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來十五六歲,生的杏眼柳眉,小小一張瓜子臉,臉上有層薄愁,身段裊娜,低垂著頭跟在林二奶奶身後。許是有了主意,林二奶奶現在神情和方才全不一樣,臉上笑容也要舒展些,各自行禮坐下時林二奶奶就道:「這就是小婦人的妹子,名喚婉柔。」
說著就招呼婉柔上來給王璩行禮,婉柔本低垂著頭,聽到姐姐招呼上前行禮,見王璩和身邊的侍女都看著自己,頭垂的更低,面上那層薄愁添了絲羞澀,更顯得容色出眾,人人見憐。
聲音婉轉甜美,如黃鶯出谷一般,王璩讓她在一邊坐下,對林二奶奶道:「二***妹妹生的好相貌,我見猶憐,何況別人呢。」林二奶奶拉住婉柔的手,話裡既透著得意又有幾分歎息:「有些時候,一副好相貌倒成了……」
沒說完婉柔就由紅了眼圈,想是想起這次的風波。林二奶奶也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一拍妹妹的手,接著就抬眼去瞧王璩,眼裡滿是期盼。這種期盼讓王璩想起當日在公主府的時候,曾無數次心想能有個人為自己出個頭、說句話,而不是冷冰冰地教誨,要牢記公主的恩德,要孝敬祖母,不得心存怨恨。
不為人知的歎口氣,王璩的眼已經恢復地和平日一樣,對婉柔道:「我既住了林家的屋子,和你姐姐也算有緣分,不知道就罷了,既知道了,怎忍心好好的女兒家進戚王府被糟蹋?」
婉柔的眼眶更紅,那淚終於滴了下來。林二奶奶急忙抱住她,拍著她的背安慰,這種姐妹之情讓王璩看的有些癡了,等婉柔不再傷心了林二奶奶才抬頭笑道:「要郡主瞧笑話了,我這妹子小我八歲呢,生下來時我娘身子開始不好,倒是我這個做姐姐的照顧著她。」
王璩釋然,心裡對這婉柔又添上一份羨慕,王府奢華,對這些商家來說是何等嚮往,可林二奶奶能頂住壓力為她奔走,就為了她能有個好歸宿,為了這份姐妹情,也要管這件事。
又說了幾句,外面已經報婉柔的未婚夫婿也來了,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婉柔臉上的羞澀更甚,薄愁已經消失,雖規規矩矩坐在那裡,但手裡的帕子已經被絞的不成樣子。
林二奶奶和王璩相對一笑,只是等來等去,等到上燈時分還不見林二***娘來到這裡,此時城門已經關閉,林二奶奶臉上不由露出焦急之色,又走出去問了下人,下人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難道別的都順利,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
林二奶奶臉上的焦急之色越來越重,婉柔的眼圈又開始紅了,蠟燭在那裡跳動,沒有一個人說話,啪地一聲燭花爆開。娜蘭上前剪一剪燭芯,屋裡更亮一些,林二奶奶喘一口氣,臉上擠出笑容道:「燭花報喜,定是有喜事。」
王璩心裡有事情,手一直放在桌子那裡,聽到林二奶奶這樣說也微微一笑:「是,說不定伯母是天色太晚趕不出城,明兒一早就到了。」婉柔曉得她們是在安慰自己,可心裡還是七上八下,自己哥哥是什麼樣的人?聽到王府要自己,恨不得當晚就把自己送過去,若不是娘攔著,婉柔又滴了幾滴淚,心裡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要是娘不能來主持自己成親,那就明兒跳了西湖,寧願清清白白死了也不進那王府。
林二奶奶握住妹妹的手,感覺她手心裡全是汗,安撫地握緊她的手,王璩看一眼那姐妹二人,心裡又是一動,起身道:「都快三更了,先歇著吧。」
婉柔已是滿臉的淚,卻說不出一個字,林二奶奶攜著她的手起來,王璩回頭看婉柔一眼,輕輕撫著她的肩,安慰地道:「別怕,什麼事都有我呢。」婉柔嗯了一聲,總算擠出一句話:「可那是戚王,郡主會不會被他欺負,再說要是連累了郡主……」
說完這句婉柔的耳朵都紅了,燭光之下,這種姿態更讓人憐愛,王璩撫著她的手稍微重了點,接著就笑了:「這算什麼。」林二奶奶已經拉住婉柔,對王璩道:「我妹子是個閨中弱女,不曉得郡主的事情,郡主千萬莫怪。」
王璩只是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各自歸寢,西湖的夜很安靜,這一夜卻沒有人睡好,天剛魚肚白的時候王璩就翻身坐起,披了衣衫走出房間。站在樓上能夠看到遠處的荷花有些朦朧,東方天空有紅色霞光開始聚集,再過一會兒,太陽就該噴薄而出。
有早起的船在西湖裡遊蕩,不曉得是打漁還是采荷花。王璩呼出一口氣,湖面上的船隻越來越多,有幾艘船竟是往這邊行來,難道是林二***娘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院子裡有了腳步聲,接著林二***聲音響起,看來她們姐妹也起來了,丫鬟端著洗臉水上來服侍,娜蘭兩人這才揉著眼睛打開她們住的房間,淑媛還在呼呼大睡。
王璩剛把臉洗了,丫鬟還在背後給她梳頭,就聽見有尖叫聲傳來,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上樓,上來的是林二奶奶和婉柔,婉柔嚇的抖成一團,林二奶奶比她稍好些,卻也好不到哪裡去,臉上已經有了淚,看見王璩如同見到救命稻草:「郡主快救命,竟是王府的人,說我哥哥已經許了,今日就要接婉柔走。」
王璩手裡的簪子掉在地上,丫鬟的手抖了起來,王璩讓她把林二奶奶姐妹照顧好,用手攏一下外衫,匆忙用簪子綰了發就往外走。外面已經響起娜若的聲音:「呸,你們是什麼人,竟要上樓?」來大雍一年多,娜若兩人的官話已經講的很好,罵起人來也是口齒伶俐。
娜蘭的聲音裡也帶有憤怒:「這青天白日的,你們就要上樓搶人,難道你們不怕王法?」來的想必是王府管家,王璩已經聽到那人在那道:「王法?你們犯的才是王法,拐帶我王府女眷,照了律,都是上枷流放的。」
娜若一張俏臉已經通紅:「什麼叫拐帶?倒是你們,要搶了良家女子進府做妾,還有臉說那是你們王府女眷。」來的人是王府管家,哪裡會被娜若嚇到,已經拿出一張紙來:「瞧見沒有,這是她哥哥寫的婚書,明明白白把她給了我們王府,你們快些讓開,不然我不客氣了。」
見王府的人一臉凶相,娜蘭有些著急,早曉得就讓侍衛全都跟著王璩過來,偏偏王璩說這宅子太小,只帶了兩個侍衛來,剩下的侍衛全都在驛館。
「怎麼不客氣?」王璩輕聲開口,那管家見到王璩,先掃了一眼接著就上前給王璩行禮:「小的見過郡主,小的是戚王府管家,戚王有個新納的妾,誰知昨日逃出,聽的被郡主收留,還望郡主行個方便,把她送了出來。」
王璩冷笑一聲,也不看那管家:「新納的妾?還逃了出來,原來是這樣顛倒黑白的。」管家站的筆直:「小的並不明白什麼叫顛倒黑白,只是王爺有吩咐,小的照做就是,況且那拐子聽說也被郡主收留,還望郡主把這兩人都交出來,小的好交差,郡主的名聲也好保全。」
王璩最不在乎的就是名聲,聽到那兩字面上泛起一絲恥笑,接著就道:「逃妾拐子?戚王把他們帶回去要怎麼做?」管家垂手道:「回郡主的話,自然是按王法處置。」
王璩的眼這才轉向管家:「按王法處置,還請貴管家回去問問戚王,逼迫人家退親,強納良家女子做妾,這是什麼罪名?按了王法又該怎麼處置?」管家的臉上微微紅了下,但還是答道:「郡主這話小的自會回去稟告王爺,只是還請郡主先完了這裡的事才是。」
竟是不肯讓?王璩也不再多說廢話:「你方才說,是她哥哥親自寫的婚書?」管家不曉得王璩為何這麼問,只是應是,王璩看向院子裡:「那看來她哥哥今兒也在了。」管家又應是,王璩拍一下掌:「這樣來的最好,今兒是好日子,該辦喜事,我這裡人手正好不夠,你們來了就來幫忙。」
辦喜事,管家頓時覺得有不妙,王璩一雙眼正正看著他,從他手裡搶過婚書:「自然是陸氏嫁於劉安。」說著王璩看向院裡,把那張婚書撕成幾片,丟到院裡,對院裡的人道:「陸大郎,陸太太既沒來,那你做兄長的主持婚禮也是常事,你來的正好,今兒你就看著你妹妹嫁到劉家。」
這話讓陸大郎的腿都開始抖了,一邊是郡主,一邊是戚王,本以為戚王總能壓過郡主一頭,誰曉得這個郡主竟是個油鹽不進的人,聽她話語竟對戚王沒半點畏懼。得罪了哪一邊自己都沒好果子吃,見院裡的人都忙忙碌碌準備成親事宜,陸大郎眼一翻,索性裝暈過去。
戚王管家見王璩竟這樣說,忙對王璩道:「郡主您這樣做,是要小的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裡還……」不等話說完,一把雪亮匕首已經從他耳邊擦過,割下一縷頭髮,王璩輕輕一吹,那縷頭髮已經在風中消散,王璩冷笑道:「你是想這會兒就沒命?「
管家的腿開始抖了,京裡的傳說果然是真的,怪之怪自己主人不肯聽勸,當時多少人都說既是順安郡主就忍口氣放手吧,偏自己主人在那裡嚷,畢竟是個親王,怎麼都要壓郡主一頭,就不信郡主敢怎麼樣。
沒料到這郡主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六親不認外加軟硬不吃。畢竟是小命比較重要,管家努力讓腿撐起來才道:「是,郡主吩咐,小的不跟不遵。」說著就下去吩咐自己帶來的人開始幫忙。
因陋就簡,新郎新娘的喜服都只用了紅衣替代,堂上燒了紅燭,鋪了塊紅綢當做拜堂之用。裝暈的陸大郎早被人弄醒,坐在上方當了家長,只是那臉上苦比笑多。
邵思翰做了儐相,淑媛充了撒銅錢穀物的,林二奶奶親自扶了妹妹。丫鬟下人們全都當了觀禮的,拜天拜地拜長輩,最後夫妻雙雙對拜,紅巾之下,婉柔已是滿臉通紅,對面的劉安如同在雲裡霧裡,這幾日的糾結煩悶,在此時統統不見。新人剛被扶了起來要送入洞房,就聽到外面傳來聲音:「誰拐了我的愛妾,不被治罪倒罷了,還敢做這種事?」
隨著說話聲,戚王帶著人衝了進來,身邊還跟著本地知府,知府滿臉愁苦,這兩位誰都不能惹,偏偏還對上了,自己的官帽哦。
王璩毫不慌亂,只是笑一笑,就對愣著的人道:「該送入洞房了,怎麼還愣著不動?」淑媛最先笑起來,拍手道:「入洞房了,入洞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最近好像抽了,回復不了評論,人家多麼喜歡回評論和大家一起討論啊,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