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 第二十二卷、花雨飛鴻 十二、運籌(上)
    午後兩點整,上海,金融工作小組駐地。

    葉兒未經通報就闖進王向幀辦公室。

    「首長,我要去日本。」

    「現在?」

    「如果您同意的話,我馬上訂機票。」

    「理由呢?」

    「我要去見他,他不能和井池雪美結婚。」

    「我得到的消息是,他們要到七月才訂婚。」王向幀停下手頭的工作,抬頭看一眼葉兒;「你剛恢復工作,可以先回家休息半天。下午去籌備處,那裡需要你。」

    葉兒因為黑衣人的死接受了一段時間的調查,昨天下午,王向幀才做好相關方面的工作,把葉兒從審查中解脫出來。

    「可是首長……」葉兒還要說什麼,王向幀笑著打斷她;「你是不是要說,如果李想與井池雪美小姐結婚,就不適合做福華造船籌備處的主任?」

    葉兒點點頭,又搖搖頭。

    確實,如果祝童與井池雪美訂婚的消息傳開,馬上就會有一大堆的麻煩接踵而至,他是不是適合再擔任福華造船聯絡處負責人,會成為質疑的焦點。但這不是葉兒最關心的。

    「你先坐一下,等我忙完這些再談。你可以考慮一下,現在去日本是否合適?到日本,你能做什麼?」王向幀做個手勢,葉兒到辦公室的另一邊的沙發坐下。

    窗台上擺著一株翠綠的雀梅盆景,枝幹被花匠刻意修剪扭曲,構成一派灑脫明秀、意境幽深的風景。

    葉兒看著盆景,漸漸神情恍惚,雀梅的每一個彎曲都化為一絲纏綿,淺淺擾擾糾結在她心靈深處。

    李想將和井池雪美訂婚的消息,就如一枚巨石落入她的心海,千百滋味百樣苦澀翻滾不休。過去的一切如一場綺麗的美夢,她希望自己能一笑而過,做起來卻才知道,難!難!難!

    蕭蕭說祝童在冒險,可她即使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小蘇,喝茶。」王向幀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遞來一杯熱茶。

    「首長……」葉兒接過茶。

    「對不起,我不該難為你。」

    「是我願意的。」葉兒低聲說,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

    王向幀有過利用祝童與葉兒之間的愛情牽制他的意思,如今傳來祝童與井池雪美小姐訂婚的消息,使王向幀不禁反思,自己是否做錯了。葉兒的帶給祝童的影響,似乎沒有預想的那麼有效,且她受到的傷害更大。

    「告訴我,你認為他對的愛已經消失了嗎?」

    葉兒一陣恍惚,頓了頓才說:「我不知道。」

    「你去日本要做什麼,阻止他和井池雪美小姐訂婚?還是有別的打算?」

    「過去一段時間,我們一直在逃避。他很喜歡扮演李想這個角色,我不想讓他太難堪。可是,欺騙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我們之間……首長,我已經寫好的辭職報告。談判團隊明天就要飛去日本,這是一場關係重大的談判,我應該到場。有兩個打算,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會找機會和他好好談談。如果事情不可挽回了,我將作為他的助手,幫助他完成這次談判。」

    王向幀擺擺手:「辭職大可不必,你能有這個態度,我同意你隨談判小組去日本。有兩句話轉告他,剛柔相濟盡力而為,不可為時不要輕易下決定,不妨等一等。第二句,有所為有所不為。」

    「您同意了。」葉兒臉上綻開一抹微笑。

    「朵花也要去日本,你們可以乘明天中午的飛機。」王向幀笑道;「小蘇,你就是不想去我也要命令你去啊,朵花已經把你的票都定了。」

    「可是首長……」葉兒不抬起頭,不解的看著王向幀。

    「有位老首長對我說過,人這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大多數人的庸庸碌碌一晃就是幾十年過去了,到老了,回憶起過去的歲月方知道有太多的遺憾。歷史總會一些特別的時期選擇一些人做一些特別的事,這些事將成為他們人生的坐標。老首長曾在某個關鍵時期頂住壓力,促成了浦東大橋的建設,上海才會成為現在的上海,浦東才會成為現在的浦東。他說自己生命的前幾十年都只是在積蓄能量,浦東大橋是歷史對他的選擇。只要身體允許,他每年都會來上海住一段,看看浦江,看看浦東新區,看看大橋。他,就是范老。」

    「啊!」葉兒很吃驚。范老身居高位曾做過那麼多的大事,沒想到他最得意的竟然只是一座橋。

    「今後的幾天是福華造船關鍵時期,我希望你能幫助李想頂住壓力克服困難,也許幾十年後,再看到福華造船,坐上從福華船廠裡開出的巨輪,你和李想也會有同樣的滿足感。」

    葉兒低著頭,安靜的聽著。

    「你是不是想,我和他還有未來嗎?」王向幀問,沒等葉兒回答就繼續道:「研究室有過一份對他的分析報告,你應該也看到了。應該說,報告中大部分結論都有你的貢獻。李想很驕傲,也許歲月會磨平他的稜角,可是現在他不會輕易做出妥協。如果有人刻意造成某種形勢逼迫他妥協甚至屈服,一定會遭到嚴厲的反擊。我很擔心,未來的福華造船和井池財團之間的關係。」

    「可是,他就要和井池雪美小姐訂婚了。」葉兒期期道。未來,李想也許會成為井池財團的總裁,與福華造船的關係只會更好,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不明白,他如果今天真心和井池雪美小姐訂婚,上海根本就不會有李想這個人,現在鬧得紛紛揚揚的韓國艷照也就不會出現。金智珠小姐自殺了,一會兒你去小於那裡看看相關材料。你回去想一想,李想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和井池雪美小姐訂婚?是否有別的原因?」

    「是。」葉兒的一顆心劇烈的跳動著,金智珠的死太突然了,王向幀暗示,這件事與李想有關。更大的震動在於,王向幀不僅也認為李想是迫不得已才和井池雪美訂婚,並且擔心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將會對福華造船的未來產生及其不利的影響。

    「還有。」王向幀好像要做出個很艱難的抉擇一般,猶豫了片刻才說;「你可以告訴他,這個月中旬,四部委將聯合簽發一份文件。對今後所有大型及超大型投資項目,都要實行新的審批制度。最快下周,就會有相關消息出來。」

    葉兒聽完,默默的轉身走出辦公室。她一時沒想清楚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可是如果對祝童沒有幫助,王向幀不會那麼為難。

    小於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葉兒走進去時,小於已經把材料準備好了;黃海也在。

    葉兒坐下來翻看著,這幾天圍繞韓海船舶與福華造船的糾紛發生的一切,清晰的展現在她眼前。

    小於說:「如果任憑他們鬧下去,你還要多接受幾天審查。有人認為的做法李主任很不負責任,損害了國家聲譽和上海的投資環境,首長前幾天忙的焦頭爛額,還好,關鍵時候有人放出了這些東西。這叫自做孽不可活。」

    「畢竟是一條生命啊。」葉兒與「金智珠」有過密切接觸,心裡不忍。

    本質上,「金智珠」只是個演員,她帶上「金智珠」的面具,把那場鬧劇當成表演的舞台,誰知道最終把命丟在舞台上了。

    葉兒明白了王向幀讓她轉告祝童的第二句話的用意,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分。

    有所為有所不為;王向幀認為,祝童的反擊太嚴厲了。既然掌握著足以制服對手的的致命武器,這件事完全可以有更溫和的解決方法。同時也在提醒祝童不要忘乎所以。

    材料最後照例有專業人員的分析,他們認為,祝童一向行事很有分寸,沒有特別的原因不會使出此雷霆手段。推論出的原因有兩點,一是韓國人的行為觸到了他的底線。在翔實充分的證據面前,韓海船舶堅持不認錯把一場商業欺詐糾紛上升到民族主義的高度,並且有把水越攪越混的趨勢;這讓祝童很憤怒。

    第二是因為時間,艷照出現之前,祝童曾打電話來詢問過蘇葉被審查的情況,並且說能解決韓國人的問題。

    難道,祝童是因為自己才對韓海船舶發起如此嚴厲而致命的攻擊?葉兒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著,雖然分析報告沒有寫明,她知道,祝童一定是因為韓國人耽擱王向幀的時間,才放出那批致命的艷照。

    小於收起材料,同時又遞給她一個文件袋,樂呵呵的把葉兒送到門口。「這些文件裡有一些人的背景資料,希望能幫上你的忙。記得,臨走之前一定要還給我。」

    黃海一直沒說話,這時才說:「李主任不好惹啊!葉兒,替我轉告李主任,等他回來我請他喝酒。誰知道以前是不是得罪過他?」

    葉兒心底泛起一點苦澀、一絲感激;交織在一起,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文件袋上寫著三個代碼,葉兒知道其中一個代碼的主人是漢密爾頓勳爵。

    王向幀答應自己去日本,果然大有深意。

    葉兒走出駐地,一輛綠色越野車早在門前侯著了,程震疆笑呵呵打開車門:「蘇小姐,我來為你接風。」

    黃海走進王向幀辦公室:「首長,您不該在這個時候答應她去日本。」

    王向幀摘下眼鏡在手裡把玩著,審視著黃海:「讓蘇小姐隨福華造船籌備組去日本確實有一定的風險,但我相信她能挺過去,李想也會幫她挺過去。比較而言,我們對她的幫助就十分有限。蘇小姐還不知道她外面的風言***,你曾經開過槍,還記得第一次知道有人死在你槍口下的感受嗎?」

    「記得,那次是一個持刀搶劫犯在鬧市區行兇殺人,領導命令開槍。他中了三槍,其中有一槍就是我開的。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好像也沒什麼。可是後來看到死者照片,我兩天吃不下飯。」

    「你個男人,尚且有如此的反應。蘇小姐是個女孩子,她還沒有看到死者的照片,也許,她一直在逃避任何與這件事有關的消息。可以預料,今後幾天一定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她如果在國內的話,也許將面臨巨大的精神壓力,那是一場精神層面的凌遲。讓她去日本正好可以避避風頭。希望等蘇小姐回來時,這件事會有個結果。」

    「明白了。對不起首長,我沒考慮到葉兒的感受。」黃海自責的說,臉紅了。

    一個女孩子開槍,並且有人死了,心理負擔一定很重。

    也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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