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出奇地順利啊……想不到這個大陣,第一波的殭屍大軍竟然直接攻下來了呢,害我準備的第二輪強攻部隊完全沒派上用場,看來計劃當真永遠趕不上變化。不過我的朋友,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出來?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類被殺得精光嗎?」金髮碧眼的年輕男子拍著背後巨大的蝠形翅膀漂浮在空中,遠遠地看著前方充滿血腥殺戮的戰場。
二十餘名長著雙翼的年輕人漂浮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那一片化作屍山血海的大地,平靜的神態掩不住他們對鮮血的渴望與狂熱。
「呵呵,你們等不及了吧?」金爭碧眼的男子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身後的人說,「不用急,你們會享受到最甜美的血液的,只要時機一到……傳令下去,第二輪強攻部隊的獸人軍團及各方面助攻部隊立即就位,十分鐘後發動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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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怎麼搞成這幅德性?」如幽靈一般突然冒出的佛如來看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四肢齊根消失的呂國友,一臉戲謔的說。
「如來佛你少說些風涼話行不?沒看老子已經**棍了?你不想想辦法幫我還在這笑話我,你有良心不?看看我都被這些東西給泡臭了,就快給淹死了!」呂國友咬牙切齒地說。他現在是滿肚子牢騷,一時大意讓東方家三長老轟掉四肢不說,一身強橫的超能力也給打得快消失了,若不是憑最後一點超能力操縱磁場控制自己下墜的速度,早就從半空中摔成一坨肉糊糊了。可是雖然平安著陸,但他落的地點確實不好,這裡,是一片屍山血海。
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到處是殘肢肉碎,鮮血匯成河流嘩嘩地流動,低窪處積起足有齊膝深的血塘,四處散發著能將人熏暈過去的惡臭,而呂國友非常不幸地泡在一片血塘裡,血水將他的身體淹了大半,整個腦袋就一張臉剛好露出血塘。一截小腸搭在呂國友脖子上,看上去就像從他自己身體裡溜出來的一樣。
「唉,我佛如來就是命苦啊,竟然交了你這樣一個就知道連累人的朋友。」佛如來邊說邊把呂國友抱離血塘,將他的身體放在一塊相對乾淨的地面上,四下張望著看有沒有完整的肢體,準備給呂國友接上。
「嘿,還有幾件好的!」佛如來說著,在碎屍叢中翻撿了一陣,從兩具相對完整的屍體上砍上兩條腿,又撿來兩條完好的手臂,放在呂國友身邊,準備給他接肢。
「如來佛,你能不能挑好一點的啊?你看這兩條腿明顯一條長一條短,還有這兩隻手,一隻皮膚這麼黑,一隻又泛泥土黃,你就不能找顏色接近一點的嗎?」呂國友邊看著佛如來給他接肢邊不停地抱怨。
「行了行了,這裡哪有什麼好東西?有幾條整胳膊整腿已經很不錯了,難不成要我自己把手腳砍下來給你?」佛如來說著,將一條左臂接到呂國友左肩上,雙手按著接合處,揉捏了兩下,陣陣金光閃起,那條左臂便在呂國友左肩生了根,接口處天衣無縫,根本無法看出這是剛接上的手臂。佛如來如法炮製,不多時便給呂國友接好了雙手雙腳。
「行了,走兩步看看!」佛如來拍拍呂國友的腿,給他注入一股正宗佛門聖力,呂國友馬上站了起來,一跋一跋地在原地轉了兩圈。
「果然有點長短腳!」呂國友皺著眉頭嘀咕道。
「呵呵……」佛如來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等打完了,我再找個跟你原來身材差不多的人,拆了他四肢給你安上。」
「嗯,這還差不多。我現在能上戰場嗎?」
「你說呢?」
「好像不能。」呂國友試著操縱了一下磁場,發現連一顆小小的石子都無法將之升起懸浮在空中。
「那就休息一會吧!」佛如來說著,一屁股坐在了一條死相不是很慘的屍體上面。
呂國友也不嫌髒,很利索地原地坐下,屁股下墊的是一團血肉模糊的不知什麼東西。「對了如來佛,你的故事還沒講完了,趁現在有空,繼續講如何?」
佛如來點點頭,「難得你還記得我的事。我說到哪兒了?」正問著,二人中間的地面忽然鼓起一個大包,鑽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外形有些像老鼠,卻比老鼠大多了。鑽出地面後對著它對面的佛如來眨巴了兩下眼睛,又忽地鑽進地裡去了。
「什麼來著?」呂國友問。
「鼠人,獸人族中非常罕見的一種,擅長打地洞和偷襲,進攻方式異常兇猛,生命力頑強,頭不碎就不會死,媽的跟獸人族那樣野獸一個德行。」佛如來說著,朝地上啐了一口,「獸人族一貫喜歡標榜自己的進攻方式是最光明正大的,這不還是把打地道偷襲的鼠人用上了?」
「好了別管他們了,你的故事說到你和村子裡的孤兒們遇上了你的師父。」
「是啊,師父,師父把我們帶回了寺院,為我們換上乾淨暖和的衣服,給我們吃上了一頓飽飯,讓我們住進有瓦遮雨,有牆擋風的房子。後來我們都剃了光頭做了沙彌,我們成了准佛門弟子。後來的日子過得很平淡,唸經拜佛,練武強身,自己種地,偶爾出寺化緣,或雲遊講經,日子倒也充實。我以為我這一生都將這樣渡過,事實上,我有慈祥且充滿智慧的師父,有和我一起長大親如手足的師兄弟,師父甚至說我最有佛緣,可能成佛,無論是我所擁有的還是我將擁有的,都令我感到滿足,這樣過一輩子也很好,更何況我有可能脫離塵世榮登佛界,我的一生應該很美滿了,直到有一天……那一天……那個惡魔找上門來……」說到這裡,佛如來本來平靜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激動,雙目通紅地似要滴出血來,「那個孩子似的惡魔,他把我的一切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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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師父,能讓我在這裡借宿一宿嗎?」十六歲的少年穿著粗麻布衣,背著小小的包裹,長長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扎於腦後,帶著一臉甜甜的笑,問正在寺門前打掃落葉的佛印。
二十六歲的佛印身材高大,光光的腦袋上燒著白色的香疤,常練武使得他的身體看上去很結實。看著這少年微笑的樣子,佛印竟不忍心拒絕他,自作主張將他領進了寺內。
將少年安置在廂房中之後,他才跑去告訴師父。師父聽了佛印的報告,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今後這樣的事不必向為師請示,你自己做主便行了。」佛印雙手合十,低首道:「多謝師父,弟子明白了。」
給少年端上一些齋飯,佛印站在少年旁邊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看來他是餓壞了呢!雖然很奇怪少年為什麼會一個人趕路,但出於佛門弟子的禮貌,佛印什麼也沒問。
夜晚,佛印在大雄寶殿裡做功課。這些年他已經養成了習慣,從不在床上睡覺,每晚都是坐在蒲團上,對著如來的寶相用功,三更之後自然進入睡眠,五更便醒,開始早課,數年來都是如此,從不間斷。這樣長期的睡眠不足卻未令他覺得辛苦,反而更加神采奕奕。
初更時分,正在用功的佛印突然聽到大殿之外傳來一陣異常的風聲,那風聲非常的疾勁,似是什麼東西快速破空一樣。佛印修習佛法日深,武功也相當高明,當下聽出風聲有異,飛快地掠出大殿想看個究竟,誰知卻看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所有的師兄弟並成一排跪在大殿外的空地上,師父跪在最前面,最末尾的師弟佛心的頭被一隻纖細的手提著,頭已與頸分家,鮮血從頸腔中噴出,激射上半空,再揚揚灑下,淋了那提著佛心人頭的人滿頭滿臉。剛剛佛印所聽到的異常風聲,就是鮮血飆出時的破空聲。
「你來了?」聽到佛印的腳步聲,那提著佛心人頭的人抬頭送給佛印一個天真的笑。
銀色的月光下,那一張染滿鮮血的年輕漂亮得如同少女的臉,綻出純真得如同嬰孩一般的笑容,金色的眸子閃著妖異的紅光,兩顆突出唇角的尖牙上還掛著淡淡的血絲。
看到這一幕的佛印驚呆了,他渾身顫抖地看著十六歲的少年拋掉佛心的頭,走到另一個師弟身前,左手五指扣住他的腦門,右手作刀橫斬在他頸上,「哧」地一聲,那師弟的頭被一記手刀斬下,頸腔裡的血如噴泉一樣飆上半空,發出刺耳的破空聲。十六歲的少年將人頭抱到嘴邊,舔淨斷頸處的血跡,扔掉人頭,又走到另一個師弟身邊。
「我佛慈悲!」佛印終於暴發了,從開始的不知所措,到憤怒,到狂暴,他仰天一聲狂吼,佛門「獅子吼」神功震得十六歲的少年身形微微一晃,抬起頭,略帶詫異地看著佛印。
而佛印,已經狂吼著撲上,雙掌綻出兩道金光,直擊少年胸膛。
這兩掌,速度快如風,力量沉如海,掌風若狂飆,這兩掌顯現出來的功力已是江湖一流高手的實力,佛門大手印神功在佛印這兩掌上運用到極致。
「砰砰」兩聲,佛印的掌印在少年胸口。
「哇」地一聲,佛印噴出一大口鮮血倒飛出去,雙臂臂骨盡折。
少年若無其事地以胸膛硬接下了佛印兩掌,反將佛印震傷。
「武功,又是武功!你知道我最恨什麼嗎?我最恨武功了!」少年似乎怒了,他那染滿血的俊臉忽然變得無比猙獰,金色的眸子蒙上一層血紅的霧氣。他大步走到佛印面前,一把揪起佛印的衣領,將他提到自己眼前,一雙金黃帶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佛印,「為什麼要有武林?為什麼要有江湖?你們為什麼要練武功?回答我,為什麼?」
佛印已被那一震震得神智不清,他喃喃地念著佛經,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佛祖,弟子在此誠心祈求你,顯靈吧,消滅這個惡魔,不能讓他再殺人了。佛祖,顯靈吧,佛祖……」然而,佛祖並沒有如佛印之願顯靈,惡魔卻真的顯靈了。他將佛印重重地摜在地上,走到師父面前,揪起師父的衣領,將師父的身體提到空中,「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們嗎?因為他們都有武功!我發過誓,這世上凡是會武功的人,都要被我殺死,一個不剩!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教你們武功的師父!」說著,少年一掌擊在師父胸口,師父的胸口馬上塌陷下去,肋骨響起一片清脆的骨碎聲。幾條肋骨斜斜地刺出體外,鮮血瞬間如泉般湧出。
「師父!」師父的死令佛印稍微清醒了一點,他再度狂叫著撲向少年,卻被少年反手一掌擊得倒飛十丈,重重地砸在地上,吐血不止。
「媽的,武功,武功是什麼玩意兒!殺人的技術,害人的伎倆,多少人被武功害得家破人亡!有我『邪道至極』在一天,這個世上就絕不許有任何武功!」少年大叫著,將師兄弟們一個接一個地斬首。屍體滿地堆放,鮮血積成湖泊,甚至流到了十丈開外的佛印處。佛印泡在血裡,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哭,卻只覺得心中一片空白,連哭都不知道怎麼哭。他想殺死那惡魔,可是惡魔的一掌已將他武功盡廢。他連移動一下都不可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兄弟一個接一個地慘死。
終於,惡魔殺完了人,他走到佛印面前,蹲下,將那張染滿血的俊臉湊到佛印面前:「你想殺我?你憑什麼殺我?知道嗎?在這世界上,只有力量,才是至尊,只有擁有力量的人,才有權力決定別人的生死!很不幸,這種力量我擁有,而你……沒有!」左手拎起佛印,無聲無息地伸出右手,並指成刀,朝佛印心臟處刺去。
「哧」地一聲,手刀入肉,刺破心口,直奔心臟。在觸及心臟的那一剎,這一記手刀卻被人擋住了。
一個身材頎長,長袍披身,皮膚蒼白的男子如幽靈一般浮現,擋住了少年這奪命一刀。
「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少年暴跳如雷地抽出右手,將胸口鮮血狂飆的佛印隨手丟在地上。
「你看他的眼神。」那男子說。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死人的眼神嗎?」少年憤怒地叫囂著,終於忍不住仔細看了一下佛印的雙眼。
那是一雙沒有任何生氣的眼睛,似乎那雙眼睛所能看到的,都是死物。而眼神中唯一的神彩就是殺意,瘋狂地,赤裸裸地,不帶絲毫掩飾的殺意。此刻,那雙眼睛正緊盯著少年,眼睛的主人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那突然出現的男子蹲在佛印面前,柔聲問:「你有什麼願望?」
「殺死他。」
「你知道怎樣才能殺死他嗎?」
「力量,我要力量,我要比他更強的力量!」
「如果我給你這種力量,你願意一生服從我的調遣,為我所用嗎?」
「願意。」
「你願意徹底捨棄人性,今後就只為殺戮,只為仇恨而活嗎?」
「願意。」
「你叫什麼名字?」
「佛……如來。」
「哦?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我就是如來,我就是佛,佛祖做不到的,由我來做到,如來殺不了的人,由我來殺死。」
「呵呵,好,記住你的話!」
一雙尖銳的牙齒刺破佛印——不,現在應叫做佛如來——的頸部大動脈,佛如來全身的鮮血朝那人口中湧去……
※※※
「胸口的傷疤是我讓黃思秦留下的,殭屍身上永遠不會有傷疤,而我卻有,這塊傷疤提醒著我,有一個想用手刺破我心臟的傢伙,一個殺害了我的恩師,我的師兄弟的惡魔,他還活在這世上,我不能死,我要變得更強,我要親手將他碎屍萬段。」佛如來說這番話的時候很平靜,平靜地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但從他微微顫抖的雙手看來,他的內心,並不是和表面一樣的平靜。
呂國友站起身,無聲地拍了拍佛如來的肩膀。「我知道你要殺的是誰了,別忘了預我一份。」
「呵呵,這是我的仇,任何人也不要想插手。」佛如來笑說。
「我們是朋友。你是我呂國友唯一的朋友。」呂國友說。
「朋友?」佛如來細細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然一笑,「不錯,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看呀,那邊已經打上了!如來佛,我恢復得差不多了,要去幫忙了!走先!」呂國友笑著朝佛如來揮揮手,一陣風般捲向戰場。
佛如來看著呂國友的背影,喃喃道:「朋友,但願你不要死在那裡,我的仇,可以讓你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