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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過很多遍,這支隊伍的指揮者是我,而不是你,上尉!」楚鍾南一直很惱火身邊跟著的那一群哥薩克,尤其是討厭那個上尉圖拉諾夫。[]自以為是,狂妄自大,要不是因為在西伯利亞的旅途中,他原本僱傭的近一百多名僱傭兵因為吃不了苦而跑了一多半,身邊只剩下不足五十號,其中還有十幾號是一些黑奴,他恐怕早就要跟那傢伙翻臉。可即便是這樣,對這幫傢伙,他依舊沒什麼好臉色。就像是現在,他跟圖拉諾夫稍稍談了幾句話,又因為隊伍的指揮權問題槓上了。
「可是勳爵,這支隊伍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我的部下。您雖然是一位伯爵,卻只是一個外國人。我為什麼要聽您的呢?」圖拉諾夫是俄羅斯人中少有的一個英俊的大鬍子,身上有貴族血統,在葉尼塞斯克等地住著的時候還經常表出現一點兒所謂的貴族教養,可惜,此時的他卻一點兒也沒有一名貴族所應有的謙遜。反而有些無賴。因為他不明白,楚鍾南為什麼一定要跟他爭指揮權。雖然他也知道,在蒙古草原的時候,他過於激動的表現造成了他們不得不放棄了許多輜重,甚至楚鍾南也不得不放棄了一批價值十多萬路易的金幣的「優秀」事跡,但在烏拉爾山脈附近會合之後開始,他的表現就一直不錯。他帶著楚鍾南一行人在寒冬季節順利的穿越了西西伯利亞和中西伯利亞,如今又帶著他穿過了葉尼塞河流域,進入了傳說中的遠東地區。這是許多人都做不到的,如果回到莫斯科,他說不定還會因為這些而得到沙皇的獎賞。可是,自從不久前翻越了一個還算高大的山脈之後,楚鍾南卻突然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總是說他這樣不對,那樣不對,非要跟他爭奪隊伍的指揮權--一個文人,哪怕是歐洲最優秀的,連沙皇陛下,甚至整個俄羅斯也要為之折服的文學家,他難道以為他的天賦也可以用在趕路上嗎?
「圖拉諾夫,這裡已經到在中國的境內。這裡的事情我比你更加熟悉。你的魯莽讓我十分沒有安全感,所以,我必須剝奪你的指揮權!」楚鍾南騎在馬上,一邊走,不住的朝著四下張望。他雖然還不能確定自己已經到了什麼地方,可是,他總是覺得幾天前翻過的那片山嶺應該叫做興安嶺。雖然不知道是大號還是小號的,但是,根據先前他對時間年代反覆的估算,這裡絕對不安全。所以,為了避免圖拉諾夫再做出什麼妖蛾子的屁事來,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我很抱歉。勳爵閣下,沙皇陛下只是讓我保護您的安全,護送您回到自己的家鄉,並沒有讓我聽從您的指揮。」圖拉諾夫答道。
「沙皇直接給你下的命令嗎?」楚鍾南不屑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接到的是沙皇陛下的親信大臣謝爾普霍夫大人的命令。可是……」
「可是你們只是一支棄卒。一支被莫斯科隨意地支使掉的隊伍。你的人甚至連軍裝都沒有。我甚至還知道,你的手下在這次任務之前還是分散在許多軍隊中的。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你是誰。雖然在這一路上你們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是,上尉,我還是得提醒你,即便是你完成任務回到了自己的國家,你頂多也只是得到一聲表揚。我對那些大貴族太瞭解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你們當成是一回事兒。」楚鍾南近乎冷漠地揭穿了圖拉諾夫的老底兒。
「勳爵,您的話讓我感到很生氣!你知道嗎?」圖拉諾夫有些惱羞成怒。
「我知道。可是,如果聽我的話,你可以得到我的親筆信。我是法蘭西奧爾良伯爵,英格蘭維魯蘭男爵,擁有在這兩片土地收稅的權利。同時,我在法國還擁有著為數眾多的產業。只要能夠拿到我的親筆信,你就可以在這兩個國家支取到巨額的金錢。法國的玻璃鏡子裡面有我一成的收益,這件事全歐洲都知道。你應該相信我的保證。」楚鍾南又道。
「您這是在收買我?」圖拉諾夫勒住了自己的坐騎,怒瞪著楚鍾南。
「俄羅斯並不是強國。而且隨時面臨著來自波蘭、瑞典以及土爾其的威脅。朋友,『哥薩克』的意思是『自由人』,所以,你們驕傲的不應該是勇敢,而應當是自由。可是,沒有足夠的金錢,自由與勇敢隨時都有可能會在你的身上消失。」楚鍾南淡淡地說道。他太瞭解這些所謂的哥薩克了,才不在意圖拉諾夫表露出來的這點兒憤怒。其實,如果不是覺得自己可能已經到達了危險地帶,他還捨不得亂花錢呢。
「我承認您說的很對,但是……」圖拉諾夫突然變了一張臉,「您可以給我跟我的手下多少?」
「五十萬利弗爾,怎麼樣?」楚鍾南眼皮都不眨一下地說道。
「我希望您立即就能書寫一張提款的證明。」圖拉諾夫臉色不變,十分乾脆地說道。
「等我到了家,我會把該給你的東西付給你的。」楚鍾南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連一輛車都沒有,忍不住又掠過一絲傷心。幾百萬金幣的東西啊,要不是在離開歐洲之前,他將其中大部分換成了珠寶等物品,恐怕在蒙古草原上就全都丟光了。可是,就是因為那些只知道趾高氣昂的哥薩克,他那五十萬的現金就那麼丟掉了。那可全都是金子!
……
「上尉,上尉--」
出高價買下了對隊伍的指揮權,楚鍾南還沒打算好接下來該怎麼做,派出去做斥候的兩名哥薩克突然出現在了路前方。兩人策馬狂奔,看到隊伍之後立即歡呼了起來。可是,楚鍾南還沒來得及問話,旁邊的圖拉諾夫就氣勢洶洶地忘記了先前的約定:
「契利可夫,你這是怎麼了?是誰打傷的你?」
「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人不比我們少。而且,我跟波爾多夫剛剛見證了一場屠殺,對平民的屠殺。」被問到的哥薩克騎兵肩上還插著一支箭,但他似乎並沒有什麼感覺,回答完圖拉諾夫的問話後又看了楚鍾南一眼,「勳爵,被屠殺的那些人似乎跟您長得有點兒像。」
「你說什麼?」楚鍾南大驚,「再說一遍!」
「我想您不用問了,他們已經追上來了!」圖拉諾夫打斷了楚鍾南的問話,又深吸了一口氣,抽出了腰間的馬刀猛得高高舉起:「哥薩克--」
「烏拉--」
「等等,指揮官是我!」
看到了,出現在前面的那支隊伍,留,留著……辮子!楚鍾南駭然之間,正想阻止圖拉諾夫的舉動,可惜還是遲了。剛剛「出售」了自己的指揮權的哥薩克上尉轉瞬間就忘記了兩人的交易,楚鍾南說完話的時候,他已經策馬衝出了十幾步遠。這也怪那些馬太好了。那可是楚鍾南在俄羅斯又購進的幾匹阿哈爾捷金馬中的一匹,正宗的汗血寶馬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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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幾十個辮子兵朝著那兩個騎士追了上去,劉德正除了暗暗歎了口氣,為那兩名不知名的騎士感到一絲惋惜之外,就只想著怎麼樣才能保住劉家剩下的這幾十條性命。可是,很顯然,那領頭的老辮子並沒有興趣再理會他們了。
那兩匹馬實在是太高大神駿了,速度也快。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低矮的三河馬、蒙古馬的人乍一看到那些高大的坐騎,哪有人會不心裡癢癢?別說就只是幾十個螻蟻般的漢人,就是幾千人上萬人,恐怕也比不得那兩匹駿馬。或許是擔心自己的手下追不上那兩匹好馬,老辮子又揮手下令派出了幾十人。接著,就讓手下驅趕著劉家剩下的那些活人把死屍收集起來堆到一邊,爾後,派人在旁邊看著,不許有人逃跑。做完這些之後,他又逕自讓人在地上鋪起一塊毛氈,坐在那裡等了起來。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轟轟」的馬蹄聲在遠處響起。
被辮子兵押著蹲在地上的劉德正偷偷地抬起頭,看到那原本坐在氈子上的老辮子興奮地站了起來,可是,旋即,他就看到那些辮子兵們的臉色變了。因為,出現在遠處的不是先前追去的那些穿著明黃甲的辮子兵,而是一群穿著皮襖長袍,統一騎著高頭大馬的,留著五顏六色的大鬍子,臉色慘白慘白的……色目人!?
劉德正記得以前好像聽說過大明朝有色目人,還是當年蒙古人建的大元朝留下的,後來被洪武皇帝給收服了。可是,他卻不知道在遼東這一帶也有色目人。尤其是這些色目人手裡的刀上還帶著血,這些血是從哪裡來的?而且,這些色目人已經猶如瘋虎一般的朝著那些辮子兵殺了過來。難道,這些人不知道遼東女真八旗鐵騎的厲害嗎?
……
事情的發展由不得人去亂想,戰事一觸即發。
剛剛與兩撥差不多一百名辮子騎兵衝殺完畢,仗著坐騎,以逸待勞等優勢,將辮子兵全數擊殺,沒留一個活口,自己也損失了數十名哥薩克的圖拉諾夫挾帶著滿腔殺意,由契利可夫帶路,直接就帶著剩下的哥薩克騎兵朝著剛剛發生了屠殺的地方趕了過來。而不負他的期望,這裡還有差不多一百多名辮子兵。當然,情形對他這一方是有利的,因為,對方的許多人都是站在地上,兩百多匹戰馬都只是擺在那裡放著,罕有騎乘者。所以,雖然剛才的交戰中他已經感受到了那些辮子兵的凶悍,但他還是不打算放棄這個好機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一揮馬刀,帶頭衝向了那明顯屬於頭領的老辮子。
千載難逢的機會。辮子兵惶急地去找馬,忽略了自己這些人,原本蹲在那裡的劉德正與以自己近五十歲的年齡毫不相稱的利落動作突然一蹦而起,朝著活著的幾十號劉家人就是一聲大吼:
「跑啊--」
「爹!」劉采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老子。
「跑--」
劉德正這回誰也沒管,拔腿就跑。他的行動也帶動了那些還活著的劉家人。而那些辮子兵面對著數百名突然殺至的敵人,自然也一時沒空來管他們這群沒有任何威脅的人。
……
「烏拉--」
圖拉諾夫一馬當先,胯下坐騎猶如一道紅雷暴閃,氣勢如虹。但是,就在他即將衝到辮子兵的臨時營地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名辮子兵騎上馬攔在了他的面前。這些辮子兵雖然沒能來得及組織,但很顯然都是久經沙場的精銳。十幾個匹馬攔在前面,面對兩百多名騎兵的衝擊,竟沒人有半點兒驚慌,反而冷靜地抽出馬刀,反朝著哥薩克們衝鋒而來。
「轟!」
兩隻精銳瞬間衝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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