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重生)》風淺ˇ一線天上愛(下)ˇ
白遙回了個笑:「王爺若是要雙雙奉上,我摘星樓也沒意見。」
霄白狠狠掐了裴言卿的手一把——你,趕緊給我撤!
白遙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麼你把兵符交出來,要麼就先殺了你,兵符另找。霄白不知道,摘星樓突然要朗月的兵符做什麼,只是既然這次摘星樓是派白遙過來,而不是派林音或者雲清許親自出馬,那就是說裴混球還是有活命的可能性的……
霄白在抖,她不知道自己在怕,還是說她壓根就是在興奮。這幾天她都有這種感覺,那麼多年來,其實她的回憶一直是有點模模糊糊的,就像遮了一層紗,總是看不真切。而這幾天卻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刮起了一陣風,要揭開那層紗一般!
「白師兄,師父呢?」她繞開笑得很優雅的裴混球,朝白遙邁了幾步。
白遙勾勾嘴角:「樓主在樓中。」
霄白偷偷鬆了一口氣:他沒來就好……
「等你。」白遙不輕不重地加了兩個字。
頓時,廳堂裡的氣氛有些古怪。歸楚的眼神霎時冷了下來,不動聲色地走到霄白身邊,扣住了她的手腕。他說:
「回去告訴雲清許,他想動裴王府,先踏平三日閣!」
歸楚的手是冰的,一點都不像是活人的手……霄白只覺得手腕好像伸進了冬天池水一般,冷得徹骨。他笑起來有些頑劣,整起人來可以和白遙比,可她沒想到,他居然不像是個活人。
「三日閣?」白遙的眼裡露出一兩分輕蔑,看了一眼他拽著霄白手腕的手,又笑了,他說,「歸楚公子,你最好還是放開我家師妹。不然哪怕裴王爺交出了兵符,你這雙手到頭來還是要廢的。」
歸楚似乎是被怒火籠蓋了,三兩步抽出劍想動手。霄白急得手忙腳亂,趕忙制止:「住手!」
「白?」
「你不是保護裴混蛋的嗎?」霄白咬牙切齒,「那就回去!」
「你以為我這麼沒用?」歸楚的眼裡閃過幾分凌厲。
「你以為摘星樓會只派個管情報的上門來殺人?」
霄白反駁,她的心很亂,可是再亂她也知道,白遙他是管消息的啊……他的手下是一群花花綠綠的漂亮姑娘俊俏公子,彈琴唱歌跳舞的行當,雲清許心思何其縝密,派他來執行任務,就一定有他的用意。至於三日閣,呵,朗月境內比較狠厲的殺手組織而已,他難道不知道,三日閣的名氣只有摘星樓三成?摘星樓主可以是國宴上賓,而他三日閣卻只是暗下的組織。這區別,他當真以為是幾個高手的區別?
霄白焦躁的樣子熄滅了歸楚心裡的火氣,他回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裴言卿,默默往後退了幾步到了他身邊。
裴言卿從剛才開始就沒講話了,他一直用一種剔透的眼神看著站在他前面的那個綠衣身影。她很急,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她甚至沒有精力回個頭看看他。當然也沒有看到,從剛才開始,一直掛在裴言卿臉上的,淡淡的笑。
「白師兄,為什麼師父會臨時改變主意?你不是告訴我,還有轉機嗎?」霄白問白遙。
白遙手裡拿著個玉笛,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心,卻並沒有開口。
「白師兄!」霄白急了。
「小白,樓主在等你呢。」白遙吊兒郎當的語氣不改,眼神卻是犀利的,他說,「你勸勸裴王爺,反正那兵符他拿著也沒有用,呵,不如交給摘星樓。」
「你……」霄白瞠目結舌。
「白遙,你還和他們囉嗦什麼!要等的人不是都已經到了麼?還不動……」一個女聲夾了進來。
所有人的眉頭皺了起來,連白遙都不例外。摘星樓內能有這般實力者,酹月也。她拿著劍,劍鞘都扔了,看來是早就做好了打一場的準備,卻在看到歸楚的時候微微呆了一下,到嘴邊的話又給硬生生嚥了回去。
「你……」她有些遲疑。
歸楚?
霄白有些疑惑,能讓酹月這麻煩女人住口的人,除了雲清許,居然出現了第二個人?
歸楚的眼裡沒有絲毫光芒,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在所有人的靜謐中開了口:「酹月,好些年不見了。」
酹月居然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踉蹌站定,澀然道:「好、久不見……」
霄白目瞪口呆——這兩個人有什麼交集嗎?她認識酹月也好多年了,怎麼就沒見過歸楚?
「呵,多年不見,你可是越不要臉了。」歸楚笑道,眼神卻是冷的。
咳咳——霄白一口氣沒回來,噎著了。
「你!」酹月惱羞成怒了,居然拿劍直刺歸楚!
或許這次行動酹月才是雲清許任命的人,她一動手,摘星樓的人馬居然也紛紛行動起來,一時間,和裴王府的人混成了一團。
只是片刻,本來好好的王府大廳已經是刀光劍影血光滿天!
這場面,是霄白最不願意見到的……這會兒卻因為酹月一個人的衝動把她之前的努力全部給浪費了,她幾乎是怒不可遏,正想衝進去參戰,臨動手卻看到身旁一陣光影——完了!
那陣光影並沒有砍到她身上,而是險險地避開了。刀劍的主人畢恭畢敬地對她點了點頭,輕聲問候了一句:「霄姑娘小心!」繼而一個轉身,一劍刺進了穿著裴王府侍衛衣服的人的胸口。
果然,那些人是不敢動樓主寵了那麼多年的「霄姑娘」的……那她剛才是想幹什麼?是想對這些壓根不敢對她刀劍相向的摘星樓「手足」動手麼?她……要為了裴王府,傷自家人嗎?
「小白!」
她呆的空檔,裴言卿一把把她拽到了身邊。她抬頭看到的是他帶著隱隱的火光的眼。
「為什麼不反抗!」他低吼。
「我是……」摘星樓的人啊……
「你看看裴王府,裴王府的這些個侍衛……哪裡是摘星樓的對手?」他在她耳邊乾澀道。
霄白茫然地掃視著周圍,摘星樓出來的雖然不是個個高手,但是對付撲通侍衛綽綽有餘。短短的時間,裴王府的人傷亡慘重。
「歸楚的人呢?」她揪著裴言卿的衣袖問。
「那些人……」裴言卿有些猶豫,最後把她摟緊了些,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那些人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動。」
成大業者,絕不能有物就用。哪怕會死在之前,也要存大業,以備大用。
「你看,現在是這些侍衛,待會兒就是婦孺家眷了。」裴言卿的聲音很輕,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擱在了她臉上,替她撩開了擋著眼角的那綠絲。
話才完,又是驚險無比得閃開一刀。
霄白突然現自己很怕那些刀光劍影……那些光,一不留神就可以要了一條人命啊……沒了,就下地府,轉世投胎……就再也沒有這個人了啊……白遙,歸楚,洛書城,裴言卿,小綠,裴王府裡做飯很好吃的淺娘,還有摘星樓裡從小陪她練功苦不堪言的那幫師兄弟……
怎麼所有人都覺得,要做事非死人呢?為什麼他們要的東西,都必須用血洗?她這輩子只有一個人是真心想殺的,是前摘星樓主,除此之外,她一點都不想殺人啊,可她卻不知道因為她而死的人到底有多少了……
白遙也下了戰場,他本來就是個花花公子出身,功夫連酹月都比不上。他的手上已經帶了血跡,不知道是誰的。歸楚的手段很殘忍,他不僅是一劍要人命,他甚至是把人整個腦袋給割下來……
所有的東西,都是血紅的。
「王爺小心!」歸楚的劍險險地替裴言卿擋開了偷襲的一刀。
裴言卿本來是帶著怒火的,目光落在一臉茫然的霄白臉上卻慢慢柔了下來。他咬了咬嘴唇,轉身把她往邊上帶,到了廳堂的盡頭,他居然還笑了笑,只是臉色慘白。他說:
「你好好待著就好……我不逼你動手,我不再逼你……你……」別這副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樣子……
「來人!」他一聲冷喝,門外院落之中就憑空出現了一大隊黑衣蒙面人,加入了戰場。
裴言卿用力按著霄白的肩,朝她揚起笑臉,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看……死不了的,我騙你呢。小白,你別這副樣子……」
霄白卻只是低著頭,看著地上已經滿佈的血跡,指尖在抖。
裴言卿知道,他的心是徹徹底底亂了。如果說之前他只是有點被她牽著走,那今天,此時此刻他確信了,他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打算,為著眼前這個人,徹底地亂了,連帶他的心一起。三月芳菲之約,他徹徹底底地——認輸。
「言卿,躲啊!」許久不曾出聲的洛從哪裡竄了出來,拿了張凳子往前面砸。
「你好好待在這裡!」裴言卿匆匆交代了一聲,抽劍直襲。
霄白在呆,沒有人敢朝她揮劍的,裴王府的人不會,摘星樓的人不敢。她在哪兒,哪兒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地繞開她。可是越是這樣,她越是……
「公主,你小心些。」洛書城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她身邊。
霄白點點頭,握緊了拳頭。不經意抬頭看到的是洛書城身側的一抹光亮,雖然是他身後出的,目標卻是她——有人居然對她動手?!
「小……」她還來不及有動作,那抹光亮就筆直地刺進了洛書城的後背——他剛才猛然回頭,臨時側了側身子,代替她受了那一劍。
血,霎時流了出來。
他手裡還拿著仿白遙的玉笛,這會兒終於掉落到了地上,碎成了兩段。
「洛書城!」
霄白驚慌了,咬牙看向動手的人——酹月。
「王八蛋……」洛家公子終於罵人了,看來傷得不重。
霄白卻結結實實火了——這女人,究竟要害她幾次她身邊的人才能滿足?!她遲疑了一下,忽然一把奪過身邊某個倒霉鬼的劍,直刺那個女人!
酹月似乎是沒想過她會用這麼凌厲肅殺的招式,呆滯了片刻,等她閃身的時候,劍已經劃破了她的脖頸,留下道口子。
「霄。」
很輕的一聲響了起來,霄白本來還滔天的怒火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渾身冰涼。那聲音——那聲音是,雲清許。
「我花了那麼多年讓你動殺機,想不到,居然是個外人讓你起了殺人的念頭。」
師父……
明明是廝殺的地方,刀劍聲漫天,霄白卻一下子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腦海裡只留下那個溫潤的聲音。
「對不起。」她本能認錯。
卻是換來良久的沉默。最後,一個青衣身影從邊上的廳堂走了出來,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不遠不近地看著她。好些天沒見,他似乎是憔悴了一些……眉宇間也帶著淡淡的倦意,但那讓人不敢褻瀆的氣勢卻更甚了。
場上亂得很,除了就近的幾個當事人,壓根就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身上沒有一點殺氣的書生模樣的人。
「師父……」
雲清許笑了笑,張開了手。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在一片血腥中讓人暈眩。
「師父,我……」
「來。」
他的手微微張著,這是過去十幾年的相處模式。就像上次分別三年,他也是這樣張開了手,很溫柔地對她說,來。
來,過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霄白甚至知道,他的腰很細,身上帶著點點墨香,抱著是挺暖和的,而且沒有半點兒慾念。是非常非常……乾淨的擁抱。她沒有仔細考慮,身體的本能讓她往前面邁了幾步,但目光無意中掃到了洛書城背上的傷,還有廳堂中間那個明顯已經臉色泛白的裴言卿,猶豫了。
雲清許現了她的猶豫,他透亮的眼睛難得閃過一絲異樣。
「霄,回來。」他輕聲說。
「師父,能不能……放了裴王府?」霄白只憋出那麼一句。
「霄,跟我回去。」他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一隻手,隔著幾步的距離張開了手指,「過來。」
霄白幾乎忍不住想邁步了,可她忍住了,勝利了。
「師父,我不是貓貓狗狗。」她也笑了,在洛書城身邊蹲下了,皺著眉頭看了一眼他的傷口,不大敢動。
「不是。」雲清許輕聲說。
「可是,你現在這樣子,難道不是對待貓貓狗狗嗎?」她咬牙,「你說過給我三個月時間解決我好奇的事情的!你說過不一定對裴王府出手的!我雖然不聰明,可我還是有知道自己過去的權利!」
雲清許沉默不語,他垂下了眼,眼裡的情緒會洩露他的心事,他不喜。當今江湖,誰不知道摘星樓主一言九鼎?誰人得他一諾,必定會大宴賓客。可他這次圍剿裴王府的確是……存了私心。這是過去絕對不會有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來解釋,他只是……
怕了而已啊。
「霄。」他只是喚了一聲。
霄白已經把洛書城搬到了牆角,她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她說:「師父,你告訴我,四年前究竟生了什麼?」
雲清許的眼睫微微顫了顫,不語。
「雲清許,你告訴我,四年前究竟生了什麼?」霄白豁出去了,他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不對勁,心上像是紮了一根針,生疼。
雲清許在聽到他名字一瞬間看她的眼神更讓她疼。
「好,我等三個月之期。」
雲清許抬起頭,眼裡卻沒有一點光芒,他毫無防備地穿過廳堂中央,走了。
酹月狠狠地瞪了霄白一眼,跟了上去。摘星樓的人看到自家樓主離開,相互看了看,也跟著乾乾脆脆地走了。白遙也回頭望了一眼,那眼神,居然難得有了責備的意味。
霄白呆呆站著,看著離開的一干人等。
白遙又回頭了,悄悄做了個口型。這是他們從小玩到大的,早就熟得不行了。他說——樓主帶著傷。
霄白不動,眼看著那些人都已經到了門口,她才醒悟過來想上去看看他傷口,急急邁動了腳步。
「霄白!」
是裴言卿,他只是叫了她一聲,看了一眼門口,然後拉過了她的手,緊緊拽著。
「跟我來。」他直接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