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多雲多雨多濃霧,陽光就屬於稀缺資源。
江城醫院的前任院長是位雅人,兩座大樓在他手裡拔地而起。
樓頂被雅人斥巨資佈置成一座空中花園,並將院長辦公室安置在聯體大廈門診樓的最高處,十八層。
工作之餘步入空中花園,坐在玻璃花房裡沐浴春天的陽光,遠觀大江穿行山城的迤邐,俯瞰都市夜景,都是既能陶冶性情又能調養精神的好習慣。
可惜,雅人也是人,也會被一些不屑的東西所惑,比如金錢,比如美人。
一個霧氣沉沉的清晨,雅人從他最喜愛的空中花園跳了下去,飄呼哉投身於大江之中,最終也沒有浮上來,留下一堆難解的謎團。
這一任江城醫院的院長雖然還在以前的院長辦公室辦公,卻始終對空中花園有某種排斥心理。
他不喜歡花花草草,卻有一個奇怪的嗜好,養貓。
於是,曾經的空中花園就成為一個貓的樂園。
花園的涼亭被改造成了貓捨,裡面林林總總大大小小居住著幾十隻品種各異的貓咪。
陽光玻璃房被鎖了起來,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被原封不動保留著。
如今,祝童和葉兒就躲在玻璃房內。他並不清楚空中花園的歷史,白天不比黑夜,江城醫院所有的犄角旮欄都失去了隱身的價值,躲到這裡是無奈的選擇,只是對花園裡因為長時間沒人照顧修剪而變得荒蕪雜亂的花花草草感到惋惜。
另一個原因是,空中花園雖然也屬於監控區域,可此處安裝的攝像頭已經被雷電擊毀了。
祝童安頓好葉兒就開始觀察周圍的一切。
玻璃房內有軟椅、有茶台,東東牆上掛著個桃木鍾馗神像,牆角有個龍王神龕,裡面供奉著千手觀音神像。西牆上掛著只半米高的十字架下,安放著一隻碩大的水晶球。
最奇怪的南牆,正面掛一隻太極八卦圖案的青銅照妖鏡,左邊是招魂幡,右邊是天蓬尺。
整個玻璃房內竟然有道家、佛、基督三種教派的法器,且都是驅鬼震邪的東西,與其說是一處修身養性的所在,不如說是一處鬧鬼的鬼屋。
沒有人更好,管他鬧不鬧鬼,祝童如今正需要一個別人不敢輕易踏足的所在。
剛過去的那個夜晚是漫長而驚險的。
祝童抱著葉兒幾乎每過十分鐘就要進行一次轉移,他們從三樓開始移動,江城醫院幾乎所有沒有監控的地方都轉遍了。
最危急的時刻是在天亮之前。
祝童和葉兒被堵在底層停車場,如果不是某個保安不小心碰到一輛汽車,引起十幾輛汽車的防盜裝置出刺耳的報警聲,他趁機打開多輛私家車的後備箱、並選擇空間最大的一個和葉兒躲進去,根本不會有如今的輕鬆。
就是這間玻璃房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進來。空中花園屬於重點區域,曾經被三組人搜查過,玻璃房的門鎖也不是祝童打開的,地面上的灰塵早已被人踩亂了,遮蓋傢俱的罩單也被好奇的貓咪拖到引無人管理而瘋長的葡萄架上。
葉兒的情況還算穩定,她在五點半的時候醒過來兩分鐘,祝童怕她哭鬧,用鳳星毫讓她沉入更深的睡眠。
可是,一個大活人不能總在睡眠狀態,葉兒需要吃喝拉撒,呆在這裡短時間還可以,時間長了總要出問題。
祝童坐在茶台前,打開茶壇,內部已變得漆黑,隱約還有一股怪味,裡面的茶葉早變質**掉了。
拿起紫砂壺。外表雖然光鮮,入手的感覺滯澀,證明很久都沒有使用過了。
空中花園的入口處傳來腳步聲。
祝童抱起葉兒,輕輕關好玻璃門,跳到到葡萄架上。
鬱鬱蔥蔥的葡萄葉並不能完全遮住祝童與葉兒的身體,但誰抬起頭向上看都不會太仔細。小貓們對陌生的侵入已經逐漸習慣了,他身上有股奇怪的、讓貓狗們畏懼的味道,祝童到哪裡,小貓們就會自動躲開。
來人是位儒雅的中年男人,衣著講究器宇軒昂,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兩手端著個大號貓食盆。
原來是院長來喂貓了。祝童鬆口氣,這個人不會進玻璃房,他連看都不會看。
中年男人邊餵著貓邊打電話,都是向朋友打聽與昨天晚上的搜查有關的事。
祝童就在他的頭頂上,每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還能聽到幾句對方的聲音。
他麻煩的朋友實在是太多了,同樣的問題,他翻來覆去問了十幾個朋友。
「這個人心裡有鬼啊。」小騙子逐漸品出點怪異的味道。他特別關注的是主持搜查是人是誰?從哪裡來?以及之類的背景問題。
半小時後,他心裡有確切答案,整個人都顯得輕鬆了許多。
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一個女人,兩個人卿卿我我說了好些肉麻的話。
來人走了,祝童也知道了中年男人的身份,江城醫院的現任院長,劉之祥。
劉院長至始至終都沒去玻璃房,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祝童想了一會兒把葉兒安置回玻璃房,想著該去找點吃喝的東西了。
江城醫院保衛處內,黃海與李頌漢又爭吵起來。
黃海堅決要求從江城醫院撤離,而李頌漢堅決不同意。於是兩個人一拍兩散,黃海帶著專案組成員離開江城醫院返回駐地,李頌漢和王文遠留繼續追捕李想並尋找蘇警官。
黃海還不錯,同意了王文遠的要求,把身手最好的張偉留下來配合他們的工作。
送走了黃海同事們,李頌漢第一時間請求上級加派人手,幾分鐘後他把電話放下,說:「小王,你認為他們還在這裡嗎?」
王文遠很肯定的點點頭:「一定在,我剛檢查過五號手術室,地板上現了很清晰的足跡,只有濕潤的鞋底才能留下那樣的痕跡,門邊的牆壁上還現新鮮血跡。五號手術是間無塵手術室,有專人負責衛生。他一定回來了,並且確實受傷了。過去的一夜我們辛苦,他也不會輕鬆。白天對於我們更有利,蘇警官是他的最大拖累,在沒有確定安全之前,他不會冒險離開。」
「這麼重要的情況,剛才你為什麼不說?」李頌漢有點惱怒的質問道。如果他和黃海爭吵的時候王文遠說出這些話,現在應該是另一個局勢。
「黃處一定會走,我說了也沒用。」王文遠輕輕道。
李頌漢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馬上道歉,說上級已經答應加派人手,要求他們堅持崗位到下午兩點之前,援兵那個時候才能就位。
李頌漢接下來徵求兩個手下的意見:如何在援兵到來之前阻止李想離開江城醫院?
「空城計。」小王看張偉沒有開口的意思,回答道。領導問話了,沒人回答總是難堪的。
「我們從本地警局借不到人手,借幾輛警車應該不算困難。我們可以在大門口和門診樓前面各停一輛警車,側門再停一輛。李想現在已成驚弓之鳥,看到警車就會想到周圍有被封鎖了。我和張警官換上警服守住大門和側門,李處在這裡看監控,應該就可以了。」
李頌漢採納了王文遠建議,一番聯繫後表示,十分鐘之後,三輛警車就能到位。
接著開始佈置工作,他強調下一步的主要工作是尋找蘇警官而不是抓捕李想。
張偉想,有區別嗎?根本就是換了個說辭;張偉他更不以為然的王文遠堅持要讓他留下。
他腦子裡想的是,怎麼才能讓祝童知道江城醫院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警力了?如果中午之前不離開,下午將承受更嚴密的搜查。
九點,祝童用半小時在葡萄架上搭建出一個舒適的床鋪,把葉兒安置上去。除非是有心人,否則很難現葉兒。
九點半,祝童出現在門診樓一層大廳裡。
他穿了件白大褂,頭梳得紋絲不亂,加上黑框眼鏡和實習醫生的胸卡,沒人會懷疑他就是那個讓醫院一夜不得安寧的李想。他右手提著個飯盒,裡面是從職工餐廳買的米粥和包子,左手是個食品袋,裡面是一些營養品和水果。
隔著玻璃門,祝童遠遠的看到了站在醫院大門前的張偉,他穿上筆挺的警服是那麼威武挺拔,進進出出的人第一眼就會被他吸引。
祝童腦子裡充滿的疑惑,搞不懂這代表什麼意思?
兩輛警車拉著警笛駛來,一輛停在大門口,一輛開進供急救車進出的通道,停在門診大樓前,距離祝童的直線距離不過十幾米。
警車上下來一個便衣男子,祝童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個真正的警官,應該只是個聯防或安保之類的輔助人員。
祝童的疑惑更深了,難道……他們在唱空城計?
他轉身走向電梯,盡量不去考慮剛才看到了一切。可是內心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電梯停到十二樓,祝童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從電梯裡出來,通過甬道轉到住院部,到精神科門前轉了一圈,沒有現任何疑似警方人員。
祝童又乘電梯到三樓,麻醉手術科也很正常。
果然是空城計!
祝童內心狂喜,江城醫院內的警力已經撤了!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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