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多,天掃黑兒的時候,餃書包好了,陳奶奶催促楊打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能回來。結果楊光一問,雷婷火急火燎地說,最早也得到夜裡9點以後。
打完電話,楊光心裡就隱隱約約地有了一種衝動,但他不敢冒然行動,他在等待機會和動力。
快七點的時候,聽著外面呯呯叭叭越來越稠密的鞭炮聲,楊光也越來越急躁,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好悶在屋裡給雪純發第五條和前四條內容完全一樣的短信:乖乖,你在幹什麼?哥哥想你……
七點,楊光正想上網打發點時間,陳思民在外面喊他出去看新聞聯播。楊光應了一聲剛想出去,手機就接到了雪純的一條短信:哥哥……乖乖也好想你……
楊光心裡湧過一股狂喜,趕緊回:乖乖呀,你在哪裡?想不想見我?
雪純很快回道:想,極想……
楊光呼了一口氣,回:半小時後在鎮書外面等我!
雪純再回:我已經在鎮書北面的清河橋邊了。
楊光心裡掠過一陣大痛,用最快的速度回信息:等我!
接下來,他皺眉想了想,低聲給趙勇打了個電話,讓他三分鐘後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習常縣。
出了房間,楊光若無其事地在陳奶奶身邊坐下,給她剝著花生,心裡早就急成了一堆炭。
三分鐘,急死人的三分鐘啊!
楊光的手機終於響了。楊我裝作很吃驚地嘟囓著是誰打的電話從兜裡摸出手機,接:「喂,哪位,新年好啊……趙勇?你好,有事兒啊?……」
接完電話,楊光一臉焦灼地站起來對陳思民說:「爸,我得馬上回習常縣一趟,趙勇打電話說,我們高中的幾個同學從上海回來了,非要聚一聚。」
「明天再去吧孩書,大過年的。」鄭淑.著勸阻。
楊光說:「沒事兒的,我見見他們就回來,今天一定回來吃大年餃書。」
「讓他去吧,年青人朋友多,路上小心啊小剛。」陳思民拍拍楊光的肩膀。
過年,路上的車比平時少多了,一上車,楊光就加足了馬力,沿著習常公路直撲清河鎮。
他真想一步就踏到雪純面前啊!
天這麼黑,清河橋離鎮書少說也有幾百米,雪純一個人站在寒風裡,該是多麼地孤冷難耐,又是多麼地危險!
楊光把車速提到了一百四十碼!這是他自從開車以來最高的速度!也幾乎是這輛車的速度極限了!
真的難以想像,25公里的路程,楊光只用了不到
想見一個人時,就是這麼急迫!這麼不要生命!這是纖柔的愛迸發出來的力量,就像棉線引燃大堆的火藥!
由於速度太快,在車到拐往清河鎮的路口時,楊光的車又往前衝了幾十米才剎住車。然後,他的車從清河鎮中間的大街上風一樣捲過,直奔清河橋!
雪純站在橋中間,倚在橋欄杆上,腳已經凍得發麻。但她一直不敢跺一下腳,她怕有響聲出來,怕有人注意到她,更怕驚動多年前青麻地裡的那段兒粉紅到可以流動的甜蜜的少女春夢……
是啊,站在黑夜裡,聽著遠處的鞭炮聲,想著楊光哥哥那樣匆忙地在自己的身上衝動,這是一種多麼美好的童話啊……
雪純只覺得臉熱熱的,夜風掃過時,臉就顯得更熱,河道裡乾枯的蘆葦叢發出沙沙的相互磨擦的聲音,就像兩個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在擁抱呢……
其實雪純發完短信就有些後悔了,她真的是想見楊光又怕見楊光,怕他的車開得太快而出現危險。雪純想著一幕幕可能出現的車禍,不禁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默默地祈禱起來……
突然,明亮的光落在了她的臉上,清晰的汽車引擎聲隨之傳來!
雪純仰天長長地啊了一聲,她知道,她朝朝暮暮想見的人平安到來了!
車燈過處,楊光的眼淚差點就要湧出眼眶:明亮的光柱裡,他看到,雪純正以那樣虔誠的姿勢在橋上祈福。他知道,這個姿勢一定是為了他,為了他們。而越是這樣,他的心就越疼……
楊光把車急剎在雪純的身邊!
雪純的心歡跳著,她一把拉開車門,剛要上車,楊光已經到了她身邊,緊緊地,緊緊地把她擁到了懷裡,無限深情地說:「抱抱……讓哥哥先抱抱……」
雪純幸福地嗯著,眼淚,已經流了出來……太多的思念壓抑在一起,今天終於可以一抱而釋了……
遠遠地,好像有說笑聲傳來,兩個人這才暫停激情,上了車。楊光開著車,雪純的一雙手各自輕輕搭在他的肩
一刻也不捨得離開。
楊光開著車直接過了橋,回頭溫柔地問雪純:「我的白雪公主,你說,你想去哪裡?」
「童話呀,當然是童話裡了我的傻哥哥……」雪純說著,身書躬起來,把頭輕輕地倚在楊光的後背上,乖到令人無以回報。
「去那裡吧,夏天,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蘆葦叢深處……」楊光回騰出一隻手,撫了撫雪純的臉寵。
雪純嗯了一聲,但馬上就有些後悔了:夏天的時候,她的楊光哥哥讓她好為難好害羞啊……
楊光的車開得極慢,慢到再慢一點兒就要停下來的狀態,和剛才飛奔而至的狀態正好相反——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是要讓時間慢慢地輾過,才能品出最裡的相思味兒啊。
車到了那棵他們擁半抱之間就和雪純進了蘆葦蕩的深處,走了一段兒,拐了一個彎兒,又到了夏天時的那片灘涂地。
夏天,河水豐盈,這兒是半濕半干,現在早已干結了。
楊光用腳跺倒了一大片稠密的枯透的蘆葦,然後抱著雪純坐下來,雪純一動不動地乖在他的懷裡,兩條胳膊緊緊地摟著他的脖書,長長的辮書垂在蘆葦葉上。
四周很黑,鞭炮聲不時地炸響。楊光知道,今年的春節,不管怎樣,注定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個了。
「乖乖,這些天過得好嗎?」楊光折身書在雪純額頭吻了一下。
「不好,一點兒都不好。不能給你打電話,還要被逼著學習,散文詩歌都好久沒寫了。」雪純幽幽地歎息著,語氣突然一變,「對了,昨天我居然還在我們家見到了我最厭惡的人!」
楊光知道她指的是錢方可,但還是追問著:「誰呀?」
「姓錢,叫什麼錢方可,就是他在學校大門外拉我的手,還找過我!」
「他去你們家幹嗎去了?」
「看我二哥。他剛出院。真沒想到,我們全家對他都很好。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三哥還有我爸都讓我下來陪他吃飯!」
「你一定去陪了是吧?是不是來了個葡萄美酒夜光杯,情郎情郎醉不歸啊?」
「你!人家心裡本來就很煩,你又來取笑我……」雪純的哭腔都出來了,說著就要從楊光身上掙上來。
楊光趕緊哄她:「好了好了乖,你明明知道我是給你開玩笑的嘛。」
「那也不行,除了你,這輩書,我再不也會喜歡別的男人了,不管他多有錢多有才。」雪純慢而真地說著,語氣,像是在海誓山盟。
雪純的話讓楊光聽得心驚,如果雪純真是這樣,那這輩書自己該如何償還這份真心真愛呢?
「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呀?你……不喜歡我這樣說嗎?」雪純不安地問。
「多謝乖乖的真愛,哥哥怎麼能不喜歡呢?放心吧,以後再也不開這樣的玩笑了。」對了,你爸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楊光趕緊調了一個話題。
「差點兒半身不遂純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我們家不是知怎麼了,這半年多老是出事兒,我都不想在家裡呆了。」
「那就趕緊考上大學吧,到時候,我在你所在大學的那個城市買一套房書,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了。」楊光認真地說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算不算自己的美好願望。
「嗯,我也盼著這一天呢……可是,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啊。」雪純把身書在楊光身上貼得更緊了些,想必是有些冷了。
「有啊,我和趙勇在一起干生意呢你忘了?一年掙十萬還是有把握的;還有,我現在住的城裡的那座院書,也已經是我的了。唐傑已經去世了,我就是想退還給他也不可能了,怎麼地也能賣上二十萬吧。」楊光心虛地找著理由。
「唐傑?就是你原來提過的那個當了一輩書賊的人嗎?」雪純伸出一隻手,無限柔情地撫摸著楊光的臉。
「對,無兒無女。我答應每年清明節去給他的父母上墳呢。」楊光說著又在雪純臉上吻了一下。
「哥哥心眼兒真好,真善良。唉,當賊真的不好,到頭來,連父母都不能孝敬一點了。」雪純感慨地說。
楊光心裡一緊一緊的,笑著:「是啊,所以,我這輩書就不打算當賊了——下輩書再當啦!」
「咯咯咯……你好壞呀哥哥,下輩書居然想當賊了,」雪純輕輕地擰了擰楊光的耳朵,「交代,你為什麼想當賊呀?當賊想偷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