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我那簡陋的銀安殿,我終於如願的看見了四大家族的幾位當家主,除了趙元山已經見過之外,其餘三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在趙元山的引見之下,他們三人也一一給我磕頭見了禮。
我的目光掃過他們三人,錢江河是一名比較矮胖、而且長著五短身材的人,在所有人之中,他算得上是最其貌不揚的人,而是我自第一眼看見他,就看出了他的不簡單,因為他那被滿臉的肥肉擠成細縫的眼睛裡,時不時射出一兩絲精光,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應該是身懷武藝的人,而且修為還頗高。
鞏文和藍垤並不是漢人,如果要比較的話,他們兩人的打扮都非常的出奇,分別帶著了濃濃的羌族和彝族的特色。
那鞏文身上的羌族服飾乃是一身渾藍長衫,長過膝蓋,看布料該是麻布,外面還套著一層羊皮褂子,腰間束著腰帶,腰帶上還系有一柄吊刀和皮製錢兜,他的腳上穿著一雙刺繡布鞋,腳踝以上還裹有羊毛制的綁腿。只看這身裝扮再加上他黝黑健康的長相,雖然我知道他已經年過四十,但是看起來卻像是不過三十五的小伙子罷了。
早就聽說彝族人以無須為美,身為彝人的藍垤雖然已經有五十歲,但是嘴上和下巴上卻光禿禿的沒有鬍鬚,最奇特的是他的左耳如女子般戴著一串紅色的耳珠,珠下綴有紅色絲線,但是卻顯得英姿勃勃,非常的好看。至於服飾。他的上身穿著黑色窄袖、鑲有花邊的右衽短布褂,下穿寬大長褲,外面也如羌人一般披著一條披肩,但卻是黑色地羊毛織披氈。
能夠見到他們三個人。我心中真的有種振奮的感覺,不過這個時候我不動聲色的和他們客套了幾句後,終於找了個機會說到了我要說地話茬兒上:「三位先生能夠來見孤,孤真的非常高興,想來孤要見三位先生的因由,元山先生已經大致和你們說過了。孤現在就想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在這幾天的功夫裡面,我開始習慣自稱自己為「孤」,我也漸漸習慣了這孤家寡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銀安殿下的三個人聞言後相互對望了一眼,然後又各自沉吟了一會兒,才聽見那錢江河說道:「殿下開府建制,要開一派新氣象,我等自然是應該為殿下出力的。只是不知道殿下日後會不會又如先前的戚王殿下那樣,加重稅賦,增加搖役,而殿下又想如何來取信於我們呢?」
錢江河的話兒說得非常的直接。不過這種時候直接正是我最樂於見到的,因為只有直接的將各自所需明明白白地說清楚,而不用繞來繞去,這樣對日後的事兒才是最好的。於是,我將心裡面思量了許久的話兒對他們說了出來。
經過這些日來的瞭解,我很清楚他們四大家族各自經營的買賣是什麼。錢家經營的是馬幫,他們家族的勢力主要在川南和雲貴相接的地兒上,那裡礦產極多。錢家的馬幫就靠著這些礦產的冶煉來賺取大量的利潤;趙家是川幫的首腦,他們的勢力主要在四川各條江河的沿岸,他們實際主導了四川所有的行業的運輸和流通。水路實力是他們最值得讓人側目的地方,正因為牢牢掌控住了四川水路,他們才成為了首屈一指的大族,至於分別是彝族和羌族的藍垤、鞏文,與其說他們是一個家族的當家主,還不如說他們分別是彝族和羌族的土王,他們和族人生活在川西川北的崇山林地之中,他們雖然人數比漢人要少得多,但是卻獨得山林之中這個巨大的寶庫,皮毛、藥材、木材等買賣就是他們的大宗,因此說他們是富可敵國一點兒也不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深諳兵書中這一個要訣,故而針對著他們的要害處,我很大方的給他們許下了我所能做到的承諾。例如答應三年之內可以讓錢家的馬幫自由進出雲貴高原和川蜀盆地,也不向他們徵收稅賦,就這一點,其實就等同於我答應對他們錢家走私鹽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中的利潤不可謂不大。又例如往年的皮毛生意上,按著往日慣便是要讓官商進行統一採購,不然就會被視為是走私的大罪,而我則答應藍、鞏兩家每年的皮毛生意,可以不必通過官商採購而運銷出來,這樣他們兩家不用經過官商這一手,當然就賺得更多了。
三家的當家主都開始隱入了沉思之中,不過與其說是他們在思考著是否答應我的要求,還不如說他們正在苦苦的抵擋著我對他們的接連利誘,我胸有成竹的看著他們,也不著急,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他們終於是會敗在我的誘惑之下。其實我給他們的這些好處,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和壓力的,就說鹽鐵和皮毛那兩項,這都是朝廷有明令規定的,我這時候不過是懷著對四川「下猛藥」的心思,要讓它在短時間恢復過來才膽大妄為的去做的。
好一會兒後,終於一如我所願的,三家的當家主都先後敗下陣來,對我跪拜在了大殿之下。又說了一會兒的話兒,我又試探著把我要招集各地賒賣苗種商人的想法說了出來,四大家族的當家主想了一會兒後,倒是我那未來岳父搶先說了:「其實殿下也不需要到別地去招人了,我們趙家願意拿出錢銀來,買賣苗種賒借給百姓,待到收成的時候在收回來就是了。」
「哦?」我看了一眼趙元山,心裡面實在對他的生意頭腦佩服的不得了,因為在四個人裡面就只有他是最先看到了這宗生意裡面的巨大利潤。
要知道逃竄在外的百姓飽受了流離之後,能夠重新回到原籍進行耕種生息,哪還不會拼著命的幹,而且他們對於肯賒借苗種的商人也必然會感激萬分,就只衝著這能夠收買人心的好處,這生意就賠不了了。
不到一會兒,大概其餘三家的當家主也想到了其中的好處,頓時都一起向我要求為我「分憂」。我見他們這麼積極,也樂得能夠得到他們的財力,因此便也答應了他們的要求,讓他們四家來主持這一次賒賣苗種的生意。
就著開府建制大致的細節又說了一陣,我又設宴款待了他們,便讓他們退去了,並且賜給了他們「御行中丞」的閒職,使他們隨時都可以進宮來見我。
又接連過去許多天,我每日忙碌在開府建制的政事上,就在我收到了皇祖父為我和趙月蓉賜婚這道聖旨的第二天,突然又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送到了我的手中。我拆開信只是看了一眼,立即就大吃了一驚,原來那密信中的內容竟然是說,太子朱標日前病逝了,然後皇祖父斥令各地藩王居於原地,不能進京弔喪。
「他……他怎麼死了?」我心中大吃了一驚,同時又想起了在九江的時候,讓風道同去殺朱標的事兒,「難道是他做的?可……可密信中怎麼說的是病逝?他如今在哪兒?」接連幾個疑問湧上我的腦海之中,我開始思量著朱標的死究竟和風道同有沒有關聯,風道同會不會已經被抓,而皇祖父的這封密信會不會是用來安我的心的,接著會有什麼舉動來對付我這「大逆不道」的皇孫……
「不會……嗯,不會有事的!」我想了想風道同的為人,就算是他殺了朱標,而且又因此被捕了,他也不會供出我來的。定下了心神,我又細細看了一遍信上的內容,皇祖父分明是害怕因為朱標這個太子的死,而惹得藩王爭權動亂,就算皇祖父知道我派人去刺殺朱標,一時半會也不會對我有什麼舉動的。
想到這裡,我又開始思索起朱標死了之後,朝廷裡、各地藩王間究竟會有什麼反應來:「父王大概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會是最高興的!」父王雖然是第四子,但是皇祖父膝下第二和第三名兒子早就去世了,因此如今朱標一死,父王已經算得上是皇祖父的長子,完全有了當皇儲的資格。「不過……朱標還留下了個朱長文!」如果照著皇祖父從前定下的「長子嫡孫繼承大統」的規矩,父王只怕還說要與皇位無緣了。
「皇祖父啊,你究竟要怎麼做呢?你想立誰呢?」不論在公在私,我都不願意看見皇祖父立朱長文為皇儲。在私就不說了,在公來說如果不立正值壯年的父王而立朱長文的話,這君弱臣強,又是長輩,日後相見就未免難說得很了。
「皇祖父,要是日後造反的就是這些王叔,那該怎麼辦?」「皇祖父,那我定要親自領兵去討伐他們!」我默默回想起之前朱長文說過的話兒,不禁暗自長聲一歎,想道:「看來這爭端終究是免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