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鍾南帶著齊賽諾延新分給他的千餘人馬防守格勒珠爾根的時候,齊賽諾延也正在城外整合各部兵馬。[]因為諸台吉差不多都被關押在城裡,各部已經亂成一團,這種情況下,一個有地位,有主意的人出來整頓,大家很自然地就聽從了命令,加上城外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有能量跟齊賽諾延相抗衡。所以,他的進度很快。
其實齊賽諾延的所謂整合也十分簡單。先強行將各部人馬打亂,再把自己的人參合進去,安排自己的手下統領,同時提攜了各部一些地位很低的傢伙擔當頭目,又把一些地位稍高的全都集結到了自己的麾下直接管轄,以自身的威名與麾下親兵進行威懾。結果,在短短的幾天時間之內,一支將近兩萬的蒙古大軍已經初見雛形。
對此,齊賽諾延感覺相當滿意。
老大林丹汗已經集結了察哈爾、內喀爾喀部將近十萬人馬,以此對付皇太極的一萬多的後金軍簡直就是易如反掌。雖然他自己這邊要麻煩一些,可是,趁著納妃的機會來了一場「杯酒釋兵權」,將各部兵馬都集結到了自己的手下,無異於將弘吉剌特部擴大了一倍還多。雖然在即將面對代善等三大貝勒的戰鬥中,這批人馬可能會損失許多,但也絕對值得。
想到這裡,齊賽諾延又想起了寨桑獻上的那個小女兒。
「可真是個小美人兒啊。等這些兵馬都整合完畢,一定要先品嚐品嚐。」
「齊賽諾延,這支大軍雖然只是初步整合,但以你們蒙古人精於騎射的能力,只要不出什麼大的變故,肯定是一支強軍啊。」
僅僅只是整合還不夠,為了便於大軍的行進指揮,在整合完畢之後,齊賽諾延又安排全軍排兵佈陣。當然,這種排兵佈陣並不是準備打仗,而是讓新分配好的各部兵馬能夠相互熟悉瞭解,尤其是要讓那些士兵認識自己的頭目、首領,這樣才好在接下來與後金軍隊的交戰中形成統一的指揮。而這一切,包括「杯酒釋兵權」的主意,都是由齊賽諾延身邊的兩個人出謀劃策得出來的。
「哈哈哈,袁總兵,你們漢人雖然不夠勇猛,但果然是足智多謀。不廢吹灰之力就幫我將這麼多的部落整頓了一遍。我可要好好感謝你啊。」被身邊的話打斷了遐思,齊賽諾延只得把心神從木布泰那溫滑如玉的皮膚上收了回來。不過,對於身邊的兩位,他確實是佩服無比。
「諾延客氣了。這還只是開始,我們兩人能幫你的其實也不多。最緊要的,還是要看您跟代善那些人的對決啊。」茅元儀忍不住拉了拉頭上皮帽,這一身蒙古人的裝束在五月天裡實在是悶得人難受。可惜,為了保密,他們除非在齊賽諾延的大帳,一般情況下都是不會穿著漢裝的。免得消息傳出去,被某些心懷軌圖的人知道了,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以及後金大軍的警惕。
「哼,區區三大貝勒,就算他們手下全是精兵強將又怎麼樣?我只需節節抵擋,等到大汗將皇太極打敗之後過來支援,他們就是死路一條。[]」齊賽諾延冷哼道。當年率兵與努爾哈赤對決被俘,被女真人關了兩年,最後還是靠著林丹汗派人送給後金一萬頭牲畜才把自己換回來,這事一直被他視為人生的最大污點。所以,這一次,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報仇雪恨。
「這人雖然說的爽快,可惜話中已然暴露出了對女真人的恐懼。否則,以他手中如今並不比代善等後金三大貝勒為少的兵力,又怎會說出什麼『節節抵擋』的話來?」袁祟煥跟茅元儀兩人相視了一眼,都微微搖了搖頭。這個齊賽諾延還是差了許多呀。不過話說回來,差雖差,齊賽諾延的表現兩人倒也覺得正常。因為,這些年來,後金軍隊的兇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在野戰方面,沒有幾倍的兵力,罕有能夠敢於正面與其對敵的。何況這一回代善等人還是打著「為父報仇」的幌子來的,後金將士肯定會打得愈發凶狠。
……
「諾延,格勒珠爾根城裡起火了。」
齊賽諾延三人正各自思量著事情,一名蒙古騎兵卻突然從遠處疾馳而來,人還沒到,就先大聲朝著這邊喊了起來。
「嗯?」
聽到報告,齊賽諾延、袁祟煥、茅元儀,還有旁邊齊賽諾延的一些親信也都紛紛把目光轉向了格勒珠爾根城的方向。可惜,因為兩萬大軍的排演需要佔據很大的一片地方,他們已經離城足有七八里地,大傢伙只能看到幾縷黑煙裊裊直上,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不過,這已經足夠了。這麼遠的距離都能看到有縷黑煙,城裡是一副什麼樣的景象還用說?
「好個楚鍾南,本諾延讓他好生守護城池,他是怎麼做的?居然還鬧出火災來了。」齊賽諾延當即大怒下令,「巴噶爾,立即帶領人馬,去城裡把楚鍾南台吉給我抓來問罪。」
「是,諾延!」
齊賽諾延身邊的一名蒙古壯漢大聲應命,接著就點齊了一百多號人馬,朝著格勒珠爾根的方向飛馳而去。而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剛剛還怒容滿面的齊賽諾延卻露出了一絲微笑,只是,這絲微笑在旁邊袁祟煥的一個眼神之後,立即又收斂了起來。
「那楚某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殺掉了努爾哈赤,你我如此算計,是否有些不夠磊落?」茅元儀把目光從巴噶爾一行遠去的身影上收了回來,附身到袁祟煥耳邊輕輕地問道。
「兩軍交戰,不管是對敵,還是對己,都是無所不用其極。齊賽諾延雖整合了各部兵馬,但時間終究太短,威信權令難以融入。且蒙古人肯定無法守住城池,而且他們現今人馬太多,格勒珠爾根也根本裝不下。所以,兩軍之決,在於野戰。」袁祟煥接著淡淡地說道:「你也看得出來,齊賽對後金三大貝勒終究是有些忌憚,若是萬一再被那些台吉找到機會發難,大軍必亂。到時,你我一番心血,豈不白白為後金大軍做了嫁衣?所以,此時應當機立斷,萬萬不可手軟。唯有如此,方能讓齊賽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整合大軍,爾後與代善等人決戰。」
「可那人終究與我等無尤……」茅元儀說道。
「我又何嘗不知?可除了讓他這眾所周知的後金大仇人,誰還可以勝任此事?又有誰有理由勝任?我們總不能讓齊賽諾延去吧?若是那樣,還不曾交戰,恐怕大軍就要先亂了。」袁祟煥說道。
「也罷。待會兒問問他的祖籍,看看能不能把骨灰送回去,立個衣冠塚吧。」茅元儀搖頭歎道。
……
不提袁茅兩人的低聲談論,十幾里的距離對蒙古駿馬來說其實也算不得太遠的距離,很快,巴噶爾就帶著人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可惜,去的多少人,回來的還是多少人,眾人也並沒有看到原本應該被抓來問罪的楚鍾南。
「人呢?」齊賽諾延大老遠就大聲問道。
「沒找到。」巴噶爾甕聲甕氣地向齊賽諾延報道。
「那你回來幹什麼?」齊賽諾延大怒,厲聲喝問道。
「諾延,那些被看押起來的台吉,全……全都被楚鍾南台吉放火燒死了。」巴噶爾大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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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是初夏,但格勒珠爾根附近依舊多風。城裡的大多數人又都被齊賽諾延帶出去整合,所以,火燒起來的時候,楚鍾南能夠叫去救火的人少得可憐。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個小城,因為居住問題,城內根本就沒有什麼樹木之類,那些台吉們被關押的地方,更是齊賽諾延特意清理出來的乾淨地兒,連根枯草都找不到。土磚房就算燒,又能燒得多厲害?可是,事實偏偏就是,沒等楚鍾南等人走下城頭,火勢就已成災。
所以,楚鍾南當即就打定了主意……跑!
早就覺得齊賽諾延這人不地道,剛剛把人抓起來,又把人交到他手裡看著,然後,突然一把火就燒沒了。面對這種情況,這些台吉的部下們,城外那兩萬多蒙古兵會怎麼想?齊賽諾延當然不會為這件事情負責,也不可能出來負責,起火的時候,人家正帶著人在城外練兵呢。那麼,責任自然就只有落到他這個守城的「台吉」身上。
「陰謀,絕絕對對的陰謀。」
雖然先前楚鍾南曾經多方算計過,可是,他們居住的地方四面都是蒙古人,沒有足夠的食物,也沒有交通工具,想在這廣闊的平原上逃出蒙古人的手掌心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所以,他們一直在格勒珠爾根呆著。可是,現在他們不能不逃了。
「還好這個城很小。我們很快就能跑出來。否則,稍稍等上一會兒,我們就會被他們包圍,然後逮捕起來。」
城外的腦溫江上,十幾個大號的木筏正連成一線,沿著江面順流而下。木筏上堆著不少的包裹,四周站著哥薩克,或者是僱傭兵們,亦或者是漢人。這些人手裡拿著長長的木竿,負責撐船。而楚鍾南跟自己幾個比較熟悉的傢伙就癱座在第一個木筏之上。他們是從城裡出來的,但更加確切的說,他們其實是從城牆上跳出來的,因為他們害怕齊賽諾延有什麼後手,不敢走城門。也幸好是格勒珠爾根的土城牆不高,就三四米,外面又是泥土地,不然的話,他們能不能從城裡跑得出來還不一定。
「這幫傢伙是想拿我當替罪羊,要我的命!」楚鍾南氣呼呼地吸了一口江心空氣,又惡狠狠的瞪向了瑟縮在身邊的蘇要拉圖,「說,你到底知不知道齊賽那狗東西的陰謀?」
「台吉……」
「什麼台吉,不敢當!」楚鍾南惡聲叫道:「媽的。老子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聽說蒙古人居然也能耍出這種詭計來。自己杯酒釋兵權,自己殺人放火,居然全他***讓老子來受罪。怪不得齊賽那雜種要把那些哥薩克提前要到手裡。他根本早就想著找機會擺酒,然後用我的人當打手。這樣,他才能順順利利的再把今天放火的責任推到我的身上……媽了個巴子的。他能謀劃的這麼仔細,你這個老東西會不是他的人?」
「台吉,真的,我真的不是齊賽諾延派來的。」蘇要拉圖顧不得木筏的顛簸,急忙跪在了楚鍾南面前:「齊賽諾延只是看我懂得一點兒漢話,所以才讓我來跟著您的。其他的,我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啊。」
「哼,你能保證?」楚鍾南冷哼道。他現在根本就不相信蒙古人樸實敦厚的傳聞。這麼厲害的詭計都使得出來,怪不得當初能接連打到歐洲大陸呢。沒點兒智力,光有武力能行嗎?
「他應該不是奸細。如果是的話,我們偷偷準備的事情他肯定會報告給那個蒙古人,可是,從你們逃出來,再召集大家集合,他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小帳蓬裡面沒有出來。這不是一個奸細會做的事情。」旁邊的美洛妲一邊凝神注意著江面,一邊開口說道。跟在楚鍾南身邊這麼長的時間,她的漢語水平已經馬馬虎虎了。
「哼,不是最好。」美洛妲的話讓楚鍾南暫時放棄了對蘇要拉圖的追問,但他依舊憤恨地瞪了無辜的蒙古老頭兒一眼:「要不是老子命大,一直擔心你們打不過女真人,剛到格勒珠爾根就做了安排準備逃跑,在外面建木頭寨子迷惑你們,這回恐怕真就成了甕中之鱉了。哼,你最好乞求我們能夠順利的逃走。不然的話,頭一個拿你祭旗。」
「是,是……」蘇要拉圖縮了縮身子,茫然地點頭說道。而這樣又順江漂了一段時間,楚鍾南等人也終於看到了那岸邊出現的一群騎兵。
追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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