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兄想過沒有,那尊佛跟前的香火雖盛,但這些年來很是發生了幾件事,你可曾見過他替誰說過話?」范西鄰拿出一枚雪茄;「李先生剛才讓我看了一份名單,上面都是為重修雲峰寺捐款的大施主。
)很意外的是,我不只看到了譚千熾和田兄的名字,還看到了龍家。看來,他們也在佛前燒過香,但是該倒霉時候沒人出來說話,誰也救不了龍家。」
「他有那東西!」田旭陽怒聲道;「傳素大師怎會如此不小心?」
「那是人家的事,我只關心結果。」范西鄰燃起雪茄,深吸一口,輕輕搖擺著;「佛,當然喜歡跟前多幾個抬轎子的。但是,抬轎子摔跤只能怪自己沒看清路,佛是管不了這些俗事的。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有個很不好的感覺,田兄如果不放手的話,很可能會成為龍家和譚千熾的陪葬品。」
「西鄰言重了。」田旭陽不確定范西鄰說的是感覺還是有了確切的消息。
「前幾天我和你的感覺一樣。當事者迷啊,執著於成敗的人看不清眼前的坑。」范西鄰長長的呼出一口濃煙;「龍家本來與這件事無關,他們和他們女婿羅局長可算是遇到一場無妄之災。李先生沒有直接去趟『桃花潭水』,他利用羅局長牽扯龍家,進而操作出一個反腐倡廉的輿論氛圍。在這樣的氛圍下,他才敢去趟『桃花潭水』的渾水。並且,是用雷曼參議員出面,規格夠高了吧?這樣謀略與操作你我都做不到。民意滔天啊,在如今的資訊環境下,誰都要顧及三分。王向幀在這個時候重啟對譚千熾的調查,可算是趁勢而起。我們這個圈子裡沒有傻瓜,華夏那些人原本也不看好王向幀,可是今天歐陽小姐的專欄開始吹捧王向幀了。歐陽的老闆是華夏的喉舌,他們既然允許歐陽說話,很明顯,他們也在看風向。田兄應該想過,他既然能把幾件事不相干事扯到一起弄出現在的局面,多扯一個田旭陽算不得什麼。」
「他在玩火。『桃花潭水』正在變成一個有國際影響的醜聞,無論願意與否,這個國家的官員和人民都不會任憑別人在自己臉上抹黑。這件事發展下去會變得很尷尬,雷曼已經把話放出去了,譚千熾……『桃花潭水』……嘿嘿。雷曼可是帶著熱情和世界上最有影響媒體來的,他需要這個機會挽回自己的聲譽,他也許不得已,但來自國內與國際的壓力會讓他清醒;任憑那個人左右的話,雷曼這個人就真的完了。西鄰,這件事已不再單純,他如何收場?王向幀擔不起這個的責任,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田旭陽想了會兒,整個人忽然輕鬆了。
「也許吧,可是我並不擔心。他,不會想不到這些,也許還留有後手呢。雷曼是誰?他現在是他手裡的傀儡。」說是這麼說,范西鄰心裡卻沒有他語氣裡的輕飄,華夏那些人的話裡也透露出類似的意思。
祝童把事情搞得如此大,不只王向幀擔不起這個責任,他的父親范老同樣擔不起。
范西鄰知道范老是帶著什麼去北京的,也知道他要在北京做什麼。但達成妥協的條件或前提中肯定少不了的一條是,祝童要先滅火,把這個由他掀起來的危機化與無形。
並且,范西鄰想的更深,無論這件事的結果如何,即使祝童真的能做到完美,但由這件事種下的禍根隨時可能引發。祝童的表現實在是太耀眼了,他簡直就是一個不可控制的炸藥包,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一個這樣的存在。
這一次,祝童將矛頭直指譚千熾背後的利益集團和「那尊佛」,在上海混,不可避免的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和糾葛,誰知道他下次會看誰不爽?田旭陽不過是道開胃菜而已。
范西鄰從田旭陽的漩渦裡脫身很容易,可是說服父親范老離開望海醫院,看起來難度相當的大。他相信「神醫李想」甚於自己這個親生兒子。
湖畔,祝童身邊忽然多出個僧人。
范西鄰不認識那個和尚,疑惑的看向田旭陽。
「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田旭陽一語雙關的說;「『神醫李想』的來歷十分神秘,就像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無處大師很瞭解他,他們屬於一個世界的人。西鄰還記得齊懷志嗎?不錯,他沒有死,已然遁入空門,現在叫無聊大師,是無處大師的師弟。無聊去年忽然現身上海灘,還弄出個金蓮花基金來。那個在網絡上上名聲很大的真誠法師是無聊的弟子。」
「真夠無聊的。」范西鄰啞然失笑。他記得齊懷志,對無聊可沒什麼印象。
「他們坐不住了,因為那個人搞出的事情,真誠法師受到牽連,被以擾亂證券市場的罪名立案調查,金蓮花的帳戶被查封了。無處大師找我想辦法。他透露出一些信息,雖然很少。但是,很有意思。你絕對想像不到他們的手伸得有多深,一會兒付區長也要來,他身邊那個小黃,也是他們的人。」
「有點意思,怪不得人說現在是末法時代。」范西鄰丟下雪茄;「瞧,他們聊的很投機啊。田兄,仔細考慮一下自己的事罷。相信我,無處或無聊是否大師我不知道,但我能斷定,他們不敢出賣『神醫李想』。那個世界的事我多少聽說過一點,藍家也來自那個世界。那個藍湛江藍公子最近離開龍幫去搞了個鷹洋投資,據說,他的離開是為了給『神醫李想』騰位置。」
田旭陽沉默了。
他與藍湛江還算有點交情,對藍公子的背景與實力略知一二;如果祝童能逼得那樣的人退避,確是要好好想想了。
人工湖畔,祝童與無處大師的交談確實與范西鄰說的那樣,很投機,卻也危機重重。
祝童的狀態不太好,最近一段的時間太累了。剛才,他的腦子裡出現了瞬間的空白,只看到無處大師的嘴唇在動,卻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對不起,請大師再說一遍,我失神了。」祝童揉揉太陽**,歉然道。
「師兄要注意身體啊。」無處大師握住祝童的右手。
一股和煦的暖流緩緩進入祝童體內,這是一種親和安詳的內息,它們並不遵循經脈循環,而是如水銀洩滴般慢慢撫慰著、修復著祝童疲憊的身心。
「謝謝大師慈悲。」祝童睜開眼;「您有一顆善良的心。」
「阿彌陀佛,師兄重任在身,這個時候需要清醒。」無處大師合十念聲佛。
「剛才大師說……」祝童問。
「無聊師弟在普賢寺,他很掛念真誠師侄。田施主說有辦法,無聊師弟不太信任他。阿彌陀佛,祝師兄回來了,想必真誠師侄很快就能回歸佛門。」
原來是這件事,祝童對內情卻不太清楚,問道:「真誠大師所為何事?被哪個單位帶走了?」
「說是因為兩隻股票,真誠師侄在虛擬世界內修行,曾經預言過兩隻股票的漲跌。此次的災禍就是由此引發。貧僧的弟子黃傑打聽過,真誠師侄的案子在市府經偵處。聽說,祝師兄與黃海黃警官有交情,他曾在經偵處任職。可以的話,煩請師兄拜託黃警官問問真誠師侄的案情。如果有什麼需要,普賢寺上下傾力配合,只要能早些把這件事做個了結。阿彌陀佛,真誠師侄還年輕,沒經歷過這些。」
「他說什麼了沒有?」祝童感覺很不好,無處大師雖然很坦白,但是話裡話外透露出,真誠法師似乎在裡面說出了一些對無聊大師乃至金蓮花基金不利的東西。
「真誠師侄知道的並不多,他跟隨無聊師弟剛三年,尚未剃度,還不是金佛寺弟子。無聊師弟……不瞞祝師兄,真誠師侄與無聊師弟之間有很深的俗緣。」無處大師的意思是,真誠可算是金蓮花基金的人,不是一品金佛的弟子。所以,無論真誠說了什麼,都只能影響到金蓮花基金。另一方面,真誠法師大約是無聊大師的親戚,或者是孩子。
「這件事由我而起,祝某近期找個時間去普賢寺請罪,與無聊大師談談,聽聽他的意見。」祝童放心一半心。
如果只是一件單純的經濟案件,只要案子在市局經偵處那裡就不算難辦。
說到底,真誠法師被抓是因為有人要借這件事給祝童以壓力,只要祝童沒事了,真誠法師的事可大可小。祝童不知道真誠法師的案情,不過想想無聊大師的歷史以及金蓮花基金膨脹的速度,想必也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事。
「阿彌陀佛,如此甚好。虛實善惡轉換只在一念之差。事物萬象本就是相生相剋,沒有絕對的實與幻,也沒絕對的真與假。」無處大師合十道;「田施主近期出去了兩次,還有幾個人來看過他,師兄要小心啊。還有件事要轉告師兄,空木師兄失蹤了。」
「空木大師……」祝童想著那個枯瘦的老僧,心裡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他拿出一隻手機,撥著號對無處大師說:「大師的弟子來了。」
一輛黑色房車停到田旭陽和范西鄰身邊,黃傑伴著付區長來了。
電話接通了,祝童對著話筒說:「道尊,空木大師不見了。我現在上海分身乏術……謝道尊。」
羽玄真人很會辦事,已經讓木長老帶著八仙去鳳凰城了。一是因為木長老不放心葉兒的病,二是為了讓祝童安心。這一次,他在祝童身上下了重注,出現任何意外情況,道宗都會收拖累。
祝童想給葉兒打個電話,又想起王向幀的話,思量再三還是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說。
上午送走范老後,王向幀的秘書小於找到他,說要讓葉兒速回上海,與黃海一起繼續對「桃花潭水」進行深入調查。小於還說,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希望他最好不要與葉兒聯絡。
祝童咨詢過藍右江,華夏那幫人認為局勢雖然在變化,可由於王向幀得罪的人太多,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慘勝,王向幀一定會離開上海,很可能會到北方或西部某省任職。
黃海可以跟王向幀走,葉兒肯定還要留在上海,祝童不希望葉兒進入黃海的調查組。
只是,那些話實在是不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