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正文 五、陽關三道(下)
    葉兒和朵花離開陳家客棧,也沒有在古城的窄巷子裡過多停留,直接上虹橋回到天王廟。泡吧)

    天王廟的山門剛被清掃過,兩側貼著大紅對聯。

    上聯是:南華峰尖破清虛萬里傲然金闕。

    下聯對:沱江水軟浮肥鴨千百隨波逐流。

    朵花看到「肥鴨千百」四個字就笑了,對葉兒道:「大哥小時候一定偷吃過不少肥鴨啊。」

    葉兒莞爾,沒有答話。葉兒小時候確實吃了很多苦,偷吃肥鴨,想必也是有的。

    天王廟殿門兩側也貼著了對聯,葉兒和朵花進來時,祝童正陪著王向幀欣賞那副對聯。黃海站在偏殿門前向他們招手,蝶姨穿了件荷色風衣,在偏殿內祭拜梁山伯與祝英台。

    「陽關三道通天路,這句有些意思。祝先生,不知這陽關三道都是哪三道?」王向幀問道。

    「陽關三道只是虛指,真要解釋的話,當是天道、地道、鬼道。」祝童與葉兒交換個微笑,答道。

    「天道可通天,地道和鬼道如何登天?」王向幀又問。

    「地道乃人道,做一時的好人容易,時時處處一輩子做好人卻很難,他們自然會有好報。上天為了扶善抑惡,對地道的要求不是太苛刻,只要能在關鍵時刻作出人所不能之事,拯救眾生,弘揚正氣,也有登天的可能。」

    「哦,那是一條什麼路?」

    「王先生,聽說您馬上要去江浙任職了,也算踏上了一條登天之路。您知道,上海有座城隍廟,廟裡的三位城隍爺,可都是凡人啊。」

    王向幀聽完默然片刻,笑道:「祝先生的話發人深省,發人深省啊。」

    上海城隍廟裡的三位城隍分別是東漢名將霍光,明初孝子秦裕伯、清末江南提督陳化成,確是三位凡人,卻都有不凡之處。

    「祝先生,再給向幀解個字,如何?」

    「王先生客氣了,當不得先生。我是後輩,叫我名字就行了。說文解字乃小道,王先生既然有興趣,請賜字。」

    王向幀抬頭仰望南華山,過了一會兒,緩緩收回目光落到祝童身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眼睛深處徐徐道:「就以王某的本性,王字吧。先生費心了。」

    「王……」祝童訝然,王向幀怎麼會拿出這個字來讓他開解?莫非……

    祝童盯著王向幀仔細看了又看,隨即閉目沉思,好久才睜開眼,笑道:「王者,尊也,氣勢弘然,洛書中第九尊位。現在是上午已時,又稱為隅中,蒸蒸日上之時。今日晴空如碧,萬里無雲,乃難得的好天氣。日昳為台,隅中日出,闕不在弟。王先生,仔細算來,我們從相識至今,見面的次數也是九次。這也是個吉數,也是至陽之數。您乃仕途中人,今生有望問鼎,或可為九王。只是,距離九五之尊還有差距。古往今來,王姓之人少有得天下者。即使一時竊得大鼎亦不長久。所缺皆為人望。九五之尊,五乃承上啟下中正平和之數。王字本體,微瑕做玉,頭頂少人不成全,設法出頭才做主;本為輔佐之才。先生交遊廣闊,氣派性情都屬上佳之選。您有貴人相助,如能在『人望』二字上有所作為,也不是沒有可能。」

    「說得好,說得好。」王向幀笑笑,看上去沒怎麼當真,心裡卻頗為自喜。

    九王已經相當了不起了,是進政治局了。

    可仔細一想,祝童說了半天,除了那「人望」二字皆是虛話,心裡有自黯然。

    他此次輕車便服來鳳凰城,一是來化解雙方之間的芥蒂,二是想作最後的努力,看能否將祝童招募到自己身邊。向華易現在已經確定離開了,他身邊少一位信得過的、能審時度勢的理財之人。

    他身邊有學識有歷練由本事的金融專業人才也不少,可重點在信得過三個字。那個人,必須具有在關鍵時刻能獨斷朝綱、扭轉乾坤的能力與氣魄,這可就相當難找了。在他看來,祝童就具備那樣的潛質,培養幾年,必能成為他的左右手。

    祝童剛才那番話已然說的很明白了。他們從相識到現在見了幾次,王向幀已經記不清了。可他說出了「九」,就表明今後見面的機會將相當稀少。

    這也怨不得別人,如果說以前有希望的話,如今也不可能了。他對向華易有些無情,祝童必是看在眼裡,心也就冷了。

    可那是有緣由的,並且,他只能把那個緣由藏在心裡,永遠。

    「從王字,還能看出點跡象,王先生最近的身體……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微恙而已。抽時間做個檢查,或者,能屈尊去望海醫院,找邢老先生開幾副藥,就沒什麼問題了。」

    「謝謝先,我一定會去的。」王向幀心裡微喜,邢老先生是誰他不知道。可祝童這個姿態表明,他們之間有望保持相當程度的友誼。也就是說,真到關鍵的時候,祝童可能出手相助。

    「有件事要麻煩王先生。」祝童又道。

    「說吧。」

    「是張總隊的時。他的事業一帆風順,個人問題,當領導的也要關心一下。我有個朋友,叫尹石麗,如果王先生能把她介紹給張總隊……」

    祝童也是無奈,張偉與尹石麗之間勾搭的一天比一天頻繁,為了兩人能相聚,尹石麗在西京開設一家道德館。有張偉關照,生意當然不錯。可西京坊間出現了兩人一些流言蜚語了。

    尹石麗很是生氣,抬腳離開西京,兩個月沒跟張偉見面。

    張偉一著急,跑來向祝童求助,前天剛離開。

    可尹石麗說,不結婚,再也不會見張偉了。

    張偉也想和她結婚,只是心裡有些顧慮。

    祝童問他,如果能請個夠份量的證婚人,還有沒有顧慮?

    王向幀應該也知道張偉的事,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只是提出一個要求,兩人結婚後,尹石麗需要離開商場,至少在大面上不能與江湖道和商界有什麼關係。

    他此去江浙履新,也確實考慮過把張偉帶過去。黃海到底還年輕,兩人又有那樣的關係。張偉能替他掌管十分關鍵的公安系統,本身也是個有能力、信得過的人才。

    這樣的好事,還能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何樂而不為?

    唯一遺憾的是,這個要求是祝童提出來的。如果自己早安排人去做工作,豈不是更好?

    「聽說,你對整個山系宣戰了?」王向幀忽然道。

    「山系?現在還有山系嗎?」祝童嘴角露出一絲笑紋;「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這是官場商場上每天都在被各色各樣人等反覆驗證的人性至理。可惜,有些人就是不願意相信。」

    「牆倒眾人推,有道理,很有道理。陰謀、陽謀,你進步很快啊。」王向幀不禁也笑了;「只是,下手是不是有點狠了?」

    「是首長教導有方。」祝童也湊趣道。

    下手狠指的是阿唐。金東有兩周的緩衝時間,阿唐只有一天,他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

    王向幀只是說說,心裡其實也沒覺得祝童出手太狠,在這個時候也心軟不得。那尊佛不倒台,他也不會有眼前的機會。

    至少在對付那尊佛以及「山系」殘餘勢力這件事上,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更重要的是,王向幀能借此交往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祝童出手恨,更有威懾力。

    兩人相對大笑,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絲過去某些親密合作的感覺。

    他們並沒有提及馬家的事,西京官場上,馬家的勢力日漸式微。特別是馬家撤回對梅夜的起訴之後,這種情況越加明顯。

    一個連自己兒子的仇都不敢報復的家族,門人弟子只會越來越少。

    中午的時候,祝童從外面叫了一桌酒菜,就在天王廟後院設宴款待王向幀一家。

    下午三點,王向幀與蝶姨乘車先行離開。他現在公務繁忙,身不由己啊。

    晚飯的時候,祝童與黃海徹底放開,痛痛快快大喝了一通。

    兩個人從天王廟喝到街上的酒店,又從酒店喝到江邊的酒吧,最後都喝醉了,相扶著在沱江旁撒酒瘋,甚至站在沱江邊撒尿。

    葉兒和朵花無奈地跟在他們身後,一直到很晚很晚才把他們勸回去。

    葉兒知道祝童心裡苦悶,如此開解一下也是好的。

    過去的一個月裡,祝童幾乎滴酒未沾,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裡苦修。

    她也是右手剛可以活動就離開上海來陪他。

    三天後就是紅雲金頂之戰,祝童雖然實力大漲,卻還是沒有多少把握。

    鷹佛的威名實在是太大了。

    葉兒能感覺到祝童心裡的壓力,卻不知道該如何幫他排解。

    這兩天,葉兒也聽到了一些消息。

    最讓人意外的是,剛走紅的影視明星金東竟然去望海醫院探視何木林與安吉拉,並且當眾表示悔意。

    葉兒還知道,被關在鳳凰城看守所的阿灰,與在北京掙扎的阿唐,現在已經兩眼失明,雙臂換上抖動症,生活不能自理。

    祝童一定背著她做了些什麼,卻沒有去問。她知道,做祝童的女人,該裝糊塗的時候一定要堅決,最好就是裝作什麼也不關心、不知道。

    他們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鳳凰城,天王廟又迎來了下一批客人。

    第一個趕來報道的是風塵僕僕的蕭蕭,她給祝童帶來雷曼州長的邀請函,希望祝童務必去他的那個州訪問,最好能在那裡開辦一家類似與望海醫院的醫療機構。

    一月份是美國政權更迭的時期,十幾天之前,雷曼州長順利接過了州長職位。祝童也收到了邀請,卻只發去了一份賀電,並讓蕭蕭代替自己出席了他的就職慶典。

    蕭蕭現在可算是望海醫院伸向美國的一條胳膊,每個月都會安排一批身患各種奇怪疾病的老外到望海醫院就醫。當初,祝童讓她創辦那個醫務服務中心的時候,蕭蕭多少還有些不情願,現在也做的不太開心。這次回來,準備向祝童請辭,讓他換個人接替自己。

    主要原因當然是距離太遠了,她對國外沒多少興趣,更希望能待在朋友周圍。

    祝童一時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就將這個皮球踢給了也是剛到鳳凰城的孫鐵軍。望海醫院現在是華夏的資產,這些事,該由他們操心。

    蕭蕭既然不想在美國呆了,回來也有大把的位置。祝童給出幾個選項中,她更屬意東海投資副總的職位。可惜的是,那個選項是虛的,祝童希望她能到中界醫藥研究中心去。

    上午九點,福華造船董事長陳依頤並總裁松井平志一行六人抵達鳳凰城,博尼.斯內爾並漢密爾頓勳爵與他們前後腳到了。

    他們被安排進祝童提前包下的一家三星級酒店裡。

    臨近春節,鳳凰城的遊客逐漸多了起來,每家客棧都有房間被預定,不起早下手,客人到了沒地方住。

    陳依頤與松井平志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可說是強顏歡笑。他們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遇到難題都來麻煩祝童,祝童並不欠他們什麼,在東海投資的股份,也被轉讓給了鳳凰基金。

    可是這次的事,除了祝童還真的沒人可找。

    主要在於松井平志的日籍身份。

    軍方派駐福華造船的代表正式向董事會提出,福華造船的二期基建接近完工,接下來會接到來自軍方的訂單,松井平志作為一個外籍人士,已經不適合做福華造船的總裁。

    祝童給黃海打電話詢問了一下,也覺得松井平志再呆下去有點不合適了。

    大訂單意味著什麼,傻子都能猜出來。

    可松井平志離開福華造船,奧頓公司怎麼辦?福華造船的船用汽輪機都需要奧頓提供,松井平志離職,勢必會影響到雙方個合作。

    祝童心裡是相信松井平志的。可相信是一回事,事實又是另一回事;民族積怨是個誰也無法迴避的事實。

    祝童選擇了沉默,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稍不注意,漢奸的帽子就要被扣上來了。雖然,這樣做有卸磨殺驢之嫌。

    祝童心裡忽然之間就有了個疙瘩。

    以松井平志的閱歷、本事,不愁沒地方去。他應早就看到了這些,明智的選擇應該是在半年前就主動請辭,而不是現在拉著陳依頤來找自己。眼前這般狼狽的局面,大多都是由他自己造成了。

    中午的時候,井池雪美小姐到了。祝童與她談起這件事,井池雪美鼓起腮幫子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你現在理解我為什麼要離開日本了吧?」

    博尼和漢密爾頓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博尼病癒沒有選擇回歸斯內爾家族,他從父親哪裡拿到了億美金的啟動資金,準備在中國開辦一家連鎖健身機構。

    這次來,是想請祝童多少也投點錢進去。多少無所謂,主要是想邀請祝童進入董事會,哪怕只做個不擔任任何職務的普通董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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