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為人粗中有細,雖然莽撞,卻不是呆笨,見到愛子受傷之後,心中就是大怒,也不問原委,將這幾人便是一頓好打。現在聽李蘭說來,張飛也覺得有理,一鞭抽出喝道:「苞兒如何落馬,還不老實說來?」
這些軍士本都是奄奄一息,但張飛問誰都不敢怠慢,便爭先恐後地說了起來。亂糟糟的成一片,張飛聽不清楚,又給了最大聲的那人一鞭子,道:「就你一個人說。」那人雖然挨了一鞭,卻聽張飛詢問自己,便覺得有了活命的希望,反而有些欣喜,馬上答道:「小人等陪少將軍追獵一隻山鹿。少將軍馬快在前,小人等馬慢在後,猛然就見少將軍坐騎嘶鳴一聲,前身豎立將少將軍掀落馬下。旁邊恰是條亂石澗,少將軍正好跌落其間。小人等見上將軍受傷,便立刻護送回來。」
張苞身為武將,馬術自然不在話下,那馬受驚多半是受人暗算。李蘭隨即問道:「少將軍坐騎現在何處?」張飛也立時明白過來,急忙讓人去將張苞坐騎牽來。片刻之後,家將就牽來一匹戰馬。李蘭隨同張飛上前仔細察看,果然在馬頸之處,發現一豌豆大小的傷口。
張飛見果然是有人暗害,勃然大怒,罵道:「真是有人相害,哪個狗賊如此膽大妄為?」話音剛落,就聽有家將慌慌張張地跑來報道:「將軍,少將軍快不行。」張飛正在怒氣頭上,聞言一把將那人提起,喝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聲若半天霹靂,那家將經此一嚇,張口結舌,更不能言語。張飛隨手將他往地上一扔,快步走去看視愛子。李蘭也緊跟在後,暗想:張苞居然也被人滅口,這人也太膽大了。
當李蘭跟著張飛走到張苞房外時,就聽到裡面一片號哭。張飛身型一震,急忙衝了進去,走到床邊伸手一探,但覺張苞已無氣息。李蘭走進來見到眼前的情景,也知道張苞已經去世,只得上前勸道:「三將軍節哀。」
「啊……」張飛一聲大喝,轉身就抓起李蘭,怒喝道:「是誰?」李蘭只覺得兩耳嗡嗡作響,頭腦之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能開口說話。關鳳也跟在旁便,急忙喊道:「三叔,請先鬆手。」張飛卻並不理會,仍對李蘭喝道:「快說,汝特意來找苞兒,是不是知道他會出事?」
李蘭緩緩回過神來,見張飛還是不笨,心中倒覺得有些欣慰,自己無疑又多了一個戰友,遂道:「將軍且送手,容蘭慢慢道來。」伸手輕輕推開張飛那雙巨掌。張飛強壓心中怒火,咬牙道:「快說。」李蘭抹去額上虛汗,答道:「蘭此番來找少將軍,是想察一下義父死因。」見張飛不解,便又繼續道:「義父死因甚為蹊蹺。而生前最後一段時間皆是少將軍相伴,故蘭想來詢問少將軍,卻不想遲了一步。」
張飛愣了片刻,忽然問道:「先生可還有其他線索?」李蘭便從背後取下那柄刻有「漢左將軍府」字樣的兵器遞給張飛,道:「將軍請看。義父生前是由一位姓張的大夫診治,不想張大夫一家也被滅門。這便是蘭在他家廢墟中找到的。」
「是大哥?」張飛衝口而出,隨即又搖頭道:「不是,一定有人陷害。」李蘭伸手將兵器收回,緩緩道:「這蘭就不得而知了。少將軍既然已經去世,還望將軍節哀,早些為少將軍準備後事。蘭這就告辭。」便要轉身離開。張飛卻攔在他身前道:「等等。」
李蘭見其阻攔在前,不由皺眉問道:「將軍還有何事?」張飛冷然道:「先生若不言明,俺豈能就此放過?」李蘭知道他要問這件事情,但是自己也沒有任何證據,怎好信口開河?只得道:「言明何事?將軍所惑,也正是蘭之所疑。」張飛卻是不信,重重哼一聲,道:「先生才智非俺能及,心中已定有所疑。望先生見告,俺好為苞兒報仇,大恩大德永不相忘。」
李蘭冷眼看著對方,道:「將軍心中何嘗無疑?何必非要蘭言明不可?但蘭奉勸將軍一句,此事並不是表面這般簡單,未明真相之前,萬望勿輕舉妄動。」便繞開張飛,大步出門。張飛並不阻攔,關鳳,高平各上前到別。
走出張苞房門,李蘭看著那幫受責軍士都黑壓壓地跪在外面,不住大哭,也知道他們不僅是在為張苞而哭,也是在為自己而哭。李蘭本來想代為求情,轉念卻想到,何必再與張飛糾纏?舉步便行。卻猛然有一人上前抱住李蘭大腿,哭喊道:「先生救救小人,先生救救小人。」李蘭也不是不想救他們,可是張飛的脾氣,未必會買自己的帳,遂伸手去扶那人道:「你先起來吧。」那人卻死活不肯,不住哀求,引得旁邊那幾名軍士也都上前不住磕頭呼救。
李蘭逼迫無奈,只好道:「我代爾等去三將軍說說便是。」眾人又都忙著謝恩,腿上那人也才將手放開。李蘭晃眼看見那人面貌,依稀有幾分面熟,原本邁開的腳步不禁又停了下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人見李蘭注視著自己,更顯得惶恐,連連叩首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李蘭越發生疑,再問道:「我們見過?」那人繼續叩頭道:「在陽平關之時,先生曾代小人向三將軍求情,是以小人深知先生仁德,還請先生再救小人等一條狗命。」李蘭點了點頭,記得自己在陽平關時確實在張飛的鞭下救過一人,於是不再生疑,轉身便要走回房中。
行至門前,李蘭卻猛然記起一事,再復轉身喝道:「你說,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