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過年了,宮裡,總算又有了那麼一點兒喜氣。】
那些個沒所謂的謠言傳來傳去,最後不知誰告訴了之翰。之翰一個個地聽了,越發地煩悶異常。每日動不動就發火摔東西。
我和聽荷亦都明白,若是要這謠言不再傳下去。只能找出真正的兇手,且將太后的軟禁令消除。可這些,卻又都是我們無能為力的。藏梅的死,至今仍是一點進展也無,而對於太后,之翰都能說出那樣的「我要他舒家個個不得好死」的話來,怎麼可能輕易地放過?
聽荷讓我去勸勸之翰。聽她這般的說,我苦笑,叫我如何去勸?可又如何能不去勸?且不說這事情本就是我鬧大的,光說之翰現在肯聽的,也只有我的話了。
「之翰,你把太后,放出來罷。」我從後面環住之翰的腰,輕聲說到。聽我這話,之翰明顯一僵,轉過頭來。
「連你都要我放那老妖婆出來?」之翰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訝異無比。看之翰那樣的眼神,我幾乎沒有勇氣再說下去。
可若不說,日後又怎麼辦?現在的情況,已然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若是這些謠言傳出宮去,那麼好不容易在百姓心中建立的明君形象,不是就破滅了麼?到時候,無論是舒家,還是藍家,要反之翰,都是易如反掌!之翰的兵權,幾乎都是在邊關,若是京畿一旦出事。遠水,救不了近火!
往日,舒家和藍家,都礙著民心,不敢妄動。只想著把自己女兒送到宮裡,生個皇子,將來用了那皇子來篡位。可要是之翰連民心都失去了,他們又當如何?
藍家現在不急,是因為藍玉已經懷孕。而且若是現在舒家反水,第一個要滅他的,怕就是藍家。可一旦舒家完了,這藍家,還能有什麼顧忌?
想著這些,只得心一橫,牙一咬,開口說道:「之翰,現在的局勢你也明白,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麼。可我得告訴你,任何一個成功的君王,都不會意氣用事!你現在關著太后又如何?舒家,始終都在!你別忘了,舒家和藍家,現在是個什麼情形!」
「若晗,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清楚地告訴你,我的親生母后,就是被她害死的!連瀾姨,也是被她害的!我的兩個哥哥,也是她害的!就為了得到我這個皇子!就為了把我扶上帝位!我能不替他們報仇嗎?啊?」之翰眼睛都紅了,不管不顧地衝著我吼了起來。臉上一片憤恨的表情。
我楞住,囁嚅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知道太后不是省油的燈,可我卻不知道,她竟然能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來。
「之翰,對不起……」歎口氣,誠懇地看向他,我若是知道這些,那日就不會做出那般的事情來。現在反觀,竟然是我將事情搞到這樣危機的地步。
「若晗,並不是你的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聽我這樣道歉後,之翰也是歎口氣,反來安慰我。可是之翰,你是不知道我做的事情,若是知道了,還會這般的輕鬆麼?張張口,心裡有一種衝動,讓我很想把我做的事情告訴之翰,可看之翰依舊憤恨的表情,我那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
「之翰,你能陪我走走嗎?」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最後只好這樣說道,好歹,能讓我們都想想,該如何吧?
「恩」之翰點點頭,我去拿了皮氅來給他批上。
我們兩就那麼手牽手在偌大的宮裡瞎轉著,雪地裡就我們兩人咯吱咯吱地走著,連巡邏的衛兵都少見。
「之翰,你喜歡蟬麼?」想了半天後,我終於想到應該怎麼說服之翰了。
「蟬?怎麼無端說起那個?」之翰疑惑,轉頭過來看我。
我笑,「你知道蟬的一生是怎麼過的嗎?」
「若晗,蟬無非就是夏天在樹上叫上一夏天罷了。莫非還有什麼特別之處?」之翰笑笑,拉著我走到路邊。挑了一塊大石,將上面的雪掃淨,然後擁著我坐在上面。
我將頭埋在他的懷裡,卷弄他墨色長髮,「蟬並非一生下來就是在樹梢上的。」
「那又如何?」之翰邊說,邊用自己的大氅將我裹在懷裡,只露個腦袋。
「當蟬從卵中孵出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麼嗎?它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樹上爬下來。躲進土裡。」我頓了頓,看看之翰臉上並無什麼不慍,便又接著說下去。
「它之所以要躲進土裡,是因為,在樹枝上,會被別的捕食者吃掉。而它在土裡,雖然黑,雖然不若地面上那般舒適,可卻能保住性命。而且蟬,壽命有幾年時間。可它的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土裡蟄伏,等待自己成長。那個過程,很漫長,甚至長達幾年。
可它一旦破土而出,就爬上高枝。蛻掉嫩皮,長出翅膀。然後,放聲歌唱。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之翰,我說這些,你明白了麼?」
我誠懇地看著之翰,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在能對抗藍舒兩家前,能夠隱忍。
「若晗。我明白……」之翰苦澀地說道:「可我只要一想起,太后曾經……我就沒辦法面對她。」
我擁住之翰,「我會幫你的。我會讓你盡快地報仇,可在那之前,你能忍一忍麼?況且,要想扳倒太后,必須收集當年的證據。只有這樣,才能讓舒家徹底垮掉,明白麼?你這樣的軟禁,是沒用的。囚得住太后,可你囚不住舒家!」
謂然長歎一聲:「若晗,大抵我,不適合做一個君王罷?」
「之翰,沒有人天生就是一個君王。你知道你在天下百姓的心中,是個什麼樣子的人麼?你是一個好的君王!至少你的臣民都擁戴你!」我正色嚴肅道,希望能夠讓之翰振作些,之翰的壓力太大,他總覺得自己做不好。或許他心裡,是有些自卑的罷?
「若晗,好罷。馬上就要臘月三十了。在那一天,將太后放出來罷!我會努力的。」之翰低頭溫柔在我額上一吻。「你,有什麼想要的麼?」
「我?算是新年禮物嗎?」我興奮,連忙問道。
之翰怪異得看我一眼,大概是對這新年禮物有些不感冒罷。「算是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出宮!你陪我出宮玩一次!我們去微服私訪怎麼樣?」我興奮說道,幾乎手舞足蹈。
之翰似也被我感染,笑著點頭。
漫天雪花飛舞而下,遠處幾株紅梅,竟是開得分外妖嬈。
紅梅白雪,喜慶無雙。可那紅,卻也似點點鮮血,落在白色布帛之上,淒厲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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