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桃花劫(重生)》風淺ˇ學藝滾爬史(中)ˇ
你覺得言卿他——怎麼樣?
面對這個突兀的問題,霄白的反應是傻乎乎端著茶不語——裴狐狸怎麼樣?她認認真真問自己,最後在洛書城期待的眼睛裡開始總結:
「他很關心人。」每次都可以把她「關懷」得狼狽不堪。
「他很聰明。」上次下藥,沒成功,被他現了。
「他……做事很有新意。」那件血染的嫁衣充分凸顯了他的創造力。
「他為人溫柔。」溫柔地拖你下地獄。
「哦?」洛書陳滿眼的興趣,「看來公主對言卿的印象不錯?」
「是、啊!」霄白乾笑。
「那我就放心了。」
「是。」你完全可以放心,他絕對玩得死我!
兩個人的話牛頭不對馬嘴,到最後洛書城笑得很欣慰,霄白笑得很無奈。
天色已經漸漸變暗,郊外的霧氣有點重,有些寒。洛:「公主,今天城裡有夜市,要不要去玩玩?」
「夜市?」
「嗯,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每年的八月十五晚上都會在城中街道一字排開。有時候可以淘到不少好東西。」
「好啊。」霄白咧嘴。反正現在她是「畏罪潛逃」,當然是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容易被抓住啦∼
於是乎兩個人整裝就出了。
這是霄白第一次逛朗月的夜市,一個晚上,好奇心被釣得滿滿的。街上人山人海,結伴出遊的稍不留神就會被擠散。好在洛書城一直拽著她的袖子,雖然拉拉扯扯不雅觀,倒也實用。
「那是什麼?」
霄白不經意看到一夥人圍著幾個打扮怪異的人畢恭畢敬地直行禮,好奇地問洛書城。那幾個人看起來只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樣,怎麼會讓那麼多穿著還算光鮮的人下跪?
「那個叫畫鬼。」洛,「有些人已經死了,但是不自知,一直留在人間。朗月每逢月圓就請有名的術士來在城裡四處尋覓,找出這些人,在他們臉上畫上硃砂印,等集市散了,那些被畫了硃砂的鬼就會去投胎了。」
「……真的假的啊……」
「有人信有人不信。」洛書城乾笑,「譬如在下就不信。說被畫了的鬼會去投胎,反正這街上誰都不認識誰,怎麼知道人家不會回家?」
「……那不來不就沒事了麼。」
「所以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啊。」
「……」
霄白真想結束這毫無意義的對話,忽然本來在人堆裡的一個白鬍子老頭兒擠到了她面前,衝她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
「小姐請留步。」
「何事?」洛書城代替她問。
「小姐面相,帶了點冥氣。」
霄白與洛書城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你的意思是我是鬼?」霄白問。
白鬍子老頭兒尷尬點頭。
「……」
「不得無禮!」洛書城總算是有了點兒丞相公子的自覺。
霄白兩眼光:「好啊。」說她是鬼,其實也不是沒道理嘛。她倒有興趣看看這個畫鬼到底是不是確有其事,她會不會真不自覺回去找墨歡了?
「公……」
「畫吧!」
……
***
一被拉到人群中間,霄白就後悔了。圍觀的人臉上都寫滿了惋惜,看著她的神情像悲慘至極,就差沒幾個失聲哭了。
「這麼年輕……」
「可惜了……」
「這麼漂亮,應該還沒嫁人吧……」
「可憐了她爹娘……」
人群中竊竊私語,霄白想聽不見都難。只是都到了這地步,她也不好意思逃跑,只好忍著。那白鬍子老頭兒端了一碗鮮紅的東西出來,拿了個巨大無比的毛筆,在裡面一蘸,朝她走了過來。
……
然後,那冰冰涼涼的筆尖就觸到了她的眉心,從額頭開始涼,一直涼到了指尖。
「就這樣?」畫鬼畫鬼就只是點了個眉心?
話還沒有說完,那只筆毫不留情地把她的額頭抹了個遍——原來剛才只是前奏。
……
終於,白鬍子老頭兒停下了手,衝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頭,得瑟道:「歸去罷!」
霄白:「……」
「爾等莫要貪戀人間,歸去罷!」
「……那我走了。」
霄白翻了個白眼。看來,這夥人就是在坑蒙拐騙。
臨走她四下搜索,卻不見了洛書城的身影。想必是剛才被人群不知道擠到了哪裡。她的額頭上還是涼颼颼的,不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麼東西。不過抹了這個有一個很大的好處,街上的人看見她的額頭紅彤彤,第一反應是退讓。自從抹了那個,走路暢快了許多。
她無意識地走了很久,還是沒有看到洛書城的身影,倒是街上越來越安靜了,看樣子是快走到了夜市的盡頭。走著走著就迎面就撞上了一個熟人。她傻傻看著那個人,小心肝顫動了!
肖、肖守小美人?那蒙*汗*藥販子騙人!不是說可以讓人睡上三天三夜嗎?!
「公主!」肖守已經現了她,身形一閃擋住了她逃亡的路。
「嘿,肖美人,好巧。」
肖守臉一紅,咬唇:「你、你怎麼可以給我下藥……」
「呃,我錯了,你、你別哭哦。」她開始冒汗。
「誰、誰哭了……」肖守的眼好像天生帶著煙,被她一說越水潤,「你跟我回去,裴王爺火了。」
那隻狐狸?
霄白頓時感到背後那個涼風陣陣啊陰風嗖嗖。這一吹倒把她吹醒了一些,那隻狐狸好像說過晚上要親自查看她的學習程度?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到,他一定是找不到她然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肖守美人,於是——東窗事了。
霄白汗如雨下:「那個,他有沒有讓你帶的話?」
肖守搖頭。
「那你先回去,我一會兒自個兒回去送死……」
「那你好自為之。」肖守輕聲道,走了。
霄白大大的舒了一口氣,深秋的冷風一吹,心像篩子一般哆嗦。
隨著月亮漸漸高昇,本來已經有些安靜的街尾也漸漸熱鬧起來了。只是還是沒有洛他去了哪兒就只好一路邊走邊找。
她現在很狼狽,額頭上的硃砂還沒干的時候就被她隨手拿袖子擦,可是她現這玩意兒不大容易被擦掉,也不知道那老騙子在那上面畫了什麼鬼畫符,幹幹澀澀的,難受得很。路上她隨手拉了一個人問了個路,不遠處就有條河流。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當個鬼臉貓回裴王府給狐狸笑話吧,霄白不大情願地往河邊走。
十五的月亮很圓很亮,地上的燈籠也是遍地,整條街都很亮。
路邊依稀站著個人,身影很瘦削。霄白淡定地轉身,往回走,皺著眉頭自我催眠:錯覺,錯覺啊錯覺。
「茗兒。」那個錯覺開口了。
霄白鑒定自己的信念,頭也不回往前走。
錯覺的輕笑聲就在夜裡飄盪開來,錯覺說:「不就是錯手傷了師父,你還打算躲到何時?」
霄白渾身僵硬,回過頭,乾笑——該死的麻煩狐狸!——不過聽這狐狸的聲音,怎麼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嘿,王爺啊,好巧。」乾笑。
「不巧。」裴狐狸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抓起她鬢邊亂,挑在手裡把玩。
「啊?」霄白愕然抬頭。
裴言卿卻忽然愣住了,有些遲疑地伸出手去擦她額頭的硃砂。
「這個是那個什麼畫鬼搞得啦,非說我是鬼啊哈哈。」
「你……」裴狐狸張了張嘴,卻只吐出一個字。
霄白忽然渾身都毛了,他的眼神明明滅滅,那裡面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這讓她的心懸得慌。他看著她的眼,確切的說,他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的眼看著另外一個人一樣,明明是那麼深的目光,她卻覺得,他壓根就沒在看她。
「裴、裴狐狸啊……」
「畫鬼?」裴言卿輕聲重複了一遍。
「是啊,是騙子。怎麼可能畫幾筆就讓人去見閻王爺嘛。」
「別吵。」裴狐狸皺眉。
「……」這是侮辱!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站著。裴狐狸的心思霄白自然猜不透,她只知道自個兒站著不動是因為裴狐狸的手已經放到了她腰上,他們倆貼得很近,近到狐狸身上的藥香清晰可聞。
霄白癟癟嘴,稍稍退開一些距離。
狐狸微微皺了皺眉頭,忽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
「過來。」他招招手。
「……」你當招呼貓貓狗狗啊。
「你額頭上的東西,我幫你擦掉。」裴言卿的聲音幾乎是溫柔的。
霄白冷不經打了個冷顫:「幹嘛?」什麼時候他那麼好心?
裴言卿張嘴輕聲說了一句什麼,她沒有聽清。只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現,他的眼幾乎是清澈見底的。她一不小心就呆上了,再往後,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裴言卿輕輕環在了懷裡。
——他今天的身子居然是暖和的。
霄白傻傻愣愣地想著,不知道該推開還是繼續讓他抱著。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沒有那麼多避嫌的念頭。今天的裴言卿好像很失常,卻明顯沒有惡整她的意思,既然抱著舒服挺暖和,那就抱著吧。
「你怎麼了?」霄白問他。
裴言卿不說話,他凌亂的呼吸和毫無規律的心跳卻洩露了他的心事。他輕聲說:「四年。」
四年?
霄白不解,疑惑地抬起頭,卻看到他的眼裡滿是迷霧,整個臉都融化了一般。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染上了眉梢。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眼睫都彎了,眼眸裡面有光亮,映襯的是街上點點的燈籠,好看得不可思議。
這也許是這一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真的對她笑。
她瞪大了眼,傻乎乎看著。如果第一次從他房裡醒來的時候,她見到的就是這麼個裴狐狸的話,那會怎麼樣?
「你……」她猶豫,最後還是問出了口,「是不是吃錯藥然後認錯人了?」
下一刻,裴狐狸的眼裡閃過一縷惱怒。
霄白那飄零的小心肝再度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