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卷四 鳳凰劫 第四十一節唯成追憶(一)
    大雨滂沱夜已經很深了但長樂幫的飛鷹堂內依舊燈火通明在長條形大桌的最上座是霍長風他此刻長長出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就這麼定了。」

    聽到這句話劉遠思渾身一震不由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各個重要人物:黃山石靠在椅子上悄無聲息的獰笑起來;易月、盛若海、林謙三人互相點了點頭眼裡都是得意的笑容;近衛頭領尹星翔筆直的站在霍長風的另一側只有他臉上毫無表情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又好像和他毫無關係一般。」現在就是沈小姐這件事情了慕容秋水答應如果我們協助找到他們可以分給我們兩成的生意當然是不算經過我們地盤的收費的。這可是大大的好買賣啊。」黃山石咧嘴笑道。

    「大哥」易月開口了:「這次沈小姐來的目的是什麼?我是說真正的目的。」

    「你有什麼想法?」霍長風知道易月所問必然有他的想法所以反問了一句。

    「慕容秋水稱他們是為了遊玩江南而來我看不太像」易月頓了頓表情顯得有些緊張:「怕不是兩家要聯姻吧?」

    「聯姻?」盛若海一愣:「不會吧。如果是這樣肯定全江湖人人皆知。要知道四大家族聯姻可是天大的事情慕容世家若是求婚成功必然要四處宣揚。可是沒聽說一點風聲啊。」

    「你怎麼想到這一點的?」霍長風問道。

    「沈家人這次行事太詭秘不像是遊玩的。如果不是遊玩那麼一個可能是談生意可目的地又是我們和慕容世家共同控制的建康我想沈家最近沒什麼事情找我們找也是來揚州那麼他們最近只有和慕容世家在談生意而且他們都談成了還來這做什麼?另外一個可能就是聯姻!慕容成成婚了慕容秋水和沈凝竹都沒有成婚了連婚約也沒有這個可能很大啊如果是這樣我們非但不能幫沈小姐他們而且應該」說到這裡易月的話突然停頓了臉上的皺紋瞬間變得如刀刻一般然後他揮動右手狠狠的做了個下劈的動作。

    劉遠思明白:易月是考慮到慕容秋水的實力已經太大了他的才能以他的年齡而言已經太驚人了如果再和沈家聯姻那簡直江湖無人可制了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落井下石找到沈小姐幹掉她阻止沈家和慕容的聯姻。

    黃山石一驚卻馬上笑了:「聯姻?哪有人把自己的閨女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往男子門上送的?要是私奔還情有可原但老子直接送女兒私奔那不是禽獸嗎?」

    盛若海這次也微笑了起來:「是啊就算是沈放看中了慕容秋水也得先去找慕容龍淵求婚遇上這種好事無論成與不成誰不四處宣揚?這可是大大長臉的事情可是我們都沒聽到慕容龍淵放半個屁啊!」

    易月也笑了起來:「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想來也是匪夷所思。大哥慕容秋水如何給你說的有無破綻?」

    霍長風捋著鬍鬚微笑道:「我也試探過慕容秋水好幾次。他是這麼說的:他們和沈家談判完成了但還有一些細節沒有達成沈放沒有兒子怕自己無後就想學丁開山訓練自己的女兒所以這次沈凝竹其實是個特使。而且他還說在沈家沈凝竹已經在談判的時候旁聽了不過是在簾後估計我們很快就能再看到一個丁曉俠了。」

    「哈哈丁曉俠!」盛若海大笑起來其他幾人也都面露微笑。

    「我第一次見丁曉俠的時候」易月說道:「第一眼以為是個男的第二眼才看出是個女子當時差點把我嚇昏。」

    林謙微笑著接口道:「各位幫主不要取笑人家嘛好歹人家的夫君也是當年的江湖第一美男子雖然是搶來的。」這句話更是讓一群男人掀起一陣狂笑。

    丁開山生丁玉展晚家族事務又多他的大女兒從小就被他當男孩一樣培養連名字都起了個讓武林眾人哈哈大笑的男人名字——丁曉俠丁曉俠經常一身男裝梳著男子的髻行走江湖為家族做事。後來在圍剿一個門派的時候活捉了當時有「江湖第一美男子」之稱的楊昆丁曉俠被楊昆的容顏迷倒了不顧他是死囚的身份死活要和他成親丁開山差點被氣死後來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找人把楊昆的罪名開脫了讓他入贅了丁家。

    此事轟動江湖被無數好漢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這倒是很有可能的沈放生不出兒子來只能讓女兒出力了。」易月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那既然是特使什麼人敢殺和想殺一個特使呢?不過沈凝竹確實好殺。」

    「慕容秋水猜測是西北的馬商也有可能是販運人參的門派。」霍長風說道:「北方的馬匹和人參一進來那邊的生意馬上就會完蛋。他們僱人來做掉沈凝竹這樣沈家和慕容世家的談判必然破裂並且他們希望在我們長樂幫的地盤上殺人讓我們捲進來。畢竟不久以前我們和慕容世家還是出了名的有仇。」

    「五弟剛才為何說沈凝竹好殺?」盛若海問道。

    「我一下馬就坐到這裡開會了沒時間說我已經得到了情報:沈凝竹是個絕色女子。」易月答道。

    「有多絕色?」黃山石說道。

    「傾國傾城。見一眼就讓一個花叢老手邁不動步子完全的失魂落魄。」易月說道。

    「這難辦了。」

    「危險。」

    「麻煩了。」

    黃山石等幾個幫主聽到這話並沒有表現出好奇的神情而是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

    「絕色?這?」劉遠思不懂其中的原委看各位幫主表情奇怪不由的問了出來。

    林謙看出了劉遠思不懂這其中的原因解釋道:「劉先生怕是不懂吧?我們經常做保護某個重要人物的任務也經常要幹掉某個重要人物。很熟悉這裡面的道道您想殺手以前離要殺的人十萬八千里而且從來沒見過這個人靠什麼認出他來?靠的就是容貌而怎麼讓殺手看到他的容貌?往往就只能靠畫像或者見過他的人的描述。一個人容貌突出在人群中或者保鏢隨從中一眼就能認出來是最好的這非常容易識別和下手;但如果他長的毫無特色混雜在人群中根本就分不出來靠畫像和描述識別目標的殺手有時候往往就難以得手。」

    劉遠思恍然大悟才知道長的漂亮或者英俊有時候並非是好事。

    「那可是沈家的千金應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到的大家閨秀你怎麼得到這個情報的?」霍長風問道。

    「我調查了楊家客棧那裡近來生一些有趣的事情」易月把楊家客棧起火廝殺的等各種事情說了一遍「從我們的人留下的暗號上可以知道姓程的那一家人就是沈凝竹一行。」

    「而且一個夥計被殺了據說他偶然見過那沈小姐一面就四處炫耀說美貌驚人。我當時猜測華山的死人和廝殺說不定和程家有關。就沿途追了上去你們猜怎麼著岳中巔顯的很害怕好像得罪了什麼人而且一行人剛被一群蒙面人襲擊過一個手下被捉去了。我費盡心機的打聽可惜這個小子嘴嚴的狠就是不給我說實話。」

    說到這裡易月冷笑起來「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我借口說事務繁忙有事先走半夜裡又折了回來讓段雙全帶人又襲擊了他們活捉了一個小廝。」

    「哈哈」盛若海大笑起來:「華山的可真倒霉你可有讓他們現是我們做的?」

    「哪裡會?他可是老手了做這種事情和進自己家門一樣門清路熟。」黃山石笑道。

    易月也笑了起來接著說道:「我一問原來岳中顛看上了沈小姐竟然想殺人放火後生搶沈小姐!結果和一群蒙面人撞在了一起沒有做成然後他們又意圖搶劫振威的鏢和青城的人打起來了結果古日揚去了他原來是華山的大家都認識他做了合事佬這事就了了。那料想晚上正喝著酒呢就遇到人襲擊自己人死了三個而且客棧起火。他們不知道是我們做的還是那晚的蒙面人幹的以為回去華山太遠又危險不如來揚州碰碰運氣岳中巔認為在我們的地盤上那些蒙面人不至於太猖狂另外以華山的實力和岳中巔的身份就算我們幹的我們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結果半路上遇到了蒙面人襲擊一個手下被抓走了剩下的人棄馬步行逃入路邊的山上才逃過一劫。」

    「敢動沈凝竹?他瘋了吧?」黃山石有點吃驚。

    易月不動聲色的說道:「這也不怪他他也不知道沈凝竹的真實身份。最讓我感興趣的是據俘虜說岳中巔看到了沈凝竹的容顏竟然失魂落魄了要知道岳中巔很好色也算花叢老手了而且自命清高只喜歡絕色女子能讓他這樣失態的女子恐怕世上很少岳中巔自己說沈凝竹簡直如天仙一般肯定是世間第一美女。」

    「是啊天仙。想扮成村姑逃跑都不可能一眼就被認出來了馬上一刀就被劈死了。」盛若海冷哼了一聲。

    「敵人肯定也知道了從那個跑堂的和被虜走的岳中巔的手下嘴裡應該能得到同樣的情報。」易月說道「唯一的有利的地方我們暗組的三個手下他們都是虎級別的還有正在休假的鷹十三都跟著他們呢。」

    「什麼任務?一次出動三個虎級別暗組?」霍長風問道。「三」這個數字很有趣對於小任務來說人太多了對於大任務而言又太少了故霍長風有此一問。

    易月扭頭目視林謙林謙馬上答道:「沒有什麼的大任務他們面上的身份都是鏢局的鏢師最近出了不少大任務太累了就特意派給他們一件小任務做為休假。」

    霍長風「唔」了一聲接著問道:「慕容秋水說這是一次買兇殺人的事件你們看這些殺手是什麼人?人數很多啊。」

    易月想了一下問劉遠思道:「遠思最近我們地盤上的黑道有無什麼異常?」

    劉遠思管著情報彙集他想了一下說道:「最近有異動的只有謝六橫據內線報告他帶著三十多個好手下山自稱去劫慕容世家的絲綢船隊了。」

    「謝六橫啊。」幾個大人物都愣了好久黃山石才歎道:「我們好像都忘了他了。」

    謝六橫原來是杭州的段刀門的掌門慕容秋水出江湖之後為了加強家族實力就開始兼併在他地盤上的所有大門派實力強大的段刀門當然被慕容秋水盯上了被勒令交出所有賺錢的買賣並併入慕容世家但謝六橫這個人很倔慕容秋水軟硬兼使他就是橫了心不答應。而且他很有威信慕容秋水也收買不了他的幾個大將結果慕容秋水用了最後一招。

    段刀門再強大也不是由慕容秋水指揮的高手部隊的對手但謝六橫早知道慕容秋水不會善罷甘休提前留了後路當夜他和幾十個門徒從地道逃走出了城做了山賊專門洗劫慕容世家的商隊。

    但慕容秋水眼裡怎麼可能揉得進砂子把他打的雞飛狗跳謝六橫一路亡命逃亡直入了長樂幫領地才擺脫了慕容秋水的追擊。

    長樂幫當時和慕容世家還仇大的很自然不會放過謝六橫這個對慕容秋水恨之入骨的人但礙於慕容秋水下了江湖格殺令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收留他——激怒慕容秋水。就故意讓他在長樂幫和慕容世家地盤邊緣安營紮寨這樣他經常騷擾慕容世家的商隊一遇到攻擊就退回到長樂幫這邊來倒也讓慕容秋水頭疼很而長樂幫表面上裝做不知道暗地裡卻提供給謝六橫大量的武器和銀兩以及精確的區域地圖。

    另外長樂幫為了更好的控制這股力量還往裡面派了影子但謝六橫實在太倔了他根本不信任外人只信任投奔他而來的幾十個原來的門徒所以影子也打不進他的內部。

    「現在我們和慕容世家講和了那麼這個人也沒多少用處了而且他那麼倔又那麼恨慕容秋水我看嘿嘿」黃山石冷笑道。

    「還有關於謝六橫的什麼情報沒有?無論鉅細!」易月問道。

    「我想想」劉遠思皺起了眉頭苦思:「上個月還沒生這件事情之前影子報告有個神秘商人來找過謝六橫那人鬼鬼祟祟一直和謝六橫單獨在屋裡密談偶爾在外邊走路的時候都捂著臉看不清面目不過那人離開時候有群人在十里外接他被跟蹤的影子看到了也認了出來其中的一個。」

    「誰?」

    「凶僧胡不斬。」

    「你查過他的情報嗎?說一下。」霍長風問道。

    「胡不斬職業殺手綽號『凶僧』武器為棍。此人武藝高強但生性殘暴原來為一地的提轄與一酒肆老闆為酒肉朋友後另外一個屠夫與其朋友爭搶生意朋友托他殺之他鬧市之中赤手空拳毆死該屠夫。本該處死但他自願入佛門按我朝律法原來為官且入佛門可免死罪結果他在五台山上受戒為僧。不過此人毫無悔改之意除了把武器由朴刀換成僧棍之外毫無改變在山上依舊喝酒吃肉經常對同門大打出手在一次酒醉之後持棍擊碎如來佛像主持忍無可忍把他趕出山門。從此之後他浪跡江湖成為職業殺手因他天生神力又苦練內功為長兵器的一流好手且心狠手辣以殺人為樂身價也一漲再漲近年來成為長兵器殺手中要價最高的一個。」

    「天生神力?有多大力氣?有我大嗎?」盛若海說起力氣就不服。

    「據稱他曾倒拔垂楊柳。」劉遠思說道。

    一句話就讓盛若海驚呆了喃喃道:「倒拔垂楊柳啊嘖嘖。」

    「他並不是要價最高的那只是他漫天要價並非是客人開出的價格。」林謙冷笑道。

    「哦?」霍長風問道:「你也知道他?」

    林謙對霍長風微微一頷說道:「此人武功高強但行事孟浪以殺人為樂不假但客人並非要他享樂而只是想做成某件事情所以他有時候不聽客人的命令行事以自己為主反而壞事。不過他我行我素只是殺人對客人的事情從不關心所以也不會洩密和四處傳播這是他的優點所以雖然不是最高的但他開價也是相當的高能請的起他的人肯定也是財力雄厚的。」

    「這麼瞭解他?」黃山石問林謙。

    「呵呵他是個人才我們也想招攬他和他談過。但他卻說不想受什麼約束還是做僱傭殺手來得痛快因此不歡而散。」林謙無奈的一笑。

    「高價的僱傭殺手由門派轉成的大批武功高強的山賊」易月冷冷的笑了起來:「做大買賣的本錢也夠了。」

    「我馬上派人去聯絡謝六橫的影子他的報告時間是不固定的看最近有什麼大事沒有?」劉遠思說道。

    幾個幫主都微微點頭。

    「慕容秋水呢?」易月問道:「我打算好好的和他談談。」

    「可惜他已經走了」霍長風說道:「我已經同意呂甄帶著人進入了我們的地盤他把指揮部設在了鳳凰鎮慕容秋水已經去和他匯合了。」

    「呂甄啊。」易月表情猙獰了起來。

    「年代變了我身上還有兩條他留下的疤痕呢沒想到他居然來了真是做夢一樣。」盛若海也是一樣的表情。

    「呵呵各為其主嘛。」黃山石倒笑了:「我倒是砍掉過他的一根手指。不知道我們見面會怎麼樣。」

    「是啊慕容家的大功臣我們肯定都恨的要死」霍長風正色說道:「但他們對我們也一樣。以後肯定還要合作的不過有趣的是我們的三弟也把指揮部設到了鳳凰鎮真是我們的講和先鋒啊。」

    「哼哼好兄弟啊。」

    「嘿嘿幾十年的兄弟啊誰不瞭解他啊。」

    「哈哈他最聰明。」

    「呵呵好久沒和他聊聊了。」

    四個縱橫江湖的領們都笑了起來。

    「長樂幫這群狗賊現在越來越囂張了。」厲千秋的背影剛消失在大門口呂甄就破口大罵起來白色鬍鬚都因為激動而在空中飛舞。

    「老統領不必生氣了呵呵。身體要緊。」於叔趕緊過來把花白頭的呂甄扶到了椅子上。

    呂甄來這個鳳凰鎮已經兩天了借了一個富戶的宅子做指揮中心剛才厲千秋剛剛來拜會過他兩人熱絡的聊了一會厲千秋就告辭了不過多年的仇恨可不是面上的客氣能化解的這不厲千秋前腳離開呂甄後腳就破口大罵了。

    於叔看著自己的老統率氣的那樣也不僅啞然失笑。呂甄是慕容世家的元老級人物年輕的時候就照看慕容龍淵慕容龍淵可以說是在呂甄的肩膀上長大的。後來慕容龍淵當了家主呂甄也青雲直上權力越來越大。更難得的是在慕容一家無心江湖事情的時候是呂甄幾個人捨命護住了慕容家的基業當年長樂幫幾乎幹掉了建康城的大部分慕容世家的人是呂甄出生入死的帶著增援部隊和長樂幫血戰兩個月生生的又搶回了大半個建康城才沒有讓長樂幫佔去慕容世家的一半地盤。

    呂甄是慕容世家的大功臣而且對於叔而言是呂甄引薦他入慕容世家的好多年也一直在呂甄手下干既有知遇之恩又有師徒之誼。

    「二少爺什麼時候到?」呂甄問道。

    「這個不太清楚應該是兩三天後吧。」

    「我說小於你怎麼給二少爺做參謀的?不搜索南邊反而來北邊?」呂甄眼皮一翻說道。

    於叔暗想南邊已經搜了個遍還不搜索北邊嗎嘴上卻笑道:「南邊我們也沒放棄只是北邊一直沒有搜索過所以才勞動老統領的大駕。」

    呂甄冷笑一聲:「大駕?二少爺恐怕不是這麼想的。開始告訴我是謝六橫後來我領著人出來之後才知道是沈小姐。根本信不過我啊。」

    「哪裡的事情?!」於叔趕緊陪笑:「我們和長樂幫和談之後他們確實告訴我們謝六橫的蹤跡但後來在揚州空性大師又告知了沈小姐的事情我們才改變行動棄謝而取沈。畢竟沈家的事情重要的多嘛不想讓您多心了。」

    呂甄揮手讓屋裡其他的侍衛都出去然後才笑道:「二少爺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和誰和談不好?偏偏要去和長樂幫的那群強盜談!」

    說到這裡呂甄牙齒咬得呲呲響他把右手伸出來那隻手只有四根手指尾指被砍去了:「看到了沒有這是黃山石那個賊人砍的!這幾天下雨我全身幾十處傷無一處不痛!全是長樂幫那群狗賊留下的!他們搶去了慕容世家多少地盤?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敵啊!和這樣的人談我懷疑是不是有人掉進錢眼裡去了!只認錢不認爹嗎?!」

    於叔臉都綠了他站在呂甄身邊只好一個勁的陪笑。

    呂甄斜眼看了看他慢慢的說道:「小於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我瞭解你的為人。人活在世上有些東西比身份、地位更寶貴。我們都是給人賣命的選主子要選名正言順的宅心仁厚的老天眷顧的。你怎麼想?」

    「老統領說得極是。」於叔心都要從喉嚨眼跳出來了這話不是第一次聽呂甄給他說了。

    「最近我身邊缺個統領人物你有興趣嗎?若是有我去和家主說。」呂甄笑了起來。

    「這這」於叔現在是滿頭冷汗了——他知道呂甄極其不喜歡慕容秋水而和慕容成走的很近這明顯就是讓自己放棄慕容秋水投入另一陣營:「其實我」於叔結結巴巴既不想得罪老上司也不想就這樣背離慕容秋水一時間呆在了那裡。

    就在這時一個手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救了於叔一次:「有事稟告。」

    「進來!」呂甄看了於叔一眼大聲的說道。

    一個身披蓑衣的手下推門進來渾身不停的滴著水珠:「報告呂老爺子這幾日連降暴雨山洪爆船都被沖走了我們前哨部隊在琴江受阻找不到過河的船。」

    「唉」呂甄撓了撓頭皮:「老天不作美我們也沒辦法。就等兩天繼續搜索周邊天晴再過去吧。」

    「即刻渡河!沒有船就給我游過去!」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屋裡的人都是一愣。

    於叔抬頭朝大門看去只見一群人走了進來每個人都濕透了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但個個神情肅然手按刀劍前行的陣列紋絲不亂幾十雙靴子同時踩在泥水裡出「唰唰」的巨響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慕容秋水疾雨勁風仍然無法使他彎腰低頭:他身體挺的筆直高高的昂著頭大步前行任憑風雨在臉上滑落表情堅毅而冷峻眼光掃處君王般的威嚴呼嘯而來連天地間的狂風暴雨都黯然失色。

    白色水柱從斗笠邊沿分成幾十條衝了下來好像在眼前掛了一道珍珠面簾斗笠的存在好像把天地間分成了兩塊外邊是白茫茫的無盡的呼嘯天地的大雨裡面雖小卻隔開了外面讓裡面有一種安逸的氣息在流動王天逸的鼻子不停的絲絲嗅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合著水氣充盈在斗笠裡。

    這混著水氣的香氣讓他都醉了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輕輕觸摸脖子那裡纏著一條絲巾香氣正是絲巾出的指尖觸到絲巾滑的讓人心悸脖子上的傷痕觸到絲巾就隱隱疼痛但這疼痛卻讓王天逸覺的心醉和幸福恨不得讓它更痛一些來提醒自己絲巾的存在。

    他不僅回想起翠袖替他清洗傷口、敷藥甚至還用她那唯一的絲巾纏上自己脖子的情景她那麼專心那麼溫柔而且只是替自己上藥沒有給左飛等人這樣做「不用嫉妒別人也享受了翠袖的手指」這種想法讓王天逸像喝了烈酒一樣舒服的腦袋一陣陣的暈眩。

    自己當時害羞的都要背過氣去血全衝到臉上來渾身的骨頭像粘在了一起背挺的那麼直好像脊椎骨都要被自己挺裂。

    翠袖好像什麼都沒有現她笑著說:「以前我養了一隻波斯鸚鵡腿擦破了我也是這樣給它包紮的。」

    自己當時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說了什麼。但翠袖跟著的那句話讓他心都停止跳動了:「唉真希望我相公也會像你一樣受傷我這樣輕輕的給他包紮就像對我那只可憐的小鸚鵡一樣。」

    從那一刻起王天逸一直處在喝醉了酒的狀態裡別人說話聽不見碗裡的飯都空了還在用筷子不停的撥空空的碗底。

    本來打了那麼激烈的戰鬥身體都快累垮了照平常王天逸會一躺下就睡著但他卻失眠了腦袋裡轟轟亂響經常幻想的李員外千金的臉突然的變成了翠袖的臉滿滿的填滿了他的腦袋。

    「什麼大家閨秀那是幻想丫鬟也不錯啊只要有情我耕田她在家裡紡線」從沒有遇過女孩的王天逸感到翠袖越看越順眼連沈小姐那樣的美貌現在看起來也簡直如透明的一樣眼裡只有她——一個天天纏著他說話、小孩子一樣的丫鬟。

    「天逸?天逸?」

    騎馬走在他旁邊的俞世北狠推了他幾下王天逸才回過神來茫然四顧現周圍幾個人都含笑看著他。

    「嗯?怎麼了?」

    俞世北啞然失笑「頭剛才給你說話呢。你沒聽見?想哪個姑娘呢?」

    「估計他太累了像這樣的奔波戰鬥我們是習慣了他還剛出道呢。」宋影笑道。

    王天逸滿面通紅趕緊回頭對古日揚致歉:「師兄剛才說什麼了?」

    「呵呵我說啊以前我們也和你們這樣的新手一起戰鬥過新手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道隨機應變遇到敵人往往還想把以前苦練的招式完整的打出來或者是劍被砍斷了就不知道把腳下面的刀撿起來但是你完全沒有這個問題你和左飛做的非常好打鬥中就是要隨機應變以殺傷敵人為唯一目的。像你們這樣的人才真是拿來就能用。」古日揚說道。

    宋影接了一句:「王小哥以後什麼打算啊?不行就來長樂幫吧我給你做引薦人嘿嘿。」

    「他沒有什麼打算!他打算以後歸隱江湖回家種田或者開個小店。」左飛笑著縱馬上前因為末尾的那一場血戰他已經完全從陰影中擺脫了出來又恢復了以往自信滿滿的境地。

    「真的?」宋影一愣「你還沒完全出山就打算歸隱啊?」

    「是啊」王天逸苦笑了一下:「我覺的江湖太危險了不是我這種人應該待的。」

    「哈哈你也很勇敢了」左飛從馬上伸出手來重重的拍著王天逸的肩膀:「不過還是不如我行和箭手還有那個大漢打是不是我救了你?」

    王天逸一笑:「你已經問了我好多遍了我也說過很多遍了:多!謝!左!少!俠!救!我!」

    大家都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走在隊尾跟著馬車的燕小乙突然大叫起來:「有人上來了。」

    大家馬上緊張起來刀出鞘箭上弦誰也不說話都下了馬靜靜的盯著來路。馬蹄聲清晰的傳了過來所有人都緊張起來。要知道這不是官道那樣的大路只是泥濘的鄉村小路是誰在這樣的路上打馬狂奔?

    兩個身影衝進王天逸的視野但看到一眾人並不衝過來反而掉轉馬頭就往回跑。「颼!」一聲一隻長箭帶著呼嘯的風聲從王天逸耳邊掠過穿過白色的雨霧只朝他們的背影撲去。

    「就是他們!」

    「快走!」

    一個騎手反手抽刀打落古日揚的長箭兩人看起來也是十分驚惶大聲喊著就又打馬而去。

    「是偵騎!」程鐵心大聲說道:「能追上嗎?」

    「不行!距離太遠了!連箭都威脅不到!」古日揚眼睛睜大了透出些驚恐來他一揮右手燕小乙一人一馬箭一般的衝出隊伍只往路邊的山上跑去。

    王天逸看著燕小乙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小山的山頂上很快他雙手大力的揮動做著手勢。

    「媽的!敵人大部隊來了!」古日揚看著那手勢不由的驚叫出來。

    然後他扭頭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吼著:「棄車!快!快!沈小姐趕緊上馬!前面兩里就是渡口趕緊過河毀船還有機會!」

    但是等他們抵達渡口的時候卻驚呆了原本在古日揚記憶裡溫順的小河已經變成了一頭猛獸河面寬了幾倍不止水流湍急還夾雜著大樹、破碎的木板帶著無數的漩渦一路咆哮著從八個目瞪口呆的人面前衝過更可怕的是原來的渡口什麼都不見了只剩下擺渡人住的小屋還孤零零的擺在那裡。

    「船呢?船呢?」古日揚從屋裡揪出頹唐的擺渡老頭大聲的問著急得聲音都變調了。

    那老漢一臉苦相攤著手說:「大爺你都看見了這幾日連降大雨山洪爆別說船連原來渡口的棧橋都被捲走了。

    這個時候後面敵人的聲音已經可以聽到了:混雜在雨聲裡好像有一面小鼓在輕輕的敲那是狂奔的馬隊踩在地面上的聲音而這個聲音正變得越來越大。

    「怎麼辦?」宋影低聲問道破天荒的沒有笑。

    「看見那山沒有?過了河走十里就是那鳳凰山再過一條琴江走二十里就是鳳凰鎮!鳳凰鎮是個大鎮裡面有我們不少產業應該有不少戰士在!我原來的想法就是到達那裡再找援兵!可現在沒有船!」古日揚無力的鬆開了擺渡人的衣領他重重的喘著氣山洪爆可真是出乎他計算之外連他一貫冷靜的人都有點手足無措了。

    「周圍還有別的渡口沒有?有船也行!」程鐵心問道。

    「還有別的渡口嗎?不!別的渡口在哪裡?」古日揚一把又從地上揪起了那老漢。

    老漢被嚇得說不出話眼睛凸出只盯著古日揚凶神惡煞一樣的臉程鐵心伸出手來握住了古日揚的手腕。把他的手拉開然後笑容滿面的站到了這老漢面前還把自己的斗笠摘了下來戴在他頭上為他擋雨。

    「老人家我們著急過河?周圍最近的渡口在哪裡?有船也行。」程鐵心輕聲細雨的問道臉上和顏悅色好像根本沒聽見那咚咚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擺渡人驚魂未定的看了這些人一眼說道:「下游五里有個渡口上游八里也有個渡口。這兩個渡口不像我看管的這個在荒郊野外它們都是挨著村莊的應該還有船留下。」

    程鐵心衝他笑了笑擺了擺手把幾個男子都叫到旁邊:「兩個渡口去哪個?」

    「敵人馬上就到了畢竟就算渡河也渡不過馬匹去我們帶著沈小姐她們跑不了太快去五里那個吧。」俞世北說道。

    「嗯我問問小姐她們還能不能撐著。」程鐵心說完就跑去了沈凝竹那邊。

    「嗯」古日揚一手撐著下巴正在考慮一個圓潤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有話說。」

    聽到這聲音大家一起抬起了頭都是驚愕因為說話卻是沈凝竹。

    她已經摘去了斗笠大雨馬上把她的頭打濕了卻絲毫不能減弱她一絲一毫的驚人美艷幾個男子看到這張臉都不由自主的一呆連躲在一邊觀看的擺渡老漢都驚的「啊」了一聲。

    「程先生?」

    「老奴在。」

    「現在敵人已經趕來了無論往哪個方向逃離都很危險對嗎?」

    「是這樣的。」

    「那麼好吧」沈凝竹一頓神色之中突然有了一種威嚴幾個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的男子都是感到一滯一種威壓感撲面而來「現在是你為沈家效忠的時候了。」

    「小姐的意思是?」程鐵心仍然低頭彎腰這句很有份量的話看來他早有心裡準備所以答的毫無驚異。

    「你帶著翠袖再領他們中的兩個從上遊走我和剩下的幾人從下遊走。分兵兩路。敵人應該不能區分我和翠袖誰是真正的沈小姐」

    「而老奴的樣子和身份他們想必肯定是知道的了沈家管家跟著的一定是小姐這樣的話敵人很可能判斷往上游去的就是小姐可以引開追兵沒有問題小姐!您放心走吧我一定不辱使命!老奴為有這樣的任務感到無比的光榮。」程鐵心抬起頭把沈凝竹沒有說完的話說完表情很有些激動。

    聽著沈凝竹這個計劃古日揚、王天逸他們對沈凝竹美貌的感覺突然沒有了有的只是一層涼意從腳尖一直升到頭頂渾身都打了個哆嗦心裡有的只有這個念頭:「這個女子是沈放的女兒姓沈可不是白姓的」。

    沈凝竹突然對王天逸他們微笑了起來:「各位為我出生入死這份功勞沈家是不會忘記的。各位大可放心只要我報得安全必有重謝。」

    「不敢保護沈小姐是我們的光榮。」古日揚低下頭沉聲說道語調裡不再有半點敷衍有的只是深深的敬畏。

    「誰和翠袖走?」古日揚問道掃了一遍眾人卻把目光落到了王天逸和左飛身上王天逸只感覺心頭一陣慌亂要知道這個任務就是去送死啊幾十個敵人會瘋狂尾追著自己。

    「左飛王王俞世北去!」古日揚幾次想說王天逸的名字卻好像想起了什麼一直猶豫不定最後下了決心反而讓俞世北去。

    「我」左飛囁嚅了一聲他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變紅了最後狠狠的大叫起來:「憑什麼是我?!這是去送命的!我不去!我我我要跟著小姐!」

    「你?!」古日揚一下子怔住了臉漲的通紅手一把攥住了刀柄要是左飛是他的下屬他一定一刀就砍了過去但左飛不是他的下屬而且這種拚命的事情也是強扭的瓜不甜沒有人會在你用刀逼著他的時候給你賣命的。

    「頭」俞世北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你看你們能缺一個長兵器好手嗎?敵人都騎著馬對付騎手長兵器比短兵器有效的多。」

    古日揚狠狠的歎了口氣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竟然有點無法決斷了。

    「算了不必讓弟兄們白白送死了。」程鐵心一手拍上了古日揚的肩膀古日揚轉過了頭看到的是一雙決然的眼睛:「就我和丫鬟一起走。我再賄賂一下那個擺渡人一會敵人來必然要問他讓他說我們大部分跟著我走了就可以了。唉。」

    「嗯。」古日揚轉身同樣拍上了程鐵心的肩膀:「為了保護小姐我需要人手。如果可以生離此地就在鳳凰鎮匯合。另外程先生我敬佩你。」

    「哼」程鐵心瀟灑的一笑:「我這條命早賣給沈老爺了。」

    說罷轉身朝那擺渡老漢走去王天逸看見他一邊附耳和那老漢說話一邊塞給對方一錠大銀然後他抬起頭又看到了翠袖她還是那樣無憂無慮對著河水在拍手渾然不知道自己做了沈凝竹的替身要去赴死。

    一陣心痛湧上心頭他突然很想衝過去和程先生一起走去保護她那那樣無異是九死一生。古日揚他們已經打算上路了氣氛很壓抑大家都沒有說話默默的整理兵器、翻身上馬畢竟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看著自己的兩個同伴去引開敵人誰心裡也是不好受的。王天逸猶豫的抓住馬鞍想爬上去頭卻不受控制的扭向翠袖的方向。

    「走吧。」古日揚騎馬走在最前面大聲下了命令卻一直沒有回頭他不敢看到程先生他們。

    王天逸卻走在隊尾他再一次回頭凝望程先生和翠袖已經騎馬在往相反的方向前進了。入眼的只有翠袖輕盈的背影在雨中如此輕靈宛如精靈一般。

    他的手指又輕輕觸了觸脖子間的那條溫柔的絲巾滑膩的感覺充滿指尖心頭卻痛的厲害。

    王天逸的手握緊了韁繩指甲深深的陷入肉裡他閉上了眼睛全身都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猛可裡他睜開了眼睛猛力勒轉了馬頭。

    「我去跟著他們!」王天逸回頭朝古日揚他們大呼在他們驚駭的目光裡扭回了頭帶著一股義無反顧的決然瘋狂的打馬朝翠袖他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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