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密爾頓勳爵一直關注著藍湛江的舉動,甚至能預料到他想做什麼。
可是,這個藍家的可憐人被松井平志拉走了,這讓勳爵很不舒服。雷曼受點小傷,甚至死在這裡,對他來說都無關輕重,甚至更好。
松井平志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來,還把一場美麗的意外給攪黃了。一定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或者已經發生了;並且,就在這裡,這最後一個果嶺上。
勳爵老鷹般銳利的眼睛掃視著全場,一切都顯得很正常。與以往類似的場景一樣,無聊的政客,有錢的傷人,漂亮的女士和美麗的小姐,在四月的陽光下悠閒的為幾個有影響的尊貴客人蹩腳的球技喝彩。
俱樂部的保安在外圍巡視,愛德華將軍的隨扈組成了第二層保護圈,彼得的人散佈在人群中,他們的專業素質令人值得信賴,勳爵也覺得那兩個藝妓不太可靠,她們搔首弄姿的東洋風情正在干擾愛德華將軍的注意力。
令一的意外應該是那個球童,他很幸運的得到了一個露臉的機會。應該不是這裡,球童的機會來自雷曼。按照慣例,雷曼先生應該在最後一擊之後對球童表示感謝。
「彼得,你看到什麼了嗎?」漢密爾頓勳爵問身邊專業人士,他比較相信專業人士的眼光和直覺。
「她的鏡頭太近了。」彼得指著一位漂亮的女主播。
「有問題嗎?」與別的記者主持人比起來,她離雷曼和球童的距離最近。
「現在還不能確定,反正有點不對勁。別的主播都在圈外,她今天太活躍了。我發現,她和球童之間有點奇怪。他們雖然沒有語言交流,可是注視對方的眼光表明……」
「那不能表明什麼,彼得,看看別的地方。好球!這小子真棒!」
球童渡邊俊終於揮桿了,白色小球在綠色草坪上劃出一道彎曲的軌跡,穩穩的滾進球洞。
「你應該得到獎賞。」雷曼興奮的拍著渡邊俊的後背,誇獎道;「即使老虎伍茲來打這個球,也不會更精彩。」
「伍茲先生是我的偶像。」渡邊俊也很高興,靦腆地回答。
「你也喜歡老虎?」雷曼很善於表演,能暫時成就一位球童的夢想,對他的個人形象有好處。
川上洋子第一個將話筒舉到他們面前,用流利的英語問:「雷曼先生,您認為他會成為向伍茲先生那樣的球星嗎?」
「一定能。」雷曼敲打一下渡邊俊的胸膛;「瞧,他有老虎一樣的素質。年輕人,你有什麼要求嗎?我應該為你做點什麼。」
「渡邊先生,雷曼先生很欣賞你啊。」洋子把話筒轉向渡邊俊,暗暗著急。他似乎在猶豫,也許是緊張。
「謝謝雷曼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您替我找到爺爺,他是美國人。父親和奶奶都很掛念他,這是他的照片。」渡邊俊說話了,並且拉開領口,取出一枚鑲嵌。
川上洋子鬆了口氣。這是春子小姐精心編排出的台詞,她就在三米遠的地方對著另一個客人嬌笑;只要渡邊俊說出第一句,下面就簡單了。
「只要他還沒回歸上帝的懷抱。」雷曼先生湊近渡邊俊的胸口。
項鏈不算太長,要看清楚小小的並且有點發黃照片,只能盡量靠近。渡邊俊比雷曼高出半頭,這個動作很正常。
渡邊俊顫抖著手指按動機關,項墜的蓋子彈開。
雷曼嗅到一股奇怪的氣息,淡淡的,不是汗味,也不是香水味。項墜被打開的瞬間,這股味道就出現了。
「我今天很高興,看到您,就像看到爺爺一樣。你們都來自美國。」渡邊俊開口了,雖然顯得很生硬,但總算表達完整。他又低下頭,在雷曼耳邊低低的說:「父親,真希望您是我的父親啊。」
「你這個討厭的黑鬼,雜種。」雷曼忽然暴怒了,他抬起手臂狠狠的向渡邊俊臉上擊去。「啪」的一聲,留下一個清脆的掌聲。
「對不起先生……請您原諒。」渡邊俊委屈的跪下身子,捂著臉,低下頭。
「糟糕,上當了,這個可惡的南方佬。」漢密爾頓勳爵馬上意識到陰謀已經發生。
他和彼得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可是,如此戲劇化的場景最能吸引記者們的眼球,不論是曰本記者還是美國或別的什麼國家的記者,早一擁而上,把雷曼周圍擠得水洩不通。那兩個藝妓尖叫著,但她們的身體巧妙的擋在一個很關鍵的位置,誰要靠近都要先躲開她們手裡的折扇。
而雷曼還在不停的擊打球童,嘴裡嗚例哇啦,不斷奔湧出一串串污言穢語。
彼得帶著四個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員衝過來,他們先是推翻了藝妓,接著推翻了數架攝像機,粗魯的撞出一條通道,把雷曼從人群中解救出來。
雷曼還在大聲咒罵著,完全撕下臉皮沒有一點參議員應有的風度。不斷有記者撲上來,把話筒塞到雷曼面前,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這個時候,雷曼最好的選擇是閉嘴。可是他似乎瘋了,對著話筒表演著比喝醉的牛仔還生猛的野蠻和無禮。
漢密爾頓勳爵找到一輛高爾夫球車,和彼得一起把雷曼塞進去。
保鏢開動球車離開這混亂的現場,漢密爾頓勳爵氣急敗壞的拉住雷曼的耳朵,吼道:「你瘋了,為什麼這樣做?」
「那個黑鬼,他侮辱我!他侮辱我的祖先!」雷曼氣咻咻的吼回去;「他拿著我父親的照片,是的,他說我父親是他爺爺。我是得勒的優秀後代?那個雜種,討厭的黑鬼……」
「你上當了!」漢密爾頓勳爵迅速對彼得說;「去,找到那個孩子,我一定要得到那只項墜。」
彼得跳下車,飛快的向最後一個果嶺跑去。
即使這樣,漢密爾頓勳爵還是感到茫然,甚至是絕望!
雷曼已在不知道幾個鏡頭前充分演繹了一個白人之上主義者的最粗魯、最惡劣的一面,現場至少有四家電視台在進行現場直播。雷曼的形象全毀了,這一次,別說是讓曰本zf出台一個條款了;回到東京,有沒有人肯見他都在兩可之間。
球童的項墜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稻草就是稻草,當不得巨木,並且只是雷曼的稻草。如果能拿到的話,也許對挽回雷曼的個人形象有點用,對將要展開的行動一點幫助也沒有。
漢密爾頓忽然想叫回彼得,別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地方;如今應該盡快找到挽回的辦法。
可彼得只聽雷曼的指揮,他的職責是保護一位美國參議員的安全,包括人身安全和聲譽安全。他一定會拿回甚至搶回球童手裡的項墜,那樣,雷曼至少能有解釋的餘地。並能向曰本zf施壓,對這件事進行徹底調查。
誰是球童背後的人?這個問題一點難度也沒有,漢密爾頓勳爵第一時間就能確定雷曼掉進了祝童精心策劃的陷阱。可是沒用,他不可能出來指認,因為他證明不了什麼。
是該收手的時候了。漢密爾頓勳爵猛然意識到自己將處於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他可不想因為這麼一位聲名狼藉的朋友而成為媒體追逐的焦點。
彼得趕到果嶺,從護著雷曼先生離開到回來不會超過三分鐘。
可是,這是致命的三分鐘。
原本應該在現場處理善後的兩個同伴,不知怎麼了,都蹲在球洞附近。捂著肚子,臉色蒼白,似乎被襲擊了,也好像忽然鬧肚子。
彼得決定先找到那個球童,拿回項墜。
他依仗良好的訓練和強健的身體再次擠進人群中央,發現自己已經做不了什麼了。
渡邊俊英俊的臉上尚有淚痕,被雷曼粗壯的手掌毆打而留下的指印清晰可辨。眼角烏黑、嘴角滲血,鼻孔裡也在流血。面對鏡頭,他目光迷茫,神情恍惚,一副可憐又無辜的樣子。
「真會裝。」彼得心裡暗罵,他全沒想到演出還沒有結束,一個針對他或者漢密爾頓勳爵的陷阱早已展開。
渡邊俊還沒有回答任何問題,他只是從地上站起來,通過一個個鏡頭,向全曰本乃至世界,從各個角度全方位展示自己曾經遭遇過什麼。
彼得突破最後一道人牆,一把抓住渡邊俊的胸口。
渡邊俊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雙手死死攥住彼得的手,叫道:「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讓大家看看你做的好事。」
彼得是聯邦特工,從力度到技巧都不是一個年輕的球童能抗衡的。
項墜很快被彼得抓到手裡,稍一用力,項鏈就斷了,項墜帶著一片從球衣上撕下的織物落進他手心。
可憐的渡邊俊,剛站起來沒多久再次遇到襲擊,項鏈被扯斷,項墜被搶走,球衣被撕破,並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他絕望的叫喊著:「求求你,先生把它還給我。」
周圍的的人被驚呆了,以他們的經驗根本預料不到,有人敢在如此多鏡頭面前對一個孩子實施如此殘忍的行為。緊接著就是興奮,一定會引起更大的轟動的,一定要搞清楚這個放肆的傢伙是誰。
彼得剛要轉身離開,忽然感到肋下一麻,被一個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
彼得扭頭看去,毫無線索,他正在人群中間,身邊擁擠著至少七個男男女女。每個人都有嫌疑,可是每個人都顯得那麼無辜。
特別是那位漂亮的褐髮女主持,她已經將話筒伸到彼得面前,問:「先生,您是誰,為什麼要搶奪一個可憐的孩子的東西?」
「你不需要知道。」彼得用英語說。他的腦子有點發木,握著項墜的手也不那麼有力了。
渡邊俊撲上來,拉住彼得的手;「還給我,這是爸爸留給我的。」
「小子,你……」彼得想要握緊拳頭,卻根本用不上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擺開,項墜再次回到渡邊俊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