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望海醫院十八樓一片祥和、其樂融融。
陳老與范老在韓胖子指導下學打拳,斯內爾先生與夫人在一旁很有興趣地駐足觀看。
博尼與站在斯內爾先生右手,身後是尹石風與女主播安娜。
這套拳乃韓胖子耗費七七四十九天精心編排出來的,名為三十六式六和頤氣拳,與那太極拳頗有幾分相似;動作舒展圓通、一招一式都很有講究。
要說區別主要在含氣吐納四個字上,每一招起拳時需含氣,出拳時需吐氣,並喊出一聲「嘿!」,收拳時以「吁」字納氣。
說來簡單,練起來也不難。陳老在祝福山莊避颱風時才開始學,現在已經練得有模有樣了。只不過半個月時間,陳老感覺相當不錯,范老回來了,馬上拉著他一起練。
祝童來到十八樓在一旁看了會兒,不禁對韓胖子高看了幾分。這看似簡單的含氣吐納之法對提高改善心肺功、涵養元氣舒活脈絡相當有效,應該是宗的不傳之秘。韓胖子把它都拿出來了,看樣子是真的想通了。
「您也可以學學。」祝童對斯內爾先生道。
「無大師說,我現在應該應少動多靜,調理個月後才能逐步加大運動量。」斯內爾很認真地說。
「無大師……您應該叫他無處大師。無不是他的姓,無處是他的法號,不能分開。」祝童解釋道。
「什麼是法號?」斯內爾不解地問。
「法號……一個人正式剃度出家後需斬斷塵緣,以前的名字屬於塵緣的一部分,不能用了。法號,就是他的新名字,代表著新的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我並沒有決定出家,為什麼無……無處大師也給我取了個法號?」斯內爾皺起眉頭。
「什麼法號?」
「真覺。」斯內爾挺挺腰背,頗為自豪地說:「無處大師希望我能早日找到真我,開慧明覺。」
「不錯不錯。」祝童有點意外。
無處大師抓的真緊啊,才見兩次面就送法號了。金佛寺無字輩下的真字輩,斯內爾與那真誠法師成師兄弟了。
「可是,他為什麼現在就給我法號?我不想出家。因為錢?」
「這……您最好去問無處大師。」
說著話,那邊打完拳了。
斯內爾夫人帶頭鼓掌,弄得韓胖子有點不好意思。
正是下午茶時間,斯內爾夫人禮貌地邀請兩位老者。他們都是人精,當然拒絕了。
假山旁已經擺好桌椅,斯內爾夫人以女主人的身份安排座位,自然把尹石風與女主播分開了。
尹石風還沒什麼,安娜卻有點悵然。或許是因為性、或許是愛情,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與尹石風分開。
斯內爾一點才醒來,享受的依然是一碗藥粥。喝完藥粥後徵得允許,他又喝了點紅茶以及一小杯紅酒。
這一次,斯內爾有整整三十六小時的時間,一直到明天晚上才會進入那個討厭的養生艙。也就是說,他有充足的時間摟著美麗迷人的斯內爾夫人享受一次自然而然的睡眠。
斯內爾顯得有點興奮,斯內爾夫人就有點不自然。她微紅著臉,不時偷偷地瞄一眼博尼,或者祝童。
祝童裝作沒看見,很自然地介紹明天的安排。斯內爾先生無可無不可的樣子,他與祝童之前有默契,知道這次出行是必須付出的回報。
博尼也沒有什麼意見,他很識趣地謹遵幾位前輩的告誡不與「神醫李想」發生衝突。以邁克.斯內爾的影響與身份,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四點三十分,無處大師來了,隨行的還有無聊大師與無虛大師,下午茶宣告結束。
從今天開始,無處大師將正式開始將《洗髓經》傳授給斯內爾先生。十八樓的一角提前擺放了一座半人高的威武的神像,那是佛門護法怒目金剛。
佛門神功都需要存想、需要經過一個由表及裡的過程。怒目金剛,正是修習《洗髓經》所必須參拜的對應護法神。
神像前佈置好了簡單的香案,斯內爾先生在無處大師帶領下敬香、行叩拜大禮,無虛大師念了一段經,無聊大師張開一襲袈裟給他披上。
無處大師賜下一串烏木佛珠,祝童作為介紹人說兩句祝福的話,斯內爾夫人替先生理理袈裟,簡單的入門儀式告一段落。
邁克.斯內爾先生正式成為無處大師座前弟子,法名,真覺。
《洗髓經》乃金佛寺重經,傳經時外人不適合在場,儀式結束祝童與尹石風就告辭了。
有無聊大師做翻譯,有功力深厚的無虛大師護佑,斯內爾先生接受的第一次傳經,預計需耗時三個多小時。
五時許,跟蹤井池雪美小姐一行的記者們來到了虹口機場,他們無奈地傳回一個消息:蘇葉警官、鳳凰仙子朵花上了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飛機櫻花號,目的地應該是古城開封。
李頌漢接到消息走進望海醫院九層的vip病房,王文遠躺在病床上,身上蓋了兩床被子,還有一條毛毯。
下午兩點半,王文遠忽然病了。經醫院的醫生與「神醫李想」診斷,為這段時間勞累過度加之殘留在他體內的「綠度母」引發的傷寒症。
這種病算不得什麼,吃幾幅中藥調理一下體內的寒氣、臥床休息幾天就行了。
可望海醫院安保工作離不開人,李頌漢無可奈何地從暗處走出來,接替了王文遠的工作。
房間裡開著空調,溫度接近三十度,可王文遠還是一陣陣地顫抖著。王京在病床前照顧著,李頌漢知道她的身份,說道:「小王,她們去開封了。」
「怎麼了?誰去開封了?」王文遠掙扎著要坐起來。
王京連忙按住他,嗔道:「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動。」
「不必起來,不要起來。」李頌漢幫著王京讓他躺好;「鳳凰仙子和蘇小姐都隨井池雪美小姐去開封了,你說,他是不是準備跑路?」
「上面什麼意思?」王文遠心裡一痛。這還用問,祝童肯定是在準備跑路。
蘇葉走了,曲奇也走了,蕭蕭上午也走了。現在的祝童可謂一身輕鬆,隨時可能跑路。只不過,今天不會,明天也不會,他要帶著斯內爾這尊大神去雲峰山拜另一尊大佛呢。
「只是讓看好他。」李頌漢道。
「那就看著唄。我估計,今天明天沒什麼問題。」王文遠道。
「你確定?」李頌漢現在最怕的就是祝童在他眼皮底下失蹤。
王文遠指指桌上,道:「那是醫院最近幾天的工作安排,明天下午七點,望海醫院『名醫講堂』正式開課,他是主持人,也是第一課的主講人。」
李頌漢翻開文件夾,果然看到在第一頁的通知:
九月二十八日下午六點三十分,醫院所有具有中級職稱以上資格的醫護人員都可到十一樓大會議室,參加「名師講堂」的開堂儀式。
第一節名師講堂的主講醫師為李想院長。
李頌漢這下等於吃了半顆定心丸,還有二十多個小時,希望上級能在這段時間作出決定。他也知道希望並不大,斯內爾先生還在接受治療,在這個節骨眼上把「神醫李想」抓起來,影響實在是太壞了。
晚九點,祝童與博尼在江岸上散步。
為了避嫌,博尼沒有住在望海醫院,而是與范加斯特先生的助手們住在那家相對「簡陋」的商務酒店裡。每天用過晚餐,他都會邀請祝童一起走走。
這時個很好的相互加深瞭解的機會,祝童只要有時間就會接受他的邀請。
「李先生,此時此刻,我心裡很難過。」博尼背對著別墅的燈光道。今天晚上,斯內爾先生住在別墅裡,還有斯內爾夫人。
「是不是有種針扎樣的感覺?」祝童微笑著點點他的心口。
博尼連連點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是我的繼母。」
經過這幾天的試探、接觸,兩人之間已經可以說一些相對敏感的話題,可這樣的程度還是第一次。斯內爾先生鼓勵他們接觸,不代表他樂於看到他們之間發展出太深的友誼。
可博尼知道他的機會在哪裡,在誰的手上。他一開始就對「神醫李想」敞開心扉,得到了相當不錯的回報。
「你現在做的就很好,博尼。」祝童輕聲道:「我不相信安東尼。還有,斯內爾先生最多還有八年的時間。」
「我懂了,謝謝您,李先生。」博尼長長地呼口氣,似乎要借這口氣將心裡所有的煩悶都吐出去。
「他去美國了,是嗎?」祝童問。
「安東尼嗎?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李先生,如果需要我做些什麼,請講。」
「我沒什麼需要,倒是你博尼,需要仔細觀察他回美國都去了那些地方、見了那些人。」
「父親還能活八年,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博尼無精打采地說。對於任何他這樣級數的一個繼承人來說,斯內爾都屬於一個老不死的存在。
「信仰能改變一個人,會有機會的,你已經等了五年。雷曼參議員是我的朋友,相信你也有同樣的朋友……博尼,斯內爾先生來了。」祝童飛快地說。
博尼轉身,看到父親與斯內爾夫人手挽著手向這邊走來。
遠遠的,能聞到淡淡的沐浴後特有的芳香。
「信仰,佛嗎?」博尼心裡想:「神醫李想」不會隨便說說,這個問題一定要仔細研究。
九月二十八日清晨七時,陰有零星小雨,屬於上海大部分市民的那部分已經完成清醒。
他們邁著或沉重或輕鬆的步伐走出一棟棟樓房,去公司、去工廠、去學校、去商場、去每一個需要他們的地方度過繁忙而或清閒的一天。他們是這座城市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卻似乎與最有魅力的部分隔著十萬八千里。
比如那個由警車開道,從望海醫院駛出的車隊;他們可以看到每輛車的標示以及車牌,可以模糊地看到車內防彈玻璃後的人影;通過各種渠道,他們可以知道他們穿什麼牌子的衣服、喝什麼樣的酒、住什麼樣的別墅、身邊圍繞著什麼樣的女人、擁有什麼樣的特權。
可知道與擁有完全是兩個概念。
車隊有七輛車組成,前後各三兩黑色房車將斯內爾先生乘坐的高級旅行車護在中間,遠遠的,隔著一百來米的地方,是那輛從美國運來的斯內爾的專用防彈急救車。
高級休旅車由福華造船提供,陳依頤還提供另外六輛車中的四輛。事實上,三天之前,這輛價值五百多萬的休旅車還不屬於福華造船。它是專為邁克.斯內爾先生的此次出行而購買的。
換句話說,這次出行三天前已經決定了。
八時許,車隊出市區駛上高速。這個時候,後面已經跟上十幾輛不同型號的尾巴,其中有八輛的士。
他們是轉悠在望海醫院周圍的媒體記者中比較敬業那部分,更多的記者還在趕往望海醫院的路上,或者躺在某張溫暖的床上.
他們準備錯過早高峰後再出門,注定也要與這次突發新聞的起始部分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