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一看,袁大成正坐在炕沿上低頭歎氣。袁芳的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帶著淚痕。
李漢一楞,以為是出什麼事了,便問道:「怎麼了,袁大叔?」
「哎,這丫頭和我鬧呢,說你家李筠可能要繼續上學了,心裡不舒服。」袁大成滿臉無奈的道。
「就這事啊,那好不好辦?」李漢說著朝袁大成道:「大叔,我給小芳講個情,讓他和李筠一起去上學,你放心,費用算我的。」
「那怎麼行,李漢,你能對我家這樣,我都已經很感謝了,不能在讓你破費,既然你說話了,我答應你,就是再困難也叫小芳和李筠一塊繼續上學去。」袁大成這幾天被李漢感動得五體投地,聽李漢還要幫助自己,則有些不好意思,便答應了袁芳上學的事。
袁芳聞聽立刻高興起來,拉著李漢的手連聲說謝謝。
李漢朝她笑了笑,轉身問袁大成:「大叔,我叫你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麼。」
「都整好了,七八十個大雞蛋,夠他喝一壺的。」袁大成道。
「這麼多雞蛋,在哪呢?爸,你騙人。」袁芳不知就裡,瞪了袁大成一眼道。
「那就好,大叔,咱們現在就得去,快點,晚了就來不及了?」李漢道。
「那小子真去了?媽的大成和李漢走出了屋子,在院子裡的柴火垛邊拽起一隻裝得鼓鼓的布袋子,扛在肩上嘩啦嘩啦的響,兩人直朝金寡婦家奔去。
「李漢,你們上哪去?」黑暗中一個人迎面走來,是李明宇。
李明宇聽楊桂芹說錢富貴砸了劉記風家的玻璃,心裡也很害怕,見李漢和白二著急忙慌的出去,黑燈瞎火的不放心,便披了衣服出來找李漢,正好碰上李漢和袁大成。
「爸,你先回去,我和袁大叔辦點事就回來。」李漢說著腳步不停,與父親擦肩而過。
「大成子,你等等,我問你…。」李明宇見李漢不肯說,更感蹊蹺,想向袁大成問究竟。
明宇,回頭再跟你說啊。」袁大成也沒和李明宇說太多,匆忙跟著李漢向前走去。
「這都怎麼了,神神叨叨的。」李明宇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想跟著去看個究竟,但又怕錢富貴趁他不在家找麻煩,加上李漢身邊又有袁大成,便帶著滿腹疑惑回了家。
金寡婦的家在屯子東頭,是頭一家。此時,已近十點,道上也連鬼影子都沒有。今天是陰天,除了小土房的窗戶洩出的燈光外,四周皆是沉甸甸的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而在窗戶的下面,似乎有團黑影,看不清臉面和身形,只是鬼鬼祟祟的蜷伏在那裡,一會在窗戶上看一眼,一會又蜷伏下來融入黑暗裡,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存在。
「在那呢。」李漢和袁大成用板障子掩住身子,於黑暗中辨認著目標。
「看見了,什麼時候開砸?」袁大成邊說邊把布袋子打開,摸出幾個塞在李漢手裡。
「大叔,你弄的石頭大了點,這要是打在腦袋上會出人命的。」李漢道。
「那咋整?我不是想狠點打他一頓麼,也沒想那麼多啊。」袁大成道。
「那就這麼辦,咱們每打他一下的時候就喊一聲,讓他有個準備,他挨了一下子,肯定會抱腦袋,這樣反倒好,我們就可以使勁打他個渾身大包。」
「那要是第一下就招呼上了咋辦?」袁大成本來就對錢富貴心存怯意,只是那天實在是受不住在金寡婦面前丟掉的臉面,才答應和李漢合作收拾錢富貴的。因為這個,袁大成在答應後還後悔了陣子,害怕弄雜了惹惱錢富貴不好收場,可這兩天李漢對自己好的沒說,也就沒好意思中途變卦,只好按著李漢的意思,到北大壕揀了些雞蛋大小的石頭。
而李漢之所以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是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形勢下,對調戲婦女和流氓的處理都是很重的。那天要不是孫景義喝醉了,還特別的高興,錢富貴早就可能進去了。所以就叫白二注意錢富貴什麼時候來,他和袁大成在白二找來民兵之前,可以使勁揍頓錢富貴,然後,按照李漢的判斷,民兵肯定就會把錢富貴送到公安局去。李漢在晚上聽說錢富貴還砸了劉記風家的玻璃,對這事心裡就更有把握了。劉記風也不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一會大隊民兵帶人的時候,是要通過生產隊隊長的,他剛遭到了錢富貴的黑手,要不親自把他送到縣公安局才怪呢。這樣一想,錢富貴今天定是在劫難逃。
「我先來,我說什麼,你配合我就行。」李漢聽袁大成沒了主意,摸起一個石頭朝院子裡拋去:「誰,誰在窗戶下呢?」
石頭落在黑影的附近,李漢也是沒誠心往上打,他也擔心失手要了錢富貴的小命。
窗戶下的果很是錢富貴,他每隔個三五天就會來扒下金寡婦的窗戶。金寡婦知道後,弄了個大布簾子擋在了窗戶上,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金寡婦家的窗簾子竟然換成了兩塊,中間正好留了一條縫,這下不由讓錢富貴欣喜若狂,他一會瞅一下,心裡盼著金寡婦早點睡覺,好一攬風情,可金寡婦偏偏磨磨蹭蹭的不上炕,弄得錢富貴心裡這個癢癢。
他哪裡能想到這正是李漢給他下的套子,李漢早在幾天前領著大家來金寡婦家做衣服的時候,就讓袁大成和她先通了氣。金寡婦雖是女流,但膽氣卻不輸鬚眉,正恨的錢富貴牙根疼呢,當下就答應了袁大成。所以,這幾天窗戶一直就留著個縫,沒擋嚴實。
此刻,錢富貴正集中精神從窗戶縫朝裡窺視,焉能注意離自己七八米外的板障子外正有兩個人在算計他。
咚,石頭就落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嚇得他一縮脖子,趕忙抱起腦袋潛到了窗戶下的黑暗裡,不敢動彈。
「哎呀,怎麼沒了?剛才恍惚看見像個人在下面呢。」李漢故意壓起嗓子,使錢富貴聽不出自己的聲音,接著,又上一石頭飛過來。
錢富貴正想看是誰,卻又聽對方好像沒看清自己,僥倖心理頓生,一動不動的蜷伏著。
飛來的石頭這次打在他的後背上,疼得錢富貴差點蹦起來,可這時,忽聽屋裡金寡婦喊了聲:誰,誰在外面呢。錢富貴聞聽,更是不敢動彈。
「扯淡,好像根本就沒人,你看花眼了吧。」袁大成捏著嗓子說了句。卻冷不丁的拋過來一塊石頭,結結實實的砸在錢富貴的屁股上,緊接著,只聽得板障子處傳來石塊令人驚心的嘩啦響,隨即錢富貴就覺得黑暗中風聲颯然,雞蛋般大小的石塊似冰雹般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