法?」魯漢苦笑了一聲,說道,「勝仗,只需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就足以解決所有的困難!」
妮娜的美目裡重新燃起希冀的熾焰,熱烈地望著魯漢道「魯,如果讓你來率領軍隊,你能領導我們取得勝利嗎?」
魯漢搖了搖頭,他不是英雄無敵三代遊戲中的索姆拉,這世界也不是英雄的世界,索姆拉可以憑借強大的法力放個連鎖閃電秒殺敵人全部的軍隊,他卻做不到。
妮娜眸子裡浮起令人心碎的失望,幽幽地望著魯漢,問道「真的就無法挽回了嗎?」
魯漢實在不忍心面對妮娜如此幽怨的眼神,只得苦笑說道「這個……讓我想想,也許能有辦法也說不定。」
這時候,鎮公會裡的討論也已經結束,卡門等人陸續從裡面走了出來。一看到妮娜和魯漢挨在一塊,卡門的眸子裡立刻掠過了一絲陰霾,走到近前清咳一聲說道「妮娜小姐,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單獨稟報。」
魯漢如何看不出卡門的心思,不地他正好也想清靜清靜,以便整理一下思路,沒準還真能想出個法子來,便告了聲罪離開了鎮公會。在回寓所的路上,魯漢順道經過一間鐵匠鋪,想起這時代的長劍短劍使起來委實不順手,魯漢就決定在鐵匠鋪裡定制一些飛刀,要知道在特種部隊服役的時候,這廝就練得一手飛刀絕技,百步之內張手索命。
不過,進了鐵匠鋪之後,魯漢卻被另一樣東西給吸引住了。
這間鐵匠鋪裡用來加熱的竟然不是木炭而是原油!魯漢一聞到那刺鼻的氣味就確定這是未經煉化的原油。這間鐵匠鋪居然使用原油來加熱,是否意味著附近有大量唾手可得的原油呢?如果真是這樣,那要誘殲帝國軍打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也便有了可能,原油這玩意一旦燃燒起來,那是很難撲滅的,不要說人了,就是鋼鐵也成化成金水。如果能把原油蒸餾一下,提煉出汽油來,那威力就更大了。
在2世紀伊拉克戰爭時,燃燒的油田騰起熊熊大火、經久不息,諸多專家束手無策的電視鏡頭可謂印象深刻。
「大人,有什麼能為你效勞的嗎?」
魯漢浮想連翩的時候,鐵匠放下了手裡的活計迎了上來,魯漢回過神來,指著桶裡剩下的原油問道「這些能燃燒的黑油,你是從哪裡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