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分為三層遞進,這有個名目,為「三解脫門」。分別代表著空門、無相門、無作門。
因為是依山成寺,山門內沒有大片廣場,迎面座假亭,下有須彌座上覆雲幡,須彌座上安放一方巨大的紅色奇石照壁。雲幡暗處淌出涓涓清流,奇石被清水滋養的圓潤安逸,上方偏右處天然一個模糊的字形,形似「禪」字。
駐足細觀,石上風景似朝霞暮靄,飄渺雄渾意境幽深。
「這塊石頭,好像在哪裡見過。」向老捋著著鬍鬚說。
「阿彌陀佛。此石名為『靈台山』,原本立於南京靈台寺。靈台寺毀於昔年戰火**,這方靈石被有心人埋於地下方得保全。常州譚居士聽聞貧僧要重修雲峰寺,費巨資買下它送到山上。此善舉乃靈石之福,雲峰寺之福,眾生之福,居士之福。」
傳素言語間不無得色,范老皺起眉頭:「它是件文物,以前在博物館。那個姓譚的是那方神仙,竟然能花錢從博物館裡買出文物?」
須彌座下有不起眼的銘牌,祝童蹲下才看清,銘牌上的文字乃是介紹這方奇石的背景,以及獻石人的名諱。
譚千熾!祝童看清了,卻不敢多說半句話。心低懵然驚悟:王向幀的那聲謝謝太過沉重了,以他肩膀似乎承擔不起。
范老的秘書蹲下身看看,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范老的臉色越發難看,傳素大師自然能感到,臉上訕訕的。
進入山門就是第一座大殿,天王殿。
天王殿內供奉著人緣最好的大肚彌勒佛,看著就喜慶,范老在彌勒佛前燃起一炷香。王向幀、蝶姨與向老也分別奉上一炷香,祝童沒動作,殿內知客僧也沒勉強。
第二重大殿是正殿,也叫大雄寶殿;要登上十幾米的石階,轉過一道山彎才能看到。
范老摸著石階一側的漢白玉欄杆,問:「重修雲峰寺要花不少錢吧?」
「阿彌陀佛,供奉佛祖是為眾生祈福,地方百姓都有益處。」傳素夠滑頭的,顧左右而言他;「施主,這裡就是正殿,門檻高,小心抬腳,注意安全。」
相比與彌勒殿的樸素無華,大雄寶殿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是莊嚴神聖,而是奢侈。
器宇軒昂五重飛簷下,十八根原木立柱貼金裹銀,鮮艷金黃色琉璃瓦、牆壁上精巧繁複的雕花,無不淋漓盡致的宣誓出這是一個金碧輝煌的世界。
進入殿門,地下一水的金磚鋪地,當中供奉著三尊神像,當中自然是釋迦摩尼佛,左為藥師佛,右為阿彌陀佛。
門左有一長案,早準備好筆墨紙硯。
傳素要請范老留下墨寶,范老看也不好燃起一枝香,正要**香爐,抬頭看看佛像忽然愣住了。
祝童隨著他的眼光看去,范老關注的是右側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
有什麼古怪嗎?祝童看不出來。可是王向幀和向華易臉上的神色都很奇怪,傳素大師的表情也有點異常。
范老摔下手裡的香,自然自語道:「聽別人說我還不相信,原來他真的狂妄如斯!虧他想得到!難為他做的出!這世道,當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了?」
邁步走到長案前,提起毛筆一揮而就,卻是「山高皇帝遠,廟小妖風大」八個字。
雲峰寺怎麼看都不小,而這尊阿彌陀佛……祝童仔細看了又看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三尊佛像都是十米高低,銅鑄佛身外被金箔,看去當真是法相莊嚴令人不敢輕瀆。
阿彌陀佛如果說有什麼異樣的話,祝童只看出它的臉型稍顯清瘦,眼睛裡多了絲溫煦,表情更柔和。哦,問題應該處在眉毛,這尊造像的左眉心部位多出一點肉痣。祝童這些年很是看過不少佛像,印象中沒有那尊有如此……瑕疵。
想到紫霞庵偏殿內那尊與田公子父親相似的四面佛,祝童恍然,這尊阿彌陀佛想必與某個人的面貌有關係。區別在於,紫霞庵的四面佛落在一個故人身上,細說起來無可厚非。
想必,某個人的左眉心也有同樣的特徵。
祝童退後幾步再看,不管心裡如何想,這偽阿彌陀佛看上去還是很神聖,手捏法印的架勢也很正宗。不禁嘎然失笑,即使是個白癡被捏成如此高大魁偉的型號,披金掛金的供奉在如此輝煌的大殿裡,看上一樣會很神聖。
范老的秘書拿出一架小巧的攝像機,對著大殿內外拍攝。
傳素大師一時愣住了,知客僧走上來阻攔:「阿彌陀佛,佛門聖地不許錄像。」
兩個灰衣僧人跟著上來要搶奪攝像機,爭執剛起祝童就覺得不對勁,其中一個灰衣僧人他認識,那是韓胖子的大弟子。\如今竟然剔去三千煩惱絲,披上僧衣變成和尚了。
攝像機就要被搶走,祝童正猶豫該不該出手,「小黃」微一點頭,身邊的年輕人喝一聲:「保護首長。」
「呼啦啦」外面衝進來四個精壯的年輕人,幾下就把一個灰衣僧人連知客僧按翻在地。
那邊卻不太順利,韓胖子的弟子和他一樣,皮糙肉厚力大無窮。兩個年輕人根本不是對手,反而被他打得滿臉開花。
「住手!」傳素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知道范老的身份,幾步上前抓住灰衣僧的肩膀;「佛門聖地不得無禮,你是哪裡來的野和尚?」
「無情大師吩咐過,大雄寶殿內任何人不得拍照錄像。」韓胖子的弟子很輕鬆就甩開傳素的手,桀驁不馴之色毫不收斂。
「這位師兄,無情大師是我的朋友,他知道了不會責怪你。」祝童走上前,輕輕搭住他的肩膀。
與大部分秘傳功法一樣,宗也有自己的罩門,也就是弱點,那就是肩井**。昨天晚上祝童制住韓胖子用的是這招,今天卻失效,韓胖子的弟子肩膀一抖,厲聲說:「除非無情大師首肯,誰也不能壞了此處規矩。」
這傢伙近期修煉了佛門神功!韓胖子對宗已經失控了!祝童腦子裡飛快的判斷著當前的局勢。半年之前,這個年輕人還是個淳樸的年輕人,祝童還與他喝過酒。如今,他眼睛裡只有無情,人也變得六神不認水火不侵。
傳素大師尷尬的站在殿中,范老和向老已經在王向幀和「小黃」陪伴下退出殿外,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想起黃海砸掉鼎然星空的事,祝童覺得事情如果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初衷與利益。
他上前一步低聲道:「得罪了,莫怪。」
話音未落右手五指輕揚,五枚金針射向韓胖子弟子面門,下面,左手悄然探出,龍星毫帶著森森寒氣點向他小腹。
對方沒有手忙腳亂,而是袍袖一展,使出一招鐵門栓。五枚金針全被擋住,下面的龍星毫沒躲過,輕輕刺入他小腹。祝童將一絲冷冽的真氣度進去,正此時,突變頓生。
韓胖子的弟子好似個鐵人,刺入小腹丹田**的龍星毫沒有讓他倒下,冷冽的真氣也沒有使他失去力量。
「彭」的一聲悶響,一隻碩大的鐵拳結結實實擊在祝童前胸。
祝童還算機敏,含胸吐氣稍微緩解點對方的力道,腳尖點地,隨著對方拳擊的方向倒退三步,雙手撫胸做出痛苦的樣子。
他感覺嗓子眼發甜,內息紊亂,連忙把鳳星毫刺入手心勞宮**。一絲暖流順經脈而上,還未到達傷處,血球已然旋轉到那裡。內息被撫平,經脈受到的損傷很快被修復。可肺部和肌肉的傷沒這麼容易復原。一股鮮血湧進祝童口腔,他努力咽進肚裡,嘴角還是滲出點血絲。
身上好受些,心裡還在迷茫,難道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丹田**不是別的**道,那是所有武者發力的基礎所在。祝童第一遇到此處被制不受影響的人。
腳步聲已到門外,祝童暗歎一聲:罪孽。
這傢伙,如今也可算是一個佛道雙修高手了,要不然也不會被無情委以大雄寶殿護法金剛的重任。可惜,他將要面對的是海軍陸戰隊。
衝進來的只有四個人,氣勢如虹人如虎,帶頭的年輕人手裡亮出一隻烏黑的手槍。
韓胖子的弟子愣住了,他再狂妄,也知道子彈的厲害。可是接下來他的行為不是舉手投降,而是來開僧衣裸出胸膛:「來了,向這裡打。老子……貧僧要是眨眨眼,啊……」
一塊金磚砸在他光頭上,效果比一般的板磚厲害,他也捂著頭倒在地上,最後還不忘回身看一眼砸倒自己的人,原來是傳素大師。
傳素大師砸翻人也嚇得臉色慘白,跌坐於藥師佛腳前低聲念佛。
這不知為何而來的禍事,真的不好收拾了。
祝童想,事情鬧得太大,自己如今最該做的,應該是裝死。
他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仰頭倒下去,正落在傳素大師溫暖的懷抱裡。
向老連忙走進來,一手掐住祝童的人中**,一手搭上脈搏。
王向幀關切的問:「有危險嗎?」
「暫時沒什麼危險。」向老鬆開脈搏,心裡揣測,這個小滑頭是真昏過去了還是裝樣子?脈搏紊亂,在他應該很容易做到,可吐出來的血可做不得假。
范老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想必是在對地方官員發火:「你們就是這樣做父母官?黨和人民把權利交到你們手中,是讓你們為百姓某福利,為國家安定團結做貢獻。是不是你們這裡的學校都蓋起了新樓、群眾看病吃藥不用花錢了?國家的錢就是百姓的錢,不是某個人的錢。誰給你們的權利把如此大的資金浪費在這裡!宗教信仰是民間的事,莫忘了,你們都是黨員。想出家當和尚,很好啊,我舉雙手贊成。先把你們頭上的帽子摘下來,讓不想當和尚的人帶……」
祝童被抬出殿門,正看到范老氣得滿臉通紅,不禁有些擔心他的身體,暗中示意曲奇過去關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