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聽見仇戈的名字一震,陰森的眼中閃過一縷喜色,到後來看見兩人互抱泣淚的情形,眼中神采更加豐富莫測,時而閃過傾敬,時而露出疑惑,時而射出驚喜,交替往復,最後又恢復了陰森冰冷。
秦開不知不覺間已經移到了兩人的身邊,想要分享一份感情似的,俯身抓住了凌雲志的手。
凌雲志這才從意外的驚喜中清醒過來,扶起少年,拉著少年和秦開的手,向掌櫃的走去,邊走邊大聲說道「掌櫃的給我們一個單間,上最好的酒菜。」
樓下的異動早就驚動了樓上的店小二,不禁離開了崗位站在樓梯上向下看著,掌櫃的衝他一揮手,極快地說道「升苓廳!」
店小二一愕,升苓廳是香苓閣最豪華的單間,而且除了王族之外,根本就沒接待過其他客人。店小二顯然很機靈,極快地反應過來,熱情地請三位客人上樓。
坐在升苓廳中,凌雲志給秦開和仇戈做了引見,然後急不可耐地問起仇戈淮水分手後的情形。
仇戈只是簡單地介紹道「那晚我被水沖到了淮水下游,爬上岸以後在山裡呆了兩個多月,然後才去陶城找你,陶府的人說你早就離開了。我正準備返回吳城,卻被陶城清韻閣老闆攔下,告知先生已經北上薊城。小的於是直奔這裡而來,賴天之興,終於在這裡找到了先生。」
仇戈雖然說得簡單,凌雲志卻能想像到他一路的艱辛困苦。以仇戈的武技竟然被水沖到了下游,而且在山中竟然療傷達兩月之久,其當時傷勢之嚴重可想而知,千里尋覓,身心的焦慮彷徨困乏從他消瘦的身體狀況就能看出來,千古難尋的正是這種執著的忠心,凌雲志伸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誠摯地說道「仇戈,謝謝!」
秦開親熱地也拍了少年肩膀一下,朗聲讚道「兄弟,真忠士也!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少年身體一僵,眼睛冷冰冰地望向秦開,冷淡地說道「謝了,我沒有朋友。」
秦開聽凌雲志介紹過這少年的性格,也不以為忤,仍然爽朗看著少年,熱情絲毫未減,心中暗道,冷面熱腸,真性情,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我就不信打動不了你。
凌雲志看了兩人的情形,心中只覺得溫暖,不禁想起了巴塔,不知仇戈和巴塔見面會是個什麼情形,呵呵,真是叫人期待。
酒菜很快就上來了,隨著酒菜進來的還有香苓閣的掌櫃的,先前由於心思都放在了仇戈身上,凌雲志並沒有關注此人,這時見他主動過來招呼,不禁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他約莫二十六七歲的樣子,中等身材,面容清瘦,臉色泛白,一雙眼似開似闔,陰森寒冷,詭光波動。使人感到一股陰鷙之氣,自他身上散出。雖然他與仇戈一樣給人冷的感覺,凌雲志卻直覺地心中不喜此人。
「在下竇章,各位客官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香苓閣的掌櫃細細打量了一下凌雲志和秦開,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客套地說道。
這一刻,竇章竟然一掃陰鷙之氣,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凌雲志暗呼邪門,儒雅一笑,溫和地說道「謝謝竇老闆,我們對這裡的一切都非常滿意。」
秦開對這香苓閣的掌櫃竇章感覺也不太好,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
「三位慢用,在下就不打擾了,如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竇章轉身向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著仇戈說道「在下聽聞本城最大的青樓韻風酒樓放出消息,正在尋找一個叫仇戈的少年。啊,三位慢用,在下告辭。」帶上門,快步離去。
「謝謝!」一個清朗的聲音飄進竇章的耳中,竇章眼裡閃過一縷驚奇和喜悅,腳步不停下了樓。
凌雲志謝過掌櫃的,朝仇戈望去,只見他眼中露出茫然之色,顯然不知道韻風酒樓的人為何要找他,微微一笑道「吃完飯我們一起去見識一下本城最大的青樓。」
三人也沒喝酒,匆匆吃過飯菜,就離開了香苓閣。竇章見三人匆忙離去,一直把他們送出了門外,身後留下一片驚異的目光,正在大廳吃飯的食客們紛紛暗自猜測凌雲志三人的身份。
打聽明白韻風酒樓的所在,三人沿街向那裡走去。
「先生,這香苓閣的掌櫃對我們有點過於熱情,透著詭異。」秦開道。
「嗯,感覺是挺怪異的。如果他真想有所圖謀的話,應該還有進一步的動作,靜觀其變吧,到時一切都會明白的。」凌雲志眼裡閃過一絲銳利,笑道。
仇戈仍然一言不發,冷冰冰地跟在凌雲志的身後。
韻風酒樓位於中城繁華地段,兩層樓裝點得非常豪華氣派,與眾不同,非常顯眼,門前停著很多豪華的馬車,能看得出來生意非常興隆。
凌雲志三人來到門前,一名穿著體面地毛伙立刻迎了上來,彬彬有禮地說道「歡迎貴客光顧!」打開門,拱手禮讓。
裡面是一個小廳,很多的廊道通向各處,樓梯旁站著一位風韻猶存的老鴇,見三人進來,忙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凌雲志未等她說話,一指少年,悠然道「這位就是仇戈。」
老鴇身子一震,接著驚喜地看向仇戈,外貌氣質果然如描述得那般,還是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可是來自吳城雲軒珠寶行的仇戈。」
仇戈冷冰冰地瞅著老鴇,簡短地回道「正是。」
老鴇臉露喜色,沒有理會凌雲志臉上的詫異之色,「三位請跟奴家來,到時你們自然會明白。」
凌雲志心中納悶她如何知道雲軒珠寶行,見老鴇已向一個廊道走去,急忙跟了上去,秦開、仇戈自然以凌雲志馬首是瞻。
穿過廊道,出了樓房,後面有很多獨院,老鴇領著三人進了其中的一個獨院,獨院中有正房廂房,來到正房門前,老鴇對站在門口的婢女說道「通報主人,就說人已找到。」然後又對婢女耳語了幾句。
等了少許,婢女出來對凌雲志三人說道「主人請三位貴客進去。」說完在前領路走進門中,老鴇高興的回身離開。
進門,只見一蒙面女子跪坐在堂廳的一個案幾後,細細打量正走近的凌雲志三人,婢女走到那蒙面女子的身後站立。看來此女就是老鴇、婢女口中的主人,凌雲志暗道。
「奴家就是這韻風酒樓的主人,受人所托打聽兩個人的消息,其中一位應該就是這位仇小弟了。」蒙面女子一指仇戈,委婉地說道。
此女的聲音非常好聽,曲繞撩人,凌雲志頓生熟悉的感覺,猛然想起了寧靈,應該是一脈相承的媚術,霎時心中疑問頓解。
只聽那蒙面女子繼續說道「委託奴家的人傳口信給仇小弟,你家主人最後出現的地點是東北的陽樂城。」
凌雲志不等仇戈說話,插言道「大家不知與吳城百花酒樓的寧靈寧老闆是何關係?」
蒙面女子身子一震,盯視凌雲志良久,傳出銀鈴般的笑聲,「如果奴家沒猜錯的話閣下一定是雲軒珠寶行的凌雲志凌老闆吧?寧靈委託奴家尋找的就是凌雲志和仇戈。」
凌雲志暗道果然,拱手一禮,爽朗地說道「在下正是凌雲志,我們的事讓大家費心啦。」
蒙面女子在凌雲志三人進門時,就對三人過人的風采氣質暗讚不已,尤其是走在前面丰神秀美的儒雅男子更是刮目相看,當時就暗覺與寧靈所形容的凌雲志很是相像,沒想到真的是他。盈盈起身,一禮,道「凌先生三位快請坐,沒想到一下就尋到了兩位,寧姐聞此消息一定高興壞了,這兩個月她可是不斷地詢問催促奴家尋找你們。」
凌雲志走到蒙面女子左側的案幾後跪坐,秦開和仇戈則走到他的身後站立。凌雲志介紹了香苓閣的掌櫃傳遞信息的事,再次對蒙面女子表示了感謝,然後說道「在下想大家一定會馬上給寧老闆傳去消息吧,不知能否給在下捎回一封家書?」
蒙面女子道「舉手之勞,自然可以。」
凌雲志臉上一紅,赫然道「在下來的匆忙,還請大家提供筆墨、縑帛。」
蒙面女子見狀『撲哧』一笑,回頭吩咐婢女侍候筆墨、縑帛。
不久,婢女取來筆墨、縑帛放於凌雲志身前的案几上,而且還多了一個錦袋。
時間不長凌雲志揮灑而就,將帛書裝進錦袋中。仇戈取過錦袋,遞給婢女。
凌雲志感激地說道「諸多勞煩,謝過大家。不敢請問大家怎麼稱呼?容後圖報。」
「閣下不必客氣,區區小事而已。稱呼奴家雲老闆就可。閣下準備何時返回吳城?」蒙面女子問道。
凌雲志簡單介紹了東胡外交使團的事情,然後笑道「幸虧在下今天耐不住性子,想出來找一找機會,要不還碰不見仇戈,也就沒機會認識雲老闆了。」
雲老闆沉吟了一下,說道「東胡外交使團來的還真不是時機,短期內恐怕很難得到王上接見的。」
凌雲志聞言,有些著急,一百多人馬被擱在傳捨中,日久難保不發生意外,忙問原因。
雲老闆說道「王上年歲已大,處事難免猶疑,尤其是在王位繼承問題上態度多變,弄得諸子爭奪王位與權臣爭權交織在一起,爭權奪利越加激烈。現在朝中明朗化形成了四大集團,以相國子之為首的集團,勢力最大,糾合了大部分的朝臣和貴族;其次是以太子平、將軍市被為首的集團,由於有軍方撐著,勢力也不可小視;再就是以王二子公子和為首的集團;剩下的就是游離於三大集團之外的中間派,如公子職、內史易蒲、中尉仲伯、大將軍滕毅等。東胡本就與燕國有宿怨,加上當此爭權奪利白熱化之時,哪有人還會有閒心理會什麼東胡外交使團。」
凌雲志暗道,如此一來豈不是影響自己整個的計劃。忙求教道「雲老闆可有能與朝中大臣搭上線的渠道?無論哪個集團的都可以。」
雲老闆沉吟道「這樣啊…倒是有一個人神通廣大,就是不知他肯不肯幫忙。」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後望著凌雲志繼續說道「這人閣下也見過,就是說出奴家要找仇戈的竇老闆,說起來此人對你倒是非常感興趣,也不知他從何處聽聞了你在吳城的所作所為,知道奴家正在尋找你,素無來往的他主動找上門來,詢問你的事,說要幫忙尋找,還連連向奴家誇讚你是個奇人,表示有機會一定要結識一下。如果他肯幫忙的話,奴家認為一定能成。」
凌雲志對這位香苓閣的掌櫃疑惑更濃,此人究竟是何許人?為什麼會對自己感興趣?忙說道「雲老闆能否把這竇老闆的情況再介紹的詳細一些?」
「此人在薊城也算是個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了,十多年前,當時只有十五六歲的他孤身一人來到薊城,落腳在大郭,憑著過人的武技和狠辣詭秘的手腕,很快就收服了大郭所有的潑皮,向有『冷酷無情,陰險狡猾』之評語,靠收集販賣情報發了家,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洗手不幹,然後眼光獨到地跑到中城開了這家香苓閣,很快就興旺起來。
此人極有手腕,善交際,在香苓閣立足中城不久,就如魚得水般游弋在貴族的***中,而且王族的公子、朝中的大臣都成了他的座上客。不過,自從香苓閣發達了以後,他行事就開始非常低調,如果是剛到薊城之人一定看不出香苓閣才是薊城最富裕的酒樓,而他竇老闆更是跺跺腳到處是回聲的大人物。」雲老闆也不白給,竇老闆的情況介紹得非常詳細。
凌雲志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正面接觸一下這位深藏不露的薊城傳奇人物,於是望著雲老闆笑道「雲老闆,謝謝你給在下提供了這麼多有用的信息,估計在下將會在薊城駐留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有什麼需要在下出力的地方請儘管直言,在下就不打擾了。」說罷站起身來。
離開韻風酒樓,凌雲志沿街向香苓閣的方向行去,「秦開,我準備再去拜訪一下竇章,你看如何?」
秦開豪爽地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風險和利益向來是相伴而生,只要先生想去,秦開奉陪。」
「哈哈,好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你我三人就去會一會這位老虎。」凌雲志非常開心,千古名將果然不同凡響。
仇戈冷冰冰地跟在凌雲志的身後,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用說,先生在哪裡,他一定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