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想,姐夫說的話沒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做無畏的犧牲,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姐夫見我不說話,以為我不贊同,笑著對我說:「我們當年下鄉的時候,和老鄉打架,人少我們就打,要是一村子的人都出來了,我們就撒丫子跑,沒人覺得丟人,也沒人嘲笑誰,還覺得很得意,總比讓人暴打一頓強吧?」
我連連點頭:「姐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下次再碰到這事,我絕對比誰跑得都快。」姐姐比我大很多,平常對我很照顧,買這買那還經常給我塞錢,姐夫人很爽快,對我父母也很尊敬,我和他很隨便,當親哥一樣看待。姐夫哈哈大笑:「這樣就對啦!」姐姐突然嚴肅起來,認真地對我說:「你是不是談女朋友了?」
我一愣,不知道她要說啥,但還是乖乖地點點頭,她猶豫了一下,謹慎地問道:「是不是她家人不同意?」這件事我都夠窩火的了,我不想家裡人因為我丟面子,我急躁地說道:「沒有,你別聽洛他們胡說。」姐姐淡淡地說:「你的這些朋友能跟我說實話嗎?他們啥也沒說。」我心裡想到,洛他們應該不會說,但姐姐是怎麼知道的?
姐姐繼續說道:「媽媽見過你的女朋友,很乖巧的一個女孩,這次你傷成這樣,她一直沒來,你又無緣無故被人打了,我難道看不出來?」到底是我姐姐,比我社會經驗豐富,這都能猜得出來。姐姐痛惜地看著我:「你已經長大了,我不反對你談朋友,但是你連個工作都沒有,怎麼養活人家女孩,人家父母反對也是正常的。」
姐姐覺得說得有點重,語氣緩和了一下:「你別怪姐姐說你,爸媽就你一個兒子,一直希望你能上大學,能夠子承父業,現在說這些已經不現實,但我希望你能珍惜這次工作的機會,就算為了自己的將來,也要幹出個人樣。」我聽了真是羞愧難當,但還是本能地爭辯道:「你們不是都上大學了,我就這樣了,當營業員能有啥出息?」
姐夫接話道:「你這話就不對了,當年我們下鄉時,多少人都認為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我們沒有放棄,要不然恢復高考後,我們能考上大學嗎?工作不分貴賤,行行都能出狀元,只要你堅持,就不怕幹不出名堂。」姐姐關愛地看著我:「我不能說爸媽重男輕女,但他們對你的心有多重,你應該能看出來,你從小就聰明,我相信你不會讓他們失望。」
想想我自上初中以來,一天不好好學習,後來一直醉心談女朋友,荒廢了學業,自己還渾然不知,到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交女朋友的時候,卻因為自己的無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在一起,真是自吞苦果活該倒霉。想起妍,我心中絞痛,不敢再繼續想她那童真可愛的樣子,我深深垂下頭,任思念的痛苦吞噬著我。
姐姐心中不忍,輕聲對我說:「你也別想太多,你的路還長,只要你努力幹出一番事業,會碰到很多好女孩,你相信姐的話。」姐夫開了句玩笑:「你看我,也是一窮小子,家裡幫不上啥忙,就是憑著一股韌勁,不是把你姐娶到啦?」姐姐嗔了他一眼:「看把你能的。」我忍不住抬頭笑道:「姐夫,要不是當年我點頭,你還進不了我家門吶。」
姐夫舉起酒杯,爽朗地笑道:「是不是?那我就敬小舅子一杯,多謝你高抬貴手。」我連忙舉起杯:「我可承受不起,我姐要是看不上你,我說啥都白搭。」姐姐面帶羞澀:「你倆別在那貧嘴,快喝吧。」姐夫的酒量不弱,我一般很少能喝過他,那天因為心中有事,所以我醉的更快,自家人我也不硬撐,很快就掛起免戰牌。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想起那次妍幫我收拾床鋪,不禁悲從心頭起,淚水不爭氣地流下來,我暗罵自己簡直不是個男人,一天就知道兒女情長,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賈寶玉,沒想到我現在和他一樣,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一個人要是真心深愛上一個人,而且是兩心相映,真的是情難自控、無力自拔啊!
對妍的摯愛,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第二天我等家裡人都走後,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匆忙往技校趕去。天光漸亮,黎明如故,灑目四望,旁人歡悅,只有我形單影隻,當我經過偉人像時,和妍在這裡的一次次深情相擁,一句句刻骨銘心的誓言,讓我不堪回,幾乎不能自已,我不敢停住腳步,逃也似的慌忙離去。
宏他們還沒有下課,我的宿舍鑰匙還在,我輕輕打開門,一股淡淡的煙草味迎面撲來,房間裡的一切還和我在的時候一樣,但是我的床鋪已空,提醒我這裡已永遠不再屬於我,過去的往事就像一場夢閃過,是那樣的不真實,又是那樣的令人難忘,如果這些事從來沒有生過,真的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啊!
我坐到床板上,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地上滿是煙蒂,桌上每個人的茶缸,都讓我想起他們的笑臉,我低頭看了一下床下,我走之前買的酒還在,我撈出一瓶,在桌子上用力把瓶蓋磕掉,猛地仰頭喝了下去,傷感也隨之而下,周圍立刻瀰漫著孤獨的氣氛,緊緊包裹著我,而且越來越濃,讓我感到壓抑和窒息。
我麻木地喝著酒,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走廊裡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宏和露推門進來,笑容馬上凝固在他們臉上,宏愣了一下驚訝地問道:「你好啦,啥時候來的?」我淡然地一笑:「剛來沒一會。」露在旁邊不敢看我,竟然沒有開玩笑,我知道她是不忍再刺激我,宏有意緩和氣氛,對我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把我們忘了吶。」
「怎麼會?」我似笑非笑,雖然心急似火,但故作平靜問:「你們最近看到妍沒有?」他們肯定知道我要問這句話,可還是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