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卷六 霧夜飛蒼 第十七節 無聲風暴
    私下裡王天逸和古日揚關係極好此刻在公事上斬釘截鐵的拒絕了這個一直敬稱大哥的人王天逸面上也有些掛不住靜默了片刻後他從火爐上摘下水壺又給古日揚斟滿了茶嘴裡笑道:「大哥這次來之前各自任務已經分配妥當現在我們差不多大功告成了就等著回揚州領賞金了你何必心這麼熱?要知道在對戰中你多出手一次就多一次被擊中的危險我們何不舉杯相慶奈何給自己找不相干的危險呢?」

    古日揚看了看王天逸無奈的喝了口熱茶說道:「什麼叫不相干的危險?我們身為長樂幫中人當以幫派利益為重念主忘死、盡忠報幫哪裡有多出來的危險?」

    王天逸一怔馬上笑了起來:「大哥說得真好這幾年在幫裡你幹的最賣力了。」說到這裡語氣卻猛地一轉悠悠的歎了口氣有些失望的繼續說道:「大哥你有衝勁小弟我就難辦了得罪了閻王萬死不得生啊唉我拉的磨比誰都多但給的草料比誰都少哪天戰死他鄉也是個沒人識得的孤魂野鬼……」

    古日揚當然知道王天逸的心節這事王天逸喝酒時候都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對方是長樂四老中的易月——長樂幫的二號人物他看不慣你你一個小小暗組指揮官能怎麼辦呢?此刻看王天逸的牢騷口氣已經抱定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來做事。

    「兄弟看長一點你這麼年輕就做到這麼高的位置在長樂幫也是罕見以你的才能升級是遲早的事情何必天天牢騷呢?天道酬勤啊。」古日揚勸道。

    「勤有什麼用我不像你有林大掌櫃罩著。在長樂幫我就是沒娘養的無根萍一見風浪就完蛋。真羨慕你啊。跟著林大掌櫃一心一意的干日後必然大有前途。你們一撥人最近在長樂幫名聲很好呢。」王天逸氣憤的用火棍敲著火爐突又問道:「唉前些日子看到了世北和小乙哥跟著少幫主風光的很啊比我像老鼠一樣強太多了。大哥我以前給你提過的我轉去商會有戲嗎?要不你引薦我去探望一下林大掌櫃?」

    古日揚笑罵道:「你又來了先在暗組好好幹吧。」

    嘴上笑。心裡卻是極怕王天逸又來這一出:王天逸明白只要易月在一天自己在暗組就升職無望動了跳去其他生意地心曾經試探過他能不能跟著林謙干但這談何容易?要是林謙和易月談的話。只能更糟!

    因為易月和林謙這對昔日的師生已經面和心不和了易月隱隱的和幫主霍長風角力在長幫上層成了一個漩渦長樂幫中的大人物無不要選擇一條般來上。

    選擇上哪一條船無疑成了一次生死攸關的賭博賭贏了玉是幫派柱樑。賭輸了連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林謙原本一直易月的下屬按理說應該是易月的鐵桿死黨但今年來霍派利用生意和普通戰力上的優勢大大壓制了只控制了精銳武力的易月林謙看到了這一態勢。加上他在長樂幫已經相當有勢力了是兩派都想拉攏地炙手可熱的人看到霍長風和易月都是年事已高了無論是誰得勢都活不了幾天這樣的話他覺得以自己的實力何必去賭博就不如坐山觀虎鬥看那條贏了再去附庸。反正自己年富力強的強力人物無論去了哪一邊都將不失寶貴因此索性學起了濟南地逍遙派和那一邊都保有距離專心一意的替幫派做事想以股肱能臣的身份安危進入長樂幫的下一代幫主麾下。兵不血刃的當上新主柱樑。

    當然如果鶴易兩敗俱傷地話長樂幫的下一任幫主姓林也說不定咯。由此林謙一系的古日揚也盡力為幫派考慮再不考慮幫派中其他事了。這樣自然林謙徹底得罪了易月了。

    這樣的情況王天逸這種地位的人自然不清楚所以還想跳去林謙那裡別說林謙不會肯為一個暗組戰士去說情就算去說也只能激怒易月而且以他逃犯地身份不洗白怎麼能轉職?長樂幫是江湖的著名門派但不是吸納江湖逃犯的臭名昭著雖然他們實際上是這麼幹的不過面子上的事總要顧忌一下吧。

    聽了古日揚的回答王天逸很失望的低了頭悶聲喝茶起來古日揚卻不自在起來。

    他繞來繞去本想用私交讓王天逸鬆口沒想到自己被繞進去了再不好意思開口求他古日揚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知道兄弟你有困難我自己看著辦吧。」

    王天逸倏地抬起頭來有些驚訝地說道:「大哥你還不死心?我告訴你那姓文的和崑崙有牽扯現在城裡有不少崑崙的人你做事不要莽撞!」

    古日揚點了點頭說道:「我自有分寸。」說罷起身欲走王天逸拉住了他「大哥證據拿了八八九九了不要節外生枝了在這裡我們畢竟是外人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要是被他們覺了我們難保有性命之憂!」

    「我是長樂幫的稽鹽特使料想這些雜魚門派不敢怎麼我!」古日揚斬釘截鐵地說道又柔容對王天逸說道:「知道你身份特殊不比我還有江湖聲望你自己小心。」

    「暗中生暗中死就是暗組戰士的命我不怕這個只是不想多生旁支引起不必要的危險。」王天逸扯著古日揚的衣袖卻不放手。

    「唉你怎麼說起這個來了。」古日揚一怔隨後笑了起來。

    王天逸一愣放脫了古日揚的衣袖笑道:「我替小侄子給你提個醒。」

    聽王天逸產起了自己的兒子古日揚不禁面現溫柔思念之色不過稍後他問道:「那你去幫我逮了他?」

    「你又來!」王天逸惱的坐回了床上:「我哪裡有人手做這個?!死了這個心吧何必對不相干的人冒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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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壽州下雪了小小的雪花飄落下來但是不像其他城市雪花總伴著孩童的歡笑壽州伴著潔白雪花而來的是遍及全城淅淅瀝瀝的哭聲——那麼冷的昨夜一定凍死了不少無家可歸地人。

    因為饑荒除了遍地的乞丐興旺之外壽州里的生意很蕭條但最蕭條的無疑是飯館倒閉最多的就是這種生意因為連飯館老闆都餓死了不少不過也有不多的飯館在苦苦支撐著。今天這個小飯館裡的老闆和夥計就很高興因為有生意上門了。

    一大早就來了兩個客人他們沒在乎殘破的桌子和髒乎乎的地面也沒在乎只有麵條和鹹菜的招牌直直地進來了。把手裡提著的兩隻老母雞扔給老闆:「給我燉了。」

    看到好久沒見過的、在壽州昂貴之極的母雞老闆和夥計自己的口水同時流出來了心想這次可以在做湯地時候蹭點雞肉吃了慌不迭的招呼兩個人。

    看著兩人腰裡的兵刃老闆怕他們不好惹。就有點惶恐的提前解釋道:「客官燉母雞的話可得多廢點功夫可能得一個上午。您二位得多等等了。」

    「沒關係!」一個人拍拍了帶來地棋盤:「我們邊下棋邊等。」

    兩人逕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擺上棋盤又把窗戶開了一條縫。小雪雪花馬上飄了進來。「您不冷啊?」老闆自己凍了個哆嗦。「沒事喜歡有風爽利。」兩人再不多話擺上棋子殺了起來。

    窗戶斜對面就是文公子的古董店。

    兩人一邊下棋一邊透過雪花看那古董店的動靜很安靜。下了好一會店裡只剩下老闆和夥計肚裡咕咕的聲音。一個客人推了棋子低聲笑道:「李哥我去看看老王他今次比較慘要扮乞丐。估計凍壞了。」

    「呵呵快去快回一會雞做出來老張你再給他捎個雞腿過去。」那李哥笑了起來。

    老張摁著刀鞘跑出小飯館差點碰到對面走來地一個紅臉男子他三十多歲因為手抄在袖子裡沒有躲閃及時兩人差點撞上。

    「眼長在哪裡了?!」長年的砍殺生活讓老張說話很衝要是他沒有任務而且在揚州他肯定要抽這個不長眼的傢伙幾個耳光但他現在他有要務在身只能瞪著那張陪笑的臉盯著風雪朝前跑去。

    最後一次回頭的時候那抄手的男子正邁進李哥所在的飯館他扭轉頭前面這條街遠處的屋簷下蹲著一溜地乞丐老王肯定地在那裡凍著呢老張一邊想著同袍鼻子被凍紅的慘象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正樂著前面的乞丐群突然起了一股騷動。

    猛可裡街裡乞丐騷動起來突然全部朝街心衝了過去接著就爬滿了一地。

    老張知道這是有善人撒錢了放慢了腳步遠遠看見老王最後一個慢慢的跑了過去拿腳踹開幾個擋路地乞丐也進了乞丐群慢慢的做彎下腰去揀東西的架勢。

    「哈哈」老張心裡大笑起來:「老王這傢伙這會學會撿錢了回去得擠兌擠兌他問問他乞丐一天收入幾何要他請客。平常這傢伙最自命清高這次看他怎麼說!不把他的臉繰紅就不停!」

    等老張把瞇著的眼睛睜大老王那個大個子已經朝乞丐群裡紮了下去爬在地上乞丐群好似黑色的烏鴉受了下驚嚇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圍了上來。

    「哇用這麼喝命的姿勢扮乞丐啊真像啊。不去暗組去真瞎了個人才啊。」老張因為不像太張揚索性靠在牆角等著乞丐散開。

    「還不站起來?」老王看了一會覺得有些奇怪。

    然後就看到乞丐不停的在老王紮下去的地方飛快的站起來抱著什麼東西跑開還的驚恐的四處看。

    「怎麼回事?」老張越看越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朝那個地方跑了過去。

    等他跑到那個地方所有的乞丐都跑光了他站在哪裡看著眼前的景象竟是瞠目結舌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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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紅臉男子大大咧咧的進了飯館大聲叫了聲:「來碗麵!」

    「好勒!」面有菜色地老闆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嗓子又馬上叫道:「客官給你說一聲。今天又漲價了一碗麵……」

    那紅臉男子點了點頭表示無妨揀了個座位坐下剛坐定突然又打了個冷戰馬上站起來看見了那飄著雪花的窗戶兩手抄在袖管裡朝這窗戶走了過來。

    李哥在江湖也混了多年了雖然不是殺手那般以殺人為職業但也警覺的很此人一進來就打了幾眼。看這個人身上也沒有兵器長相普通而陌生就沒留意轉了頭繼續盯著那邊古董店的動靜沒想到這個人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猛地扭過了頭看向這個紅臉中年男子。

    「大哥您不冷嗎?」那人看到李哥這凶狠眼神嚇了一跳的樣子退了一步用嘴朝開了的窗戶努了努:「關上吧還下著雪呢。」

    「老子喜歡!怎麼著?」李哥瞪了那傢伙一眼。

    「人家開著就開著唄!你莫要多事!」掌櫃在櫃檯裡面扯開了嗓子大喊畢竟一個吃雞一個吃麵聽誰的一目瞭然再說他正關鍵等著雞燉好了打牙祭呢。

    「一邊呆著去!」李哥看被掌櫃吼的有點尷尬的男子還站在自己身邊不肯走用手拍了拍腰裡的劍鞘:「聽見沒有。滾蛋。」

    那紅臉男子看到了那寶劍擺出了一副平常人被這些武林高手羞辱過一般的神情好像一邊吃了蒼蠅一邊見了老虎一般張著嘴袖著手朝後退去。

    「白癡。」李哥罵了一嗓子低了頭裝模作樣的去擺棋子畢竟不能老盯著古董店啊。

    「好漢。」這時李哥聽見那紅臉男子退後的腳步聲停住了。耳邊還聽到他這叫聲。

    李哥料定還是窗戶的事懶得理他索性裝作沒聽到自顧自擺弄棋子。

    「好漢……」那人又叫一聲。

    「你他媽地想……」李哥平常也是說一不二的脾氣此刻被惹得惱了。猛地抬頭去瞪那該死的紅臉男子心中打定主意要給他一個窩心腿讓他馬上從自己眼前消失!

    但他要凶狠罵出的髒話嘎然而止的停在了嗓子眼。

    臉還是那張臉讓人看見就想一拳打扁;

    笑容還是那種笑容那種無能平庸地普通人害怕挨揍時候的討好笑容讓人作嘔;

    但他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手抽出來了就是這隻手讓一個高手把罵聲噎在了喉嚨裡因為恐懼;

    這隻手並不會讓人恐懼那不過是只保養的極好的手甚至比李哥這種長樂幫有錢地江湖武士保養的更好;

    讓人恐懼到窒息是指間裡夾著的三顆烏黑透亮的物件!

    唐門透骨釘!

    暗器高手的頂級裝備之一!

    「想您死。」這是李哥聽到的最後三個字。

    「嗚……」好漢最後抽搐地身體裡出了這個顫音;

    「啪卡……」桌子被拉倒了;

    「叮叮噹噹」三十二個象棋子脫離的傾覆的棋盤粘著透骨釘上激撒出的紅血撒歡似的在地上亂滾。

    驚呆了飯店老闆的下巴差點碰到櫃檯面。

    接著就看到那紅臉漢子把臉轉向了他他還來不及讓自己驚慌就聽到對方對著自己大叫起來就像一個不滿意地客官說得那樣:「掌櫃麵條我不要了!你們店裡太冷!哼……」說罷哼著小調大搖大擺的出門揚長而去!

    對方那鎮靜那坦然那理直氣壯以及地上那鮮血噴的老高的屍體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大菜刀把老闆的心劈成了無數塊讓他全是混亂一切都模糊鹽業連對方那理直氣壯的臉都模糊了起來連記都記不起來了。

    耳邊只傳來那紅臉男子出門前哼的小調:「好漢上呀上了西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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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也是派來摸那古董店的。不過他比較倒霉攤上了扮乞丐地差使穿上了自己聞之欲嘔的破衣爛衫臉上塗了油污蹲在街頭一群乞丐群裡遠遠看著進出古董店的馬車和人員。

    他已經裝了三天乞丐了。

    想起了其他兩個同伴在店裡吃雞車伕躲在馬車上在小巷裡打盹老王就想哭:這麼多年了從他學成武藝以來這麼慘的真就這一次在這風雪裡。蹲在屋簷下不僅鼻子凍紅了連鼻涕都硬梆梆的凍在了鼻管裡手腳麻颼颼的連懷裡防身的短刀都涼的一摸就「咬手」。但就這樣還有乞丐眼紅他穿的棉衣厚要來搶當然被這高手一拳就揍得老實了。

    「他娘的這差使為什麼我們要來幹?」老王心裡暗罵。

    蹲了快一上午了並無收穫。因為寒冷這條昔日還算繁華地街別說馬車就連行人都很少文公子和其下屬好像也還沒出來只是因為這座建築好。屋簷長一堆堆的乞丐縮在這裡整條街都出了乞丐身上的臭味。

    他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換上乾淨衣服竄到火爐邊逍遙但想到很快他們就要對這個古董店採取行動不摸清情況怎麼行動那不等於蒙著眼睛和人拼刀嗎為了自己小命只好忍了。

    就在這時。一個青衫男子突然順著街走了過來嘴裡念聞句:「這麼多乞丐怪可憐的。」說罷就從懷裡掏出一把銅錢往這邊街邊一撒歎氣道:「買個饅頭吃吧。」

    老王是有手藝在身的人平日是富貴人哪裡能瞭解肚裡亂叫地乞丐的想法。所以他還沒回過神來身邊已經空了!

    一個乞丐都沒有了!

    他孤零零的坐在台階上!

    閃電、急、風馳電掣都不足以反映乞丐們朝地上那些銅板衝刺的度眨眼間街上爬了一地撅屁股的乞丐在有錢人眼裡這些銅板只是粘了泥地骯髒金屬而已掖在懷裡都弄髒了錢袋但在乞丐眼裡這些不是錢。

    不是錢是什麼?

    是命。

    能揀到說不定就能活下去。

    所以一群平常直立的人為了肚子像動物一樣摸索骯髒的地面扣摸合著冰雪的銅錢互相廝打嘴裡出動物一般的嗚嗚聲。

    老王不是乞丐但他此刻必須像個乞丐。

    一群乞丐都趴在街上或者正在斜著朝街上爬地動作中一個然的坐在石階上不動的人能是乞丐?

    絕對不像像個不吃嗟來之食的義士。

    但老王是來探風的不是被稱讚為義士的所以老王無奈的站起身來也不太利索的朝那群乞丐位置跑了過去。

    心裡卻把撒錢地那位祖宗都罵遍了。

    這樣一群乞丐在拼搶滿臉喜色的在喊善人的時候一個特立獨行的乞丐卻黑著臉半站半蹲彎腰朝地上伸手意思、意思。

    那種動作絕對不像撿「命」卻像一位聖僧站著在摸跪了一地的信徒腦袋祈福。

    老王正在半站半蹲地彎腰之際那身青色長衫穿過無數摸扯袍角的包黑雙手直直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吃飽撐的!白癡!」在青衫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老王低低的罵了一句。

    沒想到那雙靴子好像聽到自己的咒罵一樣抖地立在了自己身側。

    「媽的這白癡聽到了嗎?」老王心裡一驚馬上想到這傢伙找自己麻煩怎麼辦雖然他身上沒帶兵器但要是我揍了他他不是乞丐萬一不給我善罷甘休怎麼辦要是暴露了頭說不定會抽自己鞭子這倒其次。自己的前程豈不是完蛋了自己還打算賣了小院買所大宅子呢…………

    這一系列的念頭說來很長但對於人而言不過是一閃即過的時間而已轉眼間老王就打定主意——服軟。

    他側著身子轉頭討好似朝上看去嘴裡不情願的說:「老……」

    他打算喊聲「老爺」看看這傢伙突然停在自己身邊是個什麼意思但對方好像知道他這種高手不能做這樣沒面子的事所以沒打算讓他說完。

    老王的「老爺」只說了個「老」字就嘎然而止。

    當他轉頭朝上看的時候。他看到對方的靴子然後是袍角然後是袍縫然後是腰墜接著卻是一道白光!

    老王正在朝上扭轉地頭好像是個陀螺。被這白光般的鞭子抽了一下陡地朝前轉去眼珠突地凸了出來最後的餘光中一道食指長的小刀從自己喉嚨下面抽了上來。轉瞬不見只留下一串血珠滾轉在凸出的眼珠前。

    灼然!

    脖子一側溫熱起來老王不自覺用右手捂那地方卻被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射了個滿手;

    冰冷!

    脖子那側的一線冰冷起來好像被一塊冰凍住了。全身的熱都被這冰吸吮著這冰冷的麻痺從這一線朝身體四周蔓延開來整個人正在慢慢的凍結。

    耳邊傳來一聲低沉地冷笑接著就是一句冰冷的評語:「廢物見閻王去吧……」

    餘光中那只靴子的地上抖落幾滴血接著那靴子轉過方向開始邁了出去消失了。

    老王睜著兩隻眼珠。捂著脖子慢慢的朝前傾下去一頭扎進了乞丐組成的黑色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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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張瞠目結舌地呆了。

    面前的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連乞丐都跑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同袍的屍體躺在冰冷的雪裡。

    他四仰八叉地面朝上的躺在骯髒的街上一對朝外凸著的眼睛怔怔的看著同伴。

    脖子上被開了大口子。把一側地地面都染紅了渾身已經被乞丐扒的一絲不掛就赤身裸體的死在大街中間。

    「老王!」老張啪的一聲跪在了他面前顫抖的手想去摸這可憐同袍的臉那是一張死不瞑目的臉淚水無聲地從老王眼裡流了出來。

    「不好!」老張突然想起了還在店裡的李哥他猛地站起身來抽出長刀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就拔足飛奔讓風與雪吹乾他的淚。

    等他一衝入店裡就又呆住了。

    店裡已經是雞糊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了老闆和夥計坐在地上抱成一團哆嗦臉上已經淚痕斑駁了。

    他剛才還喊的李哥也變成了一具冰冷地屍體斜靠著傾倒的椅子子坐在地上的血泊裡手還緊緊握在只拔出一半的長劍劍把上嘴張的大大的凸出的眼球裡還保持著死前的驚訝和恐懼。

    被近距離射進喉嚨和胸膛上三顆透骨釘幾乎把他的血放光了。

    老張的刀在劇烈的顫抖他傻了眼裡不再流淚而是額頭上流汗了他猛地轉過身衝出小店只往巷子裡跑去。

    那駕為了這次任務而雇來的破舊馬車還靜靜的停在小巷盡頭只是周圍奇怪的多了幾隻咯咯叫的母雞因為這個巷子人際罕至所以竟然沒被飢餓的人給撕了老張一見遠他們來的馬車就停住了腳步沒有著急過去卻滿懷期待的大叫了幾聲車伕的名字。

    回答他的只有寂靜。

    絕望和期望混雜在一起老張挺著刀朝前走去天地間彷彿只剩下白色的小雪花和這馬車。

    二十步的距離老王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最後他用顫抖的刀尖挑開虛掩的車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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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州整個城市都漂浮著一股餓殍的味道連馬車也不能倖免。

    裹緊了披風躺在車廂裡這破舊的馬車的腐爛味道和餓殍臭味馬上往鼻子裡硬灌駕的都是豪華大車的他那裡受過這樣的罪想開車廂門但又怕冷只好忍著。

    車把式大聲詛咒起某位他敬稱為頭的人地母親來:「媽的這活能是我們幹的嗎?想陞官瘋了!」

    就在這時靜靜的小巷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車廂四處漏風車把式馬上就聽到了朝自己馬車走來的聲音他握住了一把劍從破洞裡朝外看去。

    原來是個提著筐的普通打扮的人面相猥瑣看起來不像飛揚跋扈的會武功之人車把式鬆了口氣雖然他在這裡的工作是車把式但能為指揮高手地人駕車的人也是高手。而且經過嚴格訓練因為馬車也是武林刺殺經常選擇的目標這樣身為駕車人不僅要反應靈敏遇到情況馬上決定駕車逃離還是放低度讓車廂裡的高手殺出來平日裡還有保鏢的職責。

    加上坐車地大人物的行程他們都一清二楚。見了什麼人車廂裡上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他們也清楚的很所以雖然職責小地位卻高。

    因此能當一個受賞識的車伕學問很大那些頭們對選擇車伕也是挑剔的很。

    這也是別人要去扮乞丐和下棋乾等吃雞他卻能躺在車廂裡睡覺地原因。這是頭優待他的。

    這個時候那個人越走越近筐裡傳來的雞的叫聲和撲騰聲筐裡竟然裝得是雞那人也不像要搞事的樣子。走近馬車後一手提筐一手在馬車敲了幾下高叫道:「車把式在吧?在嗎?」

    「幹什麼?」車把式一腳踹開車門出鞘地短劍藏在車廂腿側的黑暗裡他是個謹慎的人。

    「兄弟去南城多少錢?」那人笑容滿面:「我去送雞回來還要帶點傢俱。」

    「滾!不去!」車把式瞥瞥一拱一拱的筐。冷冷的說道。

    「唉你這車上刷著『雇』字啊!」那人有些疑惑的指指車壁。

    車把式知道自己這車是幾日前雇來的為了掩飾身份特意留著「雇」字原來這個傢伙是要找車啊。

    知道了對方的意思後。車把式鬆了一口氣握劍地手也鬆了鬆。

    「多少錢?」

    「滾我不去你找別人去!」說著就要拉車廂門關上。

    但那人一手撐在了車廂門上阻止了他關門平日裡威風八面的車把式一驚收了拉門的手背一下子靠在了車壁上手裡的劍又握緊了這個距離他有把握突刺。

    沒料想對方好像並沒有進攻的意思他把筐地蓋打開手紮了進去裡面馬上響起了一片雞叫聲:「這樣吧給你一隻雞做路費現在可貴了……」那人笑著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車把式卻被激怒了他大吼道:「我不做生意你***滾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這些話前面威風八面就算瞎子也能聽出說話的這個人是囂張慣了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最後一個字卻突然轉了音軟的就像掛在筷子上麵條。

    不是因為嗓子壞了而是因為對方從筐裡根本沒提出雞來。

    他提出了一架上了三根弩箭的神擊弩還粘著雞毛的這傢伙抬起頭就對準了車把式。

    如果你孤身一人坐在一個封閉的車廂裡車廂門有人用一架神擊弩指著你而你手裡的短劍還該死的靠在腿邊那麼你現在除了祈求佛祖保佑別他無途。

    可是大部分遇到這種事情的人能不能求佛只能靠對方閒不閒如果對方趕時間的話那就只能直接在黃泉路上祈求投好胎了。

    看著那三隻小的像蒼蠅的箭尖車把式腦裡一片空白還是一片空白只有冷汗自動的從突然變得煞白的頭上湧了出來。

    「你想……」車把式想和對方談判這個時候他希望對方是要錢的劫匪甚至是綁匪也成了但千萬不查殺手此時遇上一個動匪卻成了最大的幸運了。

    對方露齒一笑:「任務而已兄弟莫怪。」

    話音未落彌聲一響三顆弩箭破空而出「邦」一聲把車把式生生釘在了車壁上最後的聲音是短劍從耷拉的手裡無力的脫落了下來砸在木廂地板上——「通」。

    那人把筐裡的線雞倒了出來把神擊弩扔進筐裡背在背上對車裡的死屍鞠了個躬笑道:「兄弟告辭。」

    風雪裡傳來小曲:「……送好漢上呀上西天讓廢物見麼見閻王麼呀得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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