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正文 一、神醫批命(上)
    已經是凌晨一點半,數千萬人口的上海灘大部在沉睡中急需力量,也尚有不少很熱鬧的地方,比如說碼頭。

    每艘到港的貨輪都希望能盡快裝卸貨,對於船東與貨主來說,每耽擱一天都是眼看的到的損失。

    祝童坐在一輛白色貨車上進入一處熱鬧碼頭,貨場上燈火通明、貨車、龍門吊發出的機器聲閒扯雲霄。

    開車的是楊輝,曲奇與祝童一起坐在後排。

    貨車開進一間倉庫,大門轟然關閉,煙子出來了。

    她雙手抱著文件夾,中性的職業裝,梳理的一絲不苟的短髮,鼻樑上還架了副細框眼鏡;活脫脫一位精明幹練的職業經理人,

    「麻煩你的。」祝童走到煙子面前,拱手道。

    「祝師兄不必客氣,我們江家欠你的。」煙子輕輕搖頭,邁開兩條豐潤的**在前帶路,邊走邊說:「有兩艘貨船,一艘開往重慶,一艘走海路去青島。祝老闆的意思是……」

    「兩艘,都什麼時候開船?」

    「貨船沒那麼多規矩,裝完貨隨時可以走。」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到倉庫的盡頭,也是一道大鐵門。煙子在牆上按了下,鐵門上滑開個只容一人經過的小門。走出小門就是碼頭了,煙子指著不遠處的兩艘萬噸級的貨輪道:「就是它們,船上都配有救生艇快艇,只要離開上海,祝老闆隨時可以上岸。」

    「走內線吧,我們在南京附近下船。」祝童想了想,道。

    煙子點點頭,拿出手機剛打開就被祝童一把抓過去利落地拆解開,取出電話卡遞給煙子:「從現在開始到明天中午,你不能使用這個號碼對外通話。」

    「有這麼嚴重嗎?」煙子抽抽鼻子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現在很可能處於控制範圍之內。」祝童道。

    不只是煙子,以祝童的判斷,現在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處於監控之中。其區別不過是程度深淺而已。清洋家已然退出江湖道,加上之前與祝童的衝突,應該處於較低級別狀態。即便如此,煙子的手機打出的每個電話乃至這部手機本身都是十分危險的。

    祝童甚至有點後悔了不該來這裡,以煙子的見識與經驗,不該看不到如此明顯的危險。或許,她心裡的仇恨還沒有完全放下吧。

    如王文遠所料,祝童確是順下水道離開望海醫院。曲老億的裝修工程免不了要牽扯到上下水,順便將望海醫院通向主管道的下水道改造了一下。工程量不算大,只有區區不到七十三米的距離,所以沒有向相關部門備案、報批。

    他十一點就進入了辦公室的密道,黃海十一點三十分看到的祝童是尹石風。兩人個頭、體型相仿,稍微裝扮一下,加之辦公室燈光照射的角度,很容易瞞過一般人。

    黃海與刑貴金都不是一般人,祝童可說是在黃海的默許與配合下離開望海醫院。可他並不用承這個人情,即使黃海不裝糊塗,當時發現了又能如何?真把祝童抓起來,只怕引發的後果與輿論壓力不是王向幀所樂於承擔的。

    也確實有人真的想抓住祝童,在刑貴金要求下,上海警方早在十二點之前就佈置下天羅地網,每個路口都有查車的,十幾個關鍵位置還設置的路障。這輛白色貨車在市區轉了好久,最後不得不選擇進入這個屬於聖麗園集團的碼頭。

    「哥哥讓我轉告你,注意梅老。他最近一直在西京,看樣子準備向馬家下手了。哥哥說,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勸勸梅老,為了個死人,不值。」煙子帶著他們走向一艘貨輪,輕聲對祝童道。

    「沒用的,我勸過了。」祝童搖搖頭。

    梅老接下了「神鉤王寒」的黑仗,等於許下了為他報仇的誓言。不只是祝童,祝紅、老騙子、水長老與羽玄真人都曾勸過他,可梅老的回答只是沉默。

    梅老屬於正在消失的江湖道的過去,他們那些人心裡所堅持的東西,祝童只能表示理解和尊重。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等,等梅老做完他認為必須做的事,才是他這個江湖酒會召集人上場的時間。

    兩點整,一艘貨輪離開碼頭,進入浦江航道。

    「太安靜了。」祝童在船舷旁注視著江面,低聲道。

    貨輪離開聖麗園集團碼頭半個多小時了,附近卻沒有出現一艘海警的快艇,祝童覺得有點不對頭。

    煙子給他們準備的藏身之處是一隻裝了一半貨物的集裝箱,

    「你們現在下船,開救生艇回碼頭,煙子會安排你們離開的。」祝童說完,縱身躍入浦江。

    曲奇與楊輝馬上跑去船尾放下救生艇。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六點二十分,佳雪花園。

    Della牽著個可愛的男孩走出洋樓,順著樓前的鵝卵石小道走進後花園。做母親之前,Della很少上午十點之前起床,可愛的小天使改變了一切。在她這個年紀,孩子幾乎等於一切。

    雖然夜裡有保姆照顧,可這孩子最近睡顛倒了,早上不到五點就開始折騰。近幾天,Della每天清晨帶著孩子到後花園玩一會兒。

    小傢伙理了個瓦片頭,很愜意的樣子,手裡拿著根彎曲小木棍隨意敲打著,嘴裡嘰嘰哇哇做騎馬的樣子。仔細看去,那木棍卻是一根小提琴的琴弓。

    昨夜下過雨,鵝卵石小路旁有灘積水。小傢伙咯咯笑著一腳踏進積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啊,你怎麼在這兒?」Della捂著嘴,驚道。

    她看到祝童正坐在鞦韆上,整個人都顯得潮乎乎的。

    「噓……小聲些,當心隔牆有耳。」祝童在唇邊豎起個手指;「我出不去了,要找地方躲兩天。」

    Della抱起孩子走到鞦韆旁,輕聲道:「你不怕我們把你賣了?」

    「怕也沒辦法,我現在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祝童作出個很怕很怕的樣子;「很不錯的孩子,也是個當官的料。」

    「我警告你,別打我孩子的主意。要不然……」說著,Della自己先笑了。要說祝童會做那樣的事,首先她就不相信。

    祝童摸著孩子的頭,認真地看了會兒,道:「嫂子相信算命嗎?」

    Della使勁點頭,如果是別人叫她嫂子,Della肯定馬上翻臉。可這兩個字從祝童嘴裡說出來,Della的感覺竟然很是受用。算命也一樣,她從沒聽說過「神醫李想」給誰算過命,但她知道,祝童不會拿她的孩子開玩笑。以他驕傲,也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討好自己。

    「紫微星夢三十載,雲斷天路開。」祝童徐徐道。

    「什麼意思?」Della受的西式精英教育,對這種東西不太理解。

    「嫂子別問了,三十年後,把這句話告訴他,他自然明白該怎麼做。記住,不能早,也不能晚。」祝童似乎累了,揉著鼻樑道。他本不擅此道,這個孩子也不是見過一兩次了。可今天看到小傢伙的第一眼,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他忽然理解了竹道士給自己批命時的心情,這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狀態。

    「嗯,我記住了……一會兒我寫封信存進金庫。如果到時候我和西鄰不在了,讓他們把我的信交給他。」Della很認真地說。

    「不用擔心那個。他是有福之人,你和范市長肯定會享受到他的孝敬。」

    聽祝童如此說Della更高興了,她只穿了件睡袍,一手撫胸遮住將露未露的半個雪膩酥胸:「你儘管呆著,沒人會找到這裡來。要見范市長嗎?他昨晚沒回來。」

    「不用,我晚上就走。」

    「可是,您就不能多說幾句嗎?神神叨叨的,很難懂啊。」Della又道。

    祝童抱起孩子道:「一株幼苗長成參天大樹需要很多的氣運,但最主要的還是他本身。最好別干涉他太多,不要為他遮風擋雨,那是害不是愛。你們唯一能做的是讓他的根扎的深一些,起步位置高一些,多得幾分陽光。」

    「我懂了。」Della很認真地想了會兒,輕聲道:「我們進去吧,田公子的房間還空著,你先去洗個澡,我這就叫人準備早餐。」

    「替我打個電話給陳小姐。」祝童說著,抱著孩子隨Della走向洋樓後門。

    「讓她來嗎?」Della曖昧地問;「我想,她會高興的渾身顫抖的。」

    「讓她中午去醫院,陪斯內爾夫人吃頓飯。」

    「這是什麼意思?」Della想了會兒沒想明白,又道:「我能見到他嗎?」

    「應該可以。這件事一了,他會重歸普賢寺。」

    這兩句說的是無情大師,經過了這番磨難,無情大師應該想明白了,離開了金佛寺,他什麼也不是。

    「先生,您認為,我……」Della握住洋樓後門的把手,看看在祝童懷裡的孩子,遲疑著。

    「這我可幫不上忙,別問我,問你自己。」

    中午的時候,范副市長抽空回家了一趟,很快就離開了。

    范副市長現在真的很忙,台海言放出的那些「老東西」把整個市委市政府弄得焦頭爛額,田旭陽神鋒集團老總的位置岌岌可危,范西鄰卻處在痛與快之間。

    無他,那些曾經被王向幀放了一馬的官員,這次無論如何是躲不過了。他今天上午接到了正式通知,一個來自北京的工作組下午就要抵達上海,領隊的也是一位正部級高官,當年王向幀來上海時不過是副部級。

    分析過工作組的級別與人員組成之後,大家都知道,那尊佛這次徹底完了。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善後,讓他盡量以一個體面的方式淡出公眾的視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上海的官場將面臨一次大換血。范西鄰作為「老東西」範圍之外的副市長,很有機會大收漁翁之利。

    晚八點,Della開一輛寶馬離開佳雪花園,兩個小時後才回來。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斯內爾先生又一次醒來,喚醒他的是尹石風。

    「神醫李想」離開後,有「小神醫」之名的尹石風坐進了十二樓原「神醫李想」診室,與鄭書榕、馬八一起接診。診金還是一萬起步,今天是開始第一天,蘇娟上午只掛出去了六個號,明顯沒有祝童在的時候那般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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