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了起來。緊接著,院子裡的地皮忽悠悠的開始了顫動。正在鬧事的群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順著聲音扭頭一看,五、六台大型的鏟車正冒著黑煙朝這邊衝了過來。
人們頓時大驚,驚惶不已地潮水般向後退了下去。只眨眼間的功夫,付大國率領的幾台鏟車就衝到了近前,將那些鬧事的和工地的人員分成了兩個陣營。然而,片刻的恐慌之後,來鬧事的人們見工地的人動用了鏟車,變得更加的憤怒了,他們倚仗人多勢眾,再次蜂擁著撲了上來。
此刻,李漢已經打開了衝鋒鎗的保險,轉身遞給了魯紅旗道:「這個你拿著,跟我來。」說完,將槍塞進魯紅旗手裡,他雙手抓住鏟車欄杆,猛一用力,人已經爬上了鏟車。
魯紅旗見李漢交給自己的竟是一支微型衝鋒鎗,頓時嚇得面色如土,個人持有槍支那可是犯法的,這要是讓公安看見還了得?可儘管他心驚膽顫,但聽李漢叫他跟著一起爬到鏟車上去,情況危急之下,他再顧不上想別的,緊跟著爬了上來。
「紅旗,先照著天來上一梭子。」李漢看著蜂擁而至的群眾,向魯紅旗果斷命令道。
「李總,這能行嗎?」魯紅旗顫聲道。
「快點摟火,媽的。」李漢見他猶豫不決,勃然色變地吼道。
撻——,一陣急促的槍聲隨著李漢的話音響了起來。魯紅旗還是頭一次打槍,緊張得臉無血色,他知道自己不能違背李漢的命令,便將槍朝天立起。一閉眼扣動了扳機。
槍聲一響,院子裡的怒潮就像一下子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刷地靜了下來。不單是那些來鬧事的人,就連工地裡地人看見李漢讓魯紅旗開了槍,都嚇得魂飛天外、目瞪口呆。
「都他媽給我靜一靜。聽我說。」李漢見鎮住了人們,站在鏟車上大聲的吼了一嗓子。
李漢匆忙的去了深圳,這讓趙鳳很是心神不寧,尤其是剛才聽閆同說深圳那邊有個叫老八的痞子跟工地作對後。她心裡便越發的忐忑起來。李漢是什麼性格她知道,而對方要真是一個痞子地話,憑李漢的手段,他會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此刻,她為自己沏了一杯熱氣氣騰騰的綠茶,一邊擺弄著手指,一邊目不轉睛看著一片片精緻綠色地葉子,在玻璃杯裡隨著開水的溫度上下起伏。她的心也就漸漸的加快了收縮的速度。
「鈴鈴鈴……」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趙鳳擔心的思緒。
「鳳子,我是大哥」趙喜寶在憨憨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出來。
「哦,「哥,你在那邊還好嗎?那裡是不是很冷?……」畢竟是親兄妹。儘管此刻趙鳳很擔心李漢,但她還是向哥哥發出了一連串問候。
「哥這裡一切都好,你放心吧,鳳子。」趙喜寶說著。頓了頓道:「鳳子,我給你打電話沒別地,馬上差幾天就過年了,我在這邊回不去,你給咱爸媽買點東西寄回去好嗎?趙喜寶很是淒涼的說道。
聽著哥哥近乎可憐的語調,趙鳳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但她盡量控制著內心的情緒。道:「哥。我知道,這事你就不要管了。有我呢。還有,哥,你在那邊好好幹,等有機會我會讓李漢把你再調到這邊來地。」
「鳳子,這話你可千萬別和李漢說,我的事不怨人家李漢,怨就怨我太沒正事了。鳳子,哥說的是真心話。對了,我聽說李漢去深圳了?」
「是啊,那邊出了點故障,他一大早就趕過去了。」趙鳳耷然若失地歎息道。
「看來這事不小哇,不然這馬上要過年了,李漢是不會折騰的。」趙喜寶吃驚地道。
「具體地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聽閆同說,是因為深圳有個叫老八的和咱們派到那的建築隊不停的挑釁,李漢才過去的。」「老八……深圳……老八……」趙喜寶重複著,似乎在電話那邊聯想著什麼。
「怎麼?哥,你聽說他?」趙鳳猝然動容,問道。
「不太肯定,不過幾年前還和龍哥交道時,聽他也提起過一個叫老八的惡人,那個老八黑吃黑地吞了他一批正通過廣州外運的古董,而且當時龍龍哥好像還很懼怕他地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個老八。」趙喜寶摸稜兩可地講述著。
「哥,你再好好想想,這個老八是不是心狠手辣的那種人。」趙鳳地臉刷的白了。
「要真是那個老八的話,我感覺是。鳳子,我看你還是提醒一下李漢為好。你想想,在咱們跟龍哥投機倒把的時候,龍哥是不是很厲害?雖然他栽在了李漢的手裡,但龍哥是個敢拚命的人那也是事實啊。而連龍哥都怕的人,那你說會怎麼樣?」
「哦,我知道了,哥,我會盡快告訴李漢的。」放下趙喜寶的電話,趙鳳心裡對於趙喜寶在電話裡描述的這個惡人很是顧及,她怕李漢出事。趕忙撥通了深圳工地的電話。可這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正趕上李漢在院子裡與眾人在周旋,當時工地辦公室的內外都處在極度混亂的狀態,誰還有空接她的電話?
這個異常狀況讓趙鳳更加心驚肉跳,她心亂如麻,一遍遍撥著電話,好不容易有人接起來了,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卻聽電話的另一端叫嚷道:「誰啊,等會再他媽打,這裡現在有急事。」電話掛斷了。趙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發瘋似的往那邊打電話,可再也沒有人接起。
一定是出事了。趙鳳頓時感到天旋轉地轉,她不顧一切的扔掉了電話,刮燥的斂巴了下東西就匆忙走出了辦公室。李漢,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想著。心慌意亂的趙鳳便更加堅定了私自去深圳看看地決定。
但她哪裡知道,就因為她的這個莽撞的決定,給李漢帶來多麼大阻礙,使得她日後每每想起,她都後悔不已。終生難忘。
「都他媽給我靜一靜……」李漢站在鏟車的機蓋上,仰起戴著黑墨鏡的面孔,有持無恐地扯著嗓門發出了一聲大喝。眾人此刻早被嚇住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穿著黑色西裝年輕人會把衝鋒鎗亮出來。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在場所有人頓覺背後竄出了一股涼氣,剎時安靜了下來。
見場面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沉著臉站在鏟車上的李漢也暗鬆了口氣,思付道:媽的,看來這些人有點被鎮住了,這個時候正好可以乘機行事。
「誰能告訴我你們一天地口糧是多少?八兩還是一斤,恐怕沒這麼多吧。」李漢睃尋著眾人,冷笑著問道。他知道八十年代中期,雖然已經開始了改革,但偏遠的中國老百姓溫飽還沒有解決。糧本和糧票更沒有退出歷史的舞台。而對於深圳這個只產香蕉,椰子和靠打漁為生的地方,填飽肚子恐怕是所有老百姓都關心的問題。李漢剛才也是因為想到這點,才找到了化解這次衝突的辦法的。
沒有人回答。那些來鬧事的人瞅著李漢身後端著衝鋒鎗地魯紅旗皆不寒而慄。又聽李漢突然間提出這個問題,更驚疑參半,不知所措。
「我們是帶著國家的政策來的,目的就讓你們不但吃飽肚子。還要有閒錢可以買電視,買車,蓋房子。當然,化工廠地事是造謠。對這一點,我李漢敢用人格跟你們擔保。另外,我懇請大家動腦子想想,我和我的員工要在深圳要開發很多年。也同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我們難道會不關心自身的健康嗎?」李漢說得有些義憤。
站在前面不遠處的人群聽了李漢地這番話,漸漸騷動起來。看著眾人的思想在動搖。李漢趕忙不失時機的趁熱打鐵:
「各位,請相信我們,我們真是來搞開發,搞建設的。如果你們信不過我,那我就提個建議,反正現在我的建築隊缺人手,在場的人,誰吃不飽肚子,現在就可以報名!待遇是每天負責三餐,還另外給10元錢……」李漢一邊說著頓了頓,續道:「我這樣做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們在參加我公司地建築隊地同時,看看我們到底是不是建設什麼化工廠。」
「一天10元錢,還外加三頓飯」李漢這話頓時像在油鍋裡撒了一把鹽,對面村民的人群,哄地騷動起來,他們被這個天上掉餡餅地舉動,著實嚇了一跳。
10元錢如果在二十一世紀來說有點少的可憐,可在改革之初收入低下的這個時代,讓人聽起來簡直是個變態的。
不會是真的吧?一些村民徹底的動搖了他們來之前的信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鏟車上的這個有持無恐的年輕人,最後將目光盯在了端著衝鋒鎗的魯紅旗身上,滿臉的驚疑之色。
就在這時,院門口處一溜煙地來來了一輛吉普車,轉眼間已經到了事發現場的中央,啪,車門被猛的推開,一個四十左右歲穿著四兜中山裝的小胖子,陰沉著臉從車上跳了下來。他的兩腳剛一著地,便瞪起了綠豆眼朝人群喝罵道:
「幹什麼呢?聚眾鬧事?誰讓你們這麼胡來的,知道不,這是破壞國家建設……」一陣尖酸的官話從他的嘴裡像放鞭炮似的,劈頭蓋臉的砸向了現場的村民。
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李漢一驚,這小子是幹什麼的?是官方來給自己解圍的?不可能,從事情發生一直到現在,我並沒有讓人知會官方。可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