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效外喬老漢墳前,身穿重孝的孟飛龍與喬順義在為老人燒著紙錢。孟飛龍滿臉是淚,望著點點飛灰被輕風吹到了半空,孟飛龍淒然地對喬順義道:「大哥,我對不起老伯他老人家,也對不起你們全家。本來你們在這裡安居樂業,過著於世無爭的太平日子,是我非要將你們扯進這個是非圈裡來,讓老人家遭此不幸,孟飛龍有罪呀。」說罷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喬順義將幾張紙錢慢慢地點著,放在面前的土盆裡,對孟飛龍道:「少爺你也不必太的在意這件事情,幾年前如果沒有你的救命錢,我們一家人還不知道會是怎麼樣。你再到臨安來也是為我們全家著想,我與父親到了孟家,有吃有住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做,這一段時間可算得上是父親一生裡最快樂的日子。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也是天災人禍,這個道理我們全家都是明白的,與少爺又有什麼關係?少爺一定不要胡思亂想,眼前的事情讓你操心的太多了,我們都相信九龍會多行不義必得報應。」
孟飛龍明白喬老伯一家都是忠厚人,喬順義現在講的也是他們的真心話。但是事情是由孟飛龍而起,喬老伯可以說是因為孟家而喪命,自己怎樣也要對得起人家全家,特別是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他們身上。孟飛龍心中暗暗的有了主意。
這時候守在遠處的龍鳳會哨兵過來對孟飛龍道:「少爺,有兩個人來找你,一個姓黃,還有一個姓齊,說是從京城過來的。」
孟飛龍心裡念頭一閃,忙道:「快請他們到這裡來。」
一會兒的時間,果然是黃子澄與齊泰又到了臨安。兩人顯然已經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情,都是面色沉重,在喬老漢墳前以晚靠之禮叩拜後,又去安慰了喬順義幾句,見到孟飛龍傷心欲絕的樣子,又來勸慰了孟飛龍一番。喬順義知道他們來找孟飛龍一定有事,便將墳前的東西收起來,對孟飛龍道:「少爺,這裡該做的事情也要做完了,我再去外面跟親戚朋友們說會兒話,我們再一塊回去。」
孟飛龍點了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喬順義自己退了出去。孟飛龍讓了大哥與二哥兩人到外面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三個一個多月沒見,自是有一肚子話要講。
黃子澄等大家都坐好,先開了口,對孟飛龍道:「三弟,開張之後的一個多月來,你們身邊發生的事情我與二弟都知道,我們這一次回來既是做為兄長來看望三弟,也是有公務在身,還帶來了京城關心你的幾個人給你的幾句話。」
孟飛龍心頭一轉,便問道:「我的事情大哥與二哥既然已經知曉了,我們就先不來說它吧,兩位哥哥還是將你們這一個月來的經歷趕快告訴我。」還沒有等兩人開口,孟飛龍又道:「怎麼大哥與二哥就有了公事了?是不是該是小弟向二位哥哥道喜了呀?」
齊泰來道:「進了京城以後,到了大考之日,我與大哥都幸運地中了進士,大哥還中了殿試的第三名,真的做了探花。」
孟飛龍跳起身來,對兩位哥哥抱拳喜道:「如此小弟恭喜兩位哥哥金榜提名,更祝願你們以後步步高陞,只是千萬不能忘記了我這個倒霉的小弟。」
黃子澄歎了氣道:「我與二弟本來是想上門去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並沒有給你寫信,沒想到你現在會是這樣的忙亂,我們連與你開玩笑的心情也沒有。」
齊泰更是道:「飛龍不但對齊泰有救命之恩,我們的一切好運氣似乎都與飛龍有關,我想眼前的麻煩只是上天對飛龍的考驗,記得孟聖人曾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話似乎就是對三弟講的一樣。」
孟飛龍笑道:「二哥不鳴則矣,一鳴就要驚人,難道你們金榜得中也是孟飛龍的功勞不成?」
黃子澄笑道:「我先放在其外,二弟如果沒有遇到飛龍,從而又得到弟妹的醫治,只怕性命也要難保,更不能說什麼金榜提名了,他的放並沒有言過其實之處。至於說我們的好運,真的是與飛龍分不開的,這話說進來就長了。」
孟飛龍道:「就是再長我也要聽,兩位哥哥的好事就是孟飛龍的好事,也真借了新科進士的福份來為我沖一衝近日來的晦氣。是大哥來講還是二哥講?」
齊泰道:「還是大哥來講吧,他講出來要有意思得多。」
黃子澄也不客氣,便將兩人進京得中之後的奇異故事講給了孟飛龍聽。
原來黃子澄與齊泰得中之後,由於在朝中無人,並不被大家重視。黃子還要好些,畢竟他是本次殿試的探花,齊泰就是差些了,就是他本人也笑了對黃子澄道:「大哥將來發達了,不要忘了到那個偏遠的小縣去看望小弟。」在齊泰心中,他已經將自己放在了一個七品縣令的位置上。沒想到有一天外面來了幾個很有體面的人來找黃子澄與齊泰兩人,說是有人請他們去見面。黃子澄便問來人,是誰要他們過去,來人並不說明,只拿了一副對子出來,對兩人道,請他們過來的人只說見到這副對子,他們就會明白的。黃子澄與齊泰忙將對子拿過來。這時候黃子澄打住了話題來再講下去了,卻來問孟飛龍:「飛龍,這副對子還是在你家做出來的,你應該有影響吧?」
孟飛龍想了一想,搖了頭道:「我不記得兩位哥哥在我家裡做過對子,如果做過我是一定不會忘記的,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黃子澄與齊泰都笑了起來,對孟飛龍道:「這也怪不得你。因為我們做對子那天你並不在場,可能事後你便很忙,弟妹們怕你分心,也不會將這樣的小事來煩你。」
孟飛龍點了頭,這一段日子,就是自己與幾女親熱一會兒似乎也沒有心情了。
黃子澄繼續了道:「那天正是你們的店面開張,我與二弟也正巧趕到了你家回春堂,弟妹便與二弟看過了病,當時在場的還有兩位小姑娘,其中一個見到二弟病生得奇巧,治得更是古怪,便來開我們的玩笑,出了個對子讓我們對。她出的上聯的是,『妙手舉人出地府』,我便對了個『拙眼探花逛天庭』,來人拿著的正是這副對子。」
事情這樣一講,孟飛龍就明白了。他笑了對兩位右哥哥道:「郡主的對子出的奇,大哥更是對得妙,更難得的是這個『探花』有說法了。看來兩位哥哥真的是時來運轉,有貴人注意到你們了。」
黃子澄得意地笑道:「三弟說得一點不差,等到我們到了那家府上,你來猜那是一處什麼地方?」
孟飛龍笑道:「如果小弟猜得不錯,那裡一定是皇太孫的家裡。」
黃子澄道:「果然什麼也瞞不過三弟,正是皇太孫來了我們。皇太孫與我與二弟海闊天空般的講了一氣,我們大家便是十分的投緣,皇太孫還留了我們吃飯。待到吏部對新中進士分派下來,我做了皇太孫的伴讀,二弟也過了刑部做事,我們都明白,這一定是皇太孫格外開恩,才會有的結果。」
孟飛龍喜道:「兩位哥哥真的好機遇,在了皇帝身邊,又得到皇太孫的賞識,以後什麼事都會是一帆風順了。」
齊泰平靜地道:「正是這個原因吧,平日裡不把我們當回事的人都來與我們交結了,這種勢力小人,那裡有好臉色來給他們。」
黃子澄對孟飛龍道:「由於我現在在皇太孫身邊,許多事情知道得很快也很詳細,你讓福臨郡主遞上去的信早就到了皇太孫手裡,開始的時候他很重視,有意思派人下來重新調查,將事情搞個水落石出。可是後來他的想法改變了,我們這次來就是這件公事,因為我們特殊的身份,皇太孫讓我們給你帶了話過來。」
「哦」,孟飛龍很認真地問道:「皇太孫講了什麼?」
黃子澄道:「他的話很簡單,只有幾個字,『江湖事江湖辦。』」
孟飛龍奇道:「江湖事江湖辦,就這麼簡單?」
黃子澄與齊泰一起點頭。黃子澄道:「我從皇太孫前後態度的變化上看,我不認為這是他的主意。」
孟飛龍驚道:「你的意思是……」
黃子澄點了點頭,齊泰道:「我也是這個看法。」
孟飛龍皺起眉頭問:「你們考慮過沒有,皇上為什麼會是這個態度?也就是說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黃子澄與齊泰一起搖頭,道:「天威難測,我們也不敢亂猜。」
黃子澄又道:「道是我們臨來的時候,福臨郡主讓我們給你帶了話,我們才從中受到了啟發。她讓我們告訴你,能打便打,打不過還是在杭州家裡好了,這樣就會太平無事。」
孟飛龍考慮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黃子澄問道:「三弟想明白了?」
孟飛龍道:「郡主講這話一定是她聽到了什麼,或者是由於她的特殊身份,她猜到了什麼。我考慮她的意思是,如果我有能力與九龍會相抗衡,不妨去用江湖的手段來對付他們,朝廷並不來干預;如果我現在沒有辦法與九龍會爭鋒,還是躲在杭州城裡做我的生意算了。九龍會還是不放過我們,公然在一省的首府來找麻煩,這就不是什麼江湖的行為了,而是關係到大明的安全問題,事情搞得大了,這樣朝廷就要來出面。」
齊泰道:「三弟果然聰明,我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明白的。更有一點,郡主也沒有講明白,便是我們卻考慮到有這樣的可能性。由於皇上與你們雙方都無關係,他並沒有什麼立場而言,如果你們將事情搞大了,也許朝廷就將你與九龍會一起收拾,這樣江南也就太平了。」
黃子澄謹慎地道:「這裡面機關很深,朝廷完全是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架勢,等到時機成熟,皇上便會見機而動,到時候究竟會是怎樣的結果,誰也無法預料。只怕就是你們雙方一旦動起手來,也是欲罷而不能了。」
孟飛龍指了喬老漢的墳道:「兩位哥哥你們也看到了,由於我們的恩怨已經有無辜的人丟了性命。就是我現在知道了會是怎樣的結果,只要是不被滅在九龍會手裡,便是兩敗俱傷,我也沒有什麼遺憾。畢竟江南的百姓們過上了安定的日子。這裡可以沒有我孟飛龍,但是一定不能有九龍會。」
黃子澄與齊泰都道:「飛龍此事要三思而行。」
齊泰勸道:「就是飛龍躲在杭州城裡三年二載,以龍九龍會現在的所作所為,他們必然會為江湖與朝廷所不容,到時候飛龍再出來痛打落水狗,九龍會當滅,你也會有揚眉吐氣的那一天。」
黃子澄也道:「二弟的想法也是一個辦法。如果你們現在正面與九龍會相搞,我們大家都不看好你能有什麼勝算。就是你本人沒有受到傷害,七個漂亮的弟妹有一個出了危險,也會是你的終生遺憾呀。」
孟飛龍道:「我會想一個萬全之策的。」
見到孟飛龍固執己見,黃子澄與齊泰知道再勸也是徒勞,便不再來開口,只是將憂慮的神情掛在了臉上。黃子澄最後又道:「三弟,郡主還讓我給你傳話,三十六計,走為上。她讓你認真考慮。皇太孫也表示了同樣的意思。」
孟飛龍點了頭道:「我一定認真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