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正文 八、舞者(下)
    「李先生,先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敬您一杯。」

    房間裡當然也有一桌酒席,不算豐盛,幾樣菜式卻很有特色;看起來很美,味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祝童清楚竇處長不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拉到這裡,他與竇處長碰了一杯,看看手錶,說:「時間不早了,有事請直說。我還有約會。」

    「那我就不客氣了。」竇處長坐下,收起笑容,轉眼就變看個人;「李先生,我必須說明的是,雷曼參議員來西京訪問,對我們是個不大不小的考驗。不……請聽我說完。我並沒有責怪您的意思,我還要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謝您能替我們請來如此重要的客人。北京和上海今天報紙上都報道了雷曼參議員一行抵達西京的消息。對於我們這些偏遠省份來說,任何一次類似的報道都是寶貴的;對我們有提升形象的積極作用。宣傳部門的同事最高興了,他們本來要親自來表示感謝,為您和雷曼參議員準備了……」

    「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祝童不得不打斷了竇處長,已經十點多了,他沒有耐心聽竇處長長篇大論下去;「感謝就不必了,雷曼參議員此次只是純粹的商務活動。」

    「商務活動?」竇處長搖頭道;「如果真只是純粹的商務活動,王省長就不會去北京了。」

    看祝童沒搭腔,竇處長又道;「書記想安排一次與雷曼參議員的非正式會面,王省長卻走了。我們這些做下屬的……您能理解嗎?」

    祝童點點頭,怪不得王向幀突然去北京了。

    省委書記與雷曼參議員見面,本地媒體當然要報道,宣傳部肯定要把這次非正式見面當作一響重要的外事任務向中央媒體重點推薦,只怕別的媒體也會跟著報道。人家的意思是想借這個機會向外界出一些信息,表現一下書記大人的國際視野,為可能並不存在的陞遷或續任之路加上一塊基石。即使不能陞遷或續任,能在年齡到線之前調往沿海經濟達地區幹上一屆或三、兩年,也是好的。

    書記接見美國參議員,省長見不見?要不要陪著一起見?見面談什麼?這些都是王向幀不得不考慮的。

    現在王向幀走了,書記當然不痛快,竇處長的工作就難做了。她必須與雷曼參議員溝通,把會面時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確定下來。雷曼參議員來自美國,如果談到一些不愉快的問題,就難看了。

    大家都知道,雷曼參議員是「神醫李想」的病人,更是他的朋友。並且雷曼參議員似乎對這個年輕的中國中醫言聽計從,交情非同一般。就在一年前,雷曼參議員還跑到上海,將神秘莫測的「桃花潭水」案件引爆,幫「神醫李想」化解了一次很是凶險的危機。那一次所波及的人和事,至今都沒有完全平息。

    王向幀,好像也是那次危機的受益者之一。

    現在王向幀省長走了,祝童的態度就變得十分重要,竇處長必須先做「神醫李想」的工作。領導們當然不會做什麼具體指示,一切都需要竇處長們去理解。

    「芬尼先生已經走了。」竇處長又道。

    「我覺得,不妨等等看。」祝童左思右想,還是沒想清楚該不該幫竇處長的忙。但想明白了一件事:在搞清楚王向幀的意思之前,他不能做任何決定。

    「理由呢?」竇處長苦惱地問;「我知道這樣的問題很失禮,但沒有合適的理由,我要挨批啊。」

    「和簡單啊;」祝童指著東方;「芬尼先生回上海了,他在這裡停留的幾個小時算不得愉快。竇處長應該知道他的特殊身份,還應該知道,芬尼先生是美國駐上海總領館的文化官員。作為文化官員,芬尼先生與上海灘的某些文化人交往密切。上海,還有不少國際媒體記者。如果芬尼對那些人一些牢騷,如果這些牢騷話被媒體報道的話,我倒是沒什麼,芬尼先生怎麼罵我都無所謂。可是,一旦這樣的報道出現,雷曼參議員就只能進行商務活動,任何與官方有關的報道都將變得很敏感。」

    「真是個不錯的理由。」竇處長冷著臉想了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點頭認可了。

    「還有問題嗎?」祝童起身欲走;出於禮貌隨口問道。

    「是有個問題。」竇處長毫不客氣,這點時間,她已然瞭解了祝童的脾氣;「明天的開業典禮上,雷曼參議員的致辭不能過五分鐘。」

    「這又是什麼道理?」祝童不解地問。

    「沒什麼道理,禮儀需要。」竇處長很認真地說;「如果芬尼先生沒布什麼消息的話,書記和雷曼先生的非正式會面應該是十分鐘左右。那麼一來,雙方表達的時間不會過五分鐘。」

    「莫名其妙。」祝童煩悶地說一句,開門走了。

    祝童有點理解王向幀為什麼要去北京了。這位書記大人想必很喜歡玩這些小花樣,特別喜歡拿這種莫名其妙的小細節做大文章。王向幀不想趟這趟渾水,也不想被一把手莫名其妙的花樣束縛住,那將有損他的形象。

    官威官威,就是從這些不起眼的細節中體現出來的。

    離開之前,祝童還不忘回頭說一句;「替我向巴常務說聲抱歉。」

    竇處長點點頭,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呆。

    藍湛江與秦可強檯子上的威士忌只剩下半瓶,祝童坐下連聲說抱歉。他晚到了五分鐘,而那二位來了至少半小時了。

    西部的酒吧,即使在五星級酒店裡,也不乏民族元素。

    這本是按照標準的靜吧設計裝修的,中間卻多出一塊舞台。數位少數民族舞者,穿著閃亮通透的簡化性感版准民族服飾,隨著搖滾版民族音樂,伸展手臂在舞台上急旋轉,不斷展示著那雪白修長的大腿……

    祝童第一眼就現了藍湛江的異常,他竟然對那些大腿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沒現祝童在他對面坐下了。

    以藍湛江的見識、經歷、從小所接受的教育以及生活方式,修養、怎麼可能對這樣的女子感興趣?除非……祝童與秦可強交換個眼神,順著藍湛江的目光看去。

    哦……舞者中果然有一位比較出眾的領舞。

    從曲線柔美的身材到楚楚動人的相貌,加之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靡靡風情,雪膚晶瑩嫩滑、眼波婉轉勾魂、稱得上是尤物級別的極品女人。

    酒吧裡,大多數男人的眼睛都在她身上打轉;祝童也不禁多看兩眼,很快就體會到她的魅力。

    那舞者伸臂折腰、滿場飛舞,將一條彩色綢舞動的瀟灑飄逸,與雪白的粉頸、酥胸相映成輝。

    樂曲漸緩,領舞伏倒,後領著夥伴們退進後台。

    藍湛江收回目光,舉杯對祝童道:「想不到,此處竟然有如此絕色。只此一舞,就不虛此行啊。召集人,為了她,乾杯!」

    「乾杯沒問題,藍兄應該知道的我的習慣。」祝童招手叫過侍者,點了一瓶白酒。

    酒拿來了,祝童才舉著酒杯和藍湛江、秦可強乾杯。

    祝童與秦可強有近兩個月沒見面了,石旗門經營的物流公司正處於上升期,到處攻城拔寨、跑馬圈地;秦可強幾乎變成個空中飛人了,兩人難得有時間坐下來聊聊。

    但江湖中人之間,大部分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傳遞很多信息。祝童能感覺到,秦可強並非真的有空閒,他是被藍湛江硬拉來的。

    「我就說,賺錢並不是生活的全部。祝兄,你敢不敢和我打賭,十萬,我出十萬,她肯定會乖乖地陪我三天。」藍湛江似乎有點醉了,說話有點不著調,但祝童知道,那個她肯定是那位舞者。

    「十萬美金還是人民幣。」祝童問。

    「當然是美金了,為了這樣女人,十萬美金算不得什麼。是吧?」藍湛江拿出金筆,在一張名片上寫下幾個字,叫過來一個侍者說:「請把它交給剛才的領舞小姐。」同時塞過去的還有兩張百元大鈔。

    侍者恭謹地鞠躬,拿著名片去了。

    「這個賭,我打了。」祝童盯著藍湛江的眼睛,說;「今天晚上,她不會在藍公子的床上展示她的嫵媚。」

    「賭什麼?」藍湛江自信滿滿地問。

    「一個問題;」祝童嘴角浮起笑紋;「一個沒有任何限制的問題。輸的一方必須回答,不能有絲毫的隱瞞。」

    藍湛江伸出手,與祝童擊了一掌。然後看一眼手錶,盯著台口悠悠然,很有風度地品嚐美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十分鐘計時結束,那位領舞果然沒有出現。

    「需要我幫忙嗎?」祝童笑呵呵地問;「我雖然贏了,可也很樂意做成*人之美的好事。」

    「是另一個賭局嗎?」藍湛江的臉有些紅,問。

    「如果你想賭,我沒意見。」祝童豎起兩根手指;「與第一個賭局差不多,不過,這次輸了必須回答兩個問題。我保證,讓她十五分鐘內出現在你面前。」

    「十五分鐘嗎?」藍湛江四處看看,舞台上是一個歌者在演繹民歌,沒有伴舞;「我賭了。這次輸了,回答你三個問題,贏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帳不能這麼算,兩個賭局的籌碼不能相互抵消。如果我輸了,回答你兩個問題,藍公子還是要回答我一個問題。贏了的話……呵呵!可以開始計時了嗎?」祝童說完,伸出手腕,露出那特製的bsp;藍湛江也伸出手腕,瞟一眼祝童的表,似乎沒有任何感覺的樣子,好像全忘了,這只表,還是他送給祝童的。

    祝童招手叫過那個剛才替藍湛江送名片侍者,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侍者有些為難的搖搖頭,祝童再次吐出一句話。

    侍者看看舞台方向,又看看藍湛江,終於低下頭,用極小的聲音與祝童交流著什麼。

    三分鐘後,侍者再次走向台口。

    「還有十二分鐘。」藍湛江眼巴巴地看著侍者消失的方向,問;「無論輸贏,我都很想知道,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這算一個問題嗎?」祝童摸著下巴。

    「算是我預支賭注吧。」藍湛江豎起一根手指;「如果我贏了,你只需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認了;」祝童轉頭問秦可強;「秦老兄也想知道嗎?」

    「我確實有點好奇。」秦可強答道。

    「那好,我就給兩位揭開謎底。」祝童俯身湊到檯子上,藍湛江與秦可強也湊過來。

    「先,我問那位侍者她的名字,侍者開價一百,我答應了;第二個問題,我問侍者她有沒有男朋友或老公。如此迷人的女人身邊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想把她收歸金屋的有錢人一定很多。侍者開價兩千,我沒有還價。他說,辛小姐不只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還是一個很有力量的男人。那是位大哥。怎麼樣,需要我繼續說嗎?這個酒吧,就是那位大哥的。也就是說,他是這裡的老闆。」

    「黑社會啊;」秦可強笑了;「藍先生,十萬美金未必能打動人家的心。這裡的老闆,也是個不缺錢的。」

    「秦大哥眼光不錯,辛小姐來跳舞也不是為了錢。她是一位真正的舞者,只要能在舞台上跳舞,別的都不重要。」祝童感慨著。

    他剛才就看出了點端倪,只有真正熱愛舞蹈的舞者,才能跳出那樣漏*點四射的舞。而在她下台前回望的瞬間,眼睛裡奪目的神采,變得暗淡了。

    侍者的話只是證實了祝童的猜測;可無論如何,藍湛江用勾搭一般女人的方式想一嘗芳容,肯定是無效的。那樣的名花,一定早有主了,並且,還一定是個能震得住檯面的厲害角色。

    「她姓辛?叫什麼?」藍湛江並沒有退縮的意思,熱切地問。

    「辛雲。」祝童看看手錶,又是三分鐘,侍者過來,悄悄遞給他一張紅色卡片。

    祝童把整整一疊沒有拆封的鈔票塞過去。侍者低頭看一樣,故作鎮靜地走向大門口。

    拿到了一萬塊,他會用最快的度離開這座西部都市,到外面更廣闊的世界裡闖蕩。這裡的工資水平並不高,一萬元,他辛苦一年也攢不下來。

    「你隨時都帶著這麼多鈔票?」藍湛江看的目瞪口呆,那疊鈔票……

    「還有十分鐘,我拿到她的電話了。並且,是在得到辛小姐允許的情況下。」

    「你怎麼做到的?」藍湛江吃驚地問。

    「我出價一萬,讓侍者給辛小姐帶句話。他把話帶到了,錢我也付了。」祝童得意地甩著卡片;「我讓侍者對她說,藍公子是投資公司總裁,生在法國長在歐洲、熱愛藝術珍惜辛小姐這樣的舞蹈天才。藍先生希望能在上海、北京、乃至全國為她提供更大的舞台。那十萬美金,只是簽約金。」

    「你這不是欺騙嗎?」藍湛江不甘心。十萬美金到是算不得什麼,可為辛小姐提供更大的舞台,這樣的承諾對於他來說有點不靠譜了「她早晚會離開這裡,不是我們,肯定會有別的人現她。大姐的海皇娛樂需要這樣的人才,順水人情,藍公子也不會做嗎?」

    聽祝童如此一說,藍湛江想想,他從祝童手裡拿過卡片,要去撥電話。

    「不用了。」祝童輕聲道;「瞧,辛小姐已經來了。」

    燈光暗淡的台口,裊裊娜娜走過來一個蓮步輕移、羅裙飄飄的白色倩影。

    祝童往後靠,盡量讓自己做得舒服些。

    下面的事就與他無關了。

    想和辛小姐睡覺的是藍湛江藍公子,由此引的一切後果,當然要由藍湛江承擔。

    他只想舒舒服服地欣賞一場也許滑稽、也許血腥的鬧劇。

    「神醫李想」所到之處當然不會風平浪靜,所謂欠債多了不怕還,虱子多了不怕癢。

    藍湛江鬧出再大的動靜來,祝童也不怕自己被牽連。只要保住藍湛江別掛在這裡,不鬧出人命來,就不會有什麼大事。

    唯一有點擔心的是秦可強,他向秦可強使個眼色,示意他適時迴避一下。

    這一眼不要緊,正看到秦可強魂不守舍的神情。

    有那麼嚴重嗎?剛才幾乎半裸的都見過了,穿上衣服的辛雲小姐……祝童扭頭,心裡也是一顫。

    那白色身影,雲一般飄忽到面前了。

    舞台上的辛雲固然是光彩奪目的珍珠。

    洗去鉛華的辛雲,更是美的……令人心醉啊。

    作為一個親手把辛雲勾搭出來的皮條客,祝童頭一次有後悔的感覺。

    藍湛江品味女人的本事果然比自己高出不只一層兩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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